從嬰兒長到大人的體型,要需要多長時間?楊不離每天掐着手指計算着,同時也在努力適應這個時代……一年,兩年,三年……
“不離,慢點!”
楊不離運起輕功,在房檐上與大哥楊不棄追逐,心裡一陣開心,不知爲何,書香門第的楊府,竟然同意她這個嫡女練武。
“哥!你慢了,快點快點啊!哈哈……”
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楊不離從房檐上落地,回頭望了一眼還在房檐上行走的楊不棄,笑的奸詐。
這是一間套院兒,前後兩進兩出,是個養深閨女子的地方,四周櫻花樹爛漫,綠樹花壇,亭臺樓閣,樣樣不缺,這可比楊不棄這個大少爺的院子好看多了。
“不離!當心!”
“哎呦!”
“啊!”
楊不棄還是喊晚了,楊不離結實地撞在從拐角處轉出來的人身上,撞的幾個人人仰馬翻。楊不離眼冒金星地躺在地上喘粗氣。
此刻楊不棄已經趕到,立馬去扶躺在地上的人,正是他們的母親,楊劉氏。
“母親,您摔壞沒有?”
楊不棄恭敬地扶起楊劉氏,一羣婢女已經站起來扶住夫人,楊不棄回頭看看站起來的妹妹,眉頭輕皺,一副責問的表情。楊不離知道自己竟然撞到了母親,立馬跑過來。
“哎呀,母親,您摔疼了嗎?”
楊劉氏眉眼含着佯怒,嗔道:“好好的女兒家,整日飛檐走壁,武槍弄棒的,成何體統?”
楊劉氏是個長相溫柔的女人,就算髮起怒來,也沒多少怒意,更別說在她心愛的女兒身上。楊不離根本不怕她,雖然她本尊的年齡跟楊劉氏差不多,但是這十年來,楊劉氏一直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在她周圍照顧,儘管有些彆扭,但她心裡已經認了這個家,認了父親母親和大哥。
“母親教訓的是,以後不棄定會好好管教妹妹,母親不要動怒。”
楊不離暗自笑笑,她就知道這個比她大三歲的哥哥會幫她扛包,十年內,一直是這樣。看她偷笑,楊劉氏眼裡的笑意一閃而過,仍然嗔了一眼低頭低腦的楊不離。
幾個人說笑一陣,楊不離纔得到一個對於她來說很驚人的消息:明日皇后舉辦家宴,楊府作爲楊姑姑的家人,女眷理當出席。
楊不離冷笑一聲,終於等到這一天了。楊不離扶着楊劉氏一步一步朝自己房中走,心裡卻久久不能平靜,當年她被柳氏拋棄,沒想到老天不長眼,竟然讓她母憑子貴,登上皇后寶座,而那個頂替了她位置的男嬰九皇子,前不久剛剛被冊立爲儲君太子。
楊不離又冷笑一聲,皇帝不長眼,薛家王朝,最終卻由一個來歷不明的野種繼承祖宗家業,不知皇帝陛下百年之後見到皇家列祖列宗,會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聽她兩聲冷笑,楊劉氏擔憂地拉住她問:“身子不爽利?”
楊不離趕緊扯出微笑,笑的很無害,安撫了楊劉氏,她收拾了心情,繼續扮演她青春爛漫的十歲女童。
晚上,楊不離坐在窗前望着月亮,心裡想着穿來這裡的第一晚,那個驚心動魄又充滿屈辱的夜晚。
十年前被楊姑姑帶到楊府,她才知道,當時是楊姑姑在柳氏的劊子手裡救下她,那個令人毛 骨悚然的尖叫聲,就是死在楊姑姑手中的小太監臨死前發出的,她不知道楊姑姑爲何要留下她,但是在她忐忑的心情下,這十年就這樣平靜的過來了,而且
是她前世今生最幸福的十年。
楊家夫婦只有一個兒子,爲了不讓楊不離受到妾室的欺辱,楊老爺一生沒有納妾,楊府一家爲了她這個被遺棄的公主,付出了很多,就連大她三歲的哥哥楊不棄,也對她百般疼愛,百般忍讓,楊不離明白,他知道她不是他親妹妹。
這十年,她低調生活,儘量讓自己的行爲符合別人眼中的要求,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因爲她不僅要躲開別人對於她靈魂的懷疑,更要躲過朝廷爪牙的關注。
可 能是缺乏安全感,她求了楊老爺,准許她學武功,也許楊老爺夫婦跟她有一樣的心思,竟然答應她去學武,這可高興壞了楊不棄,他親自教妹妹學武,並且有三個師 傅教他們兄妹,楊不離的武功幾年內突飛猛進,雖說不上稱霸武林,但跟兩三個人男人纏鬥個把時辰,還是可以的。楊家夫婦甚至有時還會來過問楊不離的武功進 展,聽到她現在的成就,楊不離在父母眼中,看到了隱隱的心安。
一夜無夢,清早,楊劉氏親自來叫醒楊不離,母女倆洗漱一下,去大廳跟楊老爺父子用飯。楊老爺今日的神色也不是很好,淡淡的黑眼圈證明了他昨夜難眠,楊不離夾起一著菜,放在楊老爺碗裡。
“父親不舒服嗎?一會請大夫來瞧瞧吧。”
聽到楊不離的聲音,楊老爺驚醒般擡頭,眯起眼睛笑笑,摸摸楊不離額前的劉海,表示他沒事,低頭開始吃飯。楊劉氏見楊老爺如此,在桌子下輕輕踢踢丈夫,楊老爺不着痕跡的點點頭,放開表情給楊劉氏夾菜。
“不離,今日去宮中覲見皇后,一定要尊禮守法知道嗎?不要惹的貴人動怒,天威難測……”
“好了夫君,不離長大了,知道分寸,再說了,今日還有我呢,你們爺倆就放心地在家等着,我一定會帶一個活蹦亂跳的不離回來。”
楊劉氏笑容可親地對楊老爺說,雖然話裡的意思沒什麼不對,但是桌上四人的心裡,都明白楊劉氏話外的意思。楊不離笑眯眯地給父母兄長夾菜,滿是進宮遊玩的喜悅,完全沒有其他三人眉頭的愁緒。
一頓飯用的有些陰鬱,用過了飯,楊不離跟着楊劉氏梳妝打扮,坐上馬車,進宮了。
花 徑通幽處,內廷倚翠宮裡,四處鶯鶯燕燕,香衣鬢影,丫頭女官竄流不息,有靜默而立的,也有行色匆匆的,中間或坐或立的各位夫人小姐,可謂人勝天仙,初來乍到放眼望去,真格的是分不清哪裡是人,哪裡是花。
正 上首端坐着言笑淡淡的皇后柳氏,舉手投足間彰顯內斂貴氣,她的左右下首分別坐着幾位宮妃,王妃,誥命,各位夫人身後或多或少都坐着幾位妙齡少女,抿嘴一 笑,均是大家閨秀風範,擡眼間卻寒光點點,這種場合確實不太適合楊不離,她看了一眼,長出了口氣,跟在楊劉氏身後,小步朝場地走過去。
場內絲竹悅耳,歌舞翩翩,似乎並沒有人注意到新進來的母女倆,但跟她們同一階級的人倒是不少,不一會兒,楊劉氏就跟左右兩邊女人聊開了,楊不離掃了一眼臺上,冷眼旁觀。
當觸碰到楊姑姑看向這邊的目光時,她心裡一緊,趕緊錯開目光,賣力地吃麪前的點心,還引得楊劉氏分出心神來擔心她噎住。
“嫂嫂。”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像在楊不離頭上擂了一鼓一樣,將她震在原地,她調整一下心情,擡頭,微笑,裝無辜。
面前的楊姑姑二十七八歲
的模樣,雖說不上貌美如花,但仍可算是眉清目秀,眼睛裡深入寒潭的神色,讓楊不離心裡一哆嗦,明知道是這位楊姑姑留下了自己,但她到底什麼目的,楊不離至今弄不清楚,所以對於她,楊不離提不起一點親熱勁。
“嫂嫂一會帶着不離四處走走,難得進宮一趟。”
楊姑姑一直撫着楊不離的後腦勺,楊不離只感覺頭皮一陣陣發麻,就像放在她腦袋後面的不是一隻手,而是一把隨時能砍下來的刀一樣,她隱下心裡的發毛,笑嘻嘻地擡頭看楊姑姑的表情,她話裡的意思誰都明白,因爲個子矮,楊不離看不清她眼裡的目光。
正當她出神之際,楊姑姑突然俯身笑眯眯地看着楊不離:“不離可要乖哦,跟在你母親身邊,千萬不要衝撞了貴人才好,咱們不離最懂事了,對不對?”
楊不離笑的很無害,脆生生地答了個是,十足十的幼童模樣,楊姑姑滿意地嗯了一聲,鬆開她走到楊劉氏身邊,從帕子底轉移個東西到楊劉氏手裡,很顯然,楊劉氏事先並沒有得到暗示,接到東西時,她眼睛閃了閃,瞬間隱下光芒。這個小動作也只有一直注意她們的楊不離看到了。
楊劉氏依禮謝過楊姑姑,楊不離裂開嘴笑的很幼稚,楊姑姑摸摸她的頭,淡笑一聲轉身走了,但是她臨走時深深的看了一眼楊劉氏,楊不離瞟了一眼,將眼底的波瀾含在笑容裡。
楊不離又瞟了一眼柳氏,離的遠,根本看不清她的長相,她心中暗歎,好不容易等來的機會,卻沒能好好看看這位“神母”。
她跟柳氏絲毫談不上母女情,只是替她這副身體不值,也好奇這位能狠心拋棄女兒的女人長成什麼樣子。所以她今天一定要找機會接近柳氏,好好看看這讓她“魂牽夢繞”十年的母親!
場地內還在輕歌曼舞,曼聲拉語的調子催的她昏昏欲睡,也許是剛剛喝了太多的水,現在有些內急,楊不離左右看看,腦門掛上冷汗,這麼美麗的地方,怎麼可能找到茅房之類的建築?看了也白看,她又看了眼談笑風生的柳氏,跟楊劉氏低語幾聲,得到楊劉氏的許可,她蹦下椅子。
找了個小宮女,讓她帶她去茅房。楊不離處理完個人問題,走回場地的路上,看到周圍景色很迷人,便先打發小丫頭先回去跟楊劉氏說一聲,她想自己走走看看。
這裡本來就是宮裡宴請客人的地方,也供客人觀賞,所以當楊不離要求自己遊玩一下的時候,小丫頭並沒有推辭,行一禮自己先回了。楊不離看她走遠,長舒一口氣,她實在受不了場內濃郁的女人香,各種香粉味兒混雜在一起,並不太好聞,還不如這裡清新的泥土氣好聞。
反正距離開宴還有一段時間,她趕在開宴之前回去就行。這裡確實美不勝收,綠草茵茵,蜂縈蝶繞,鳥鳴可聞,陽光夾雜着水霧,在樹木間縈繞,有一種很夢幻的感覺,她踏着七扭八歪的石子路,信步而行,正好理一理她現在雜亂的心緒。
走了一段路,她看中一棵大樹,幾人合抱粗細,她向上望了望,樹中央似有一處天然的樹窩,足可以躺下一個成年人,從上面看出去,儘可以將美景一覽無餘,想到這,楊不離心裡癢癢的,向四周看了看,沒人經過,她摟起繁瑣的長裙,提起力氣,猛一頓腳三兩步躥上樹幹。
“啊!”
剛躥上樹幹,翻身坐上去時,冷不丁一張臉扭曲地出現在她眼前,她才猛然感覺到屁股下一片柔軟溫熱,她竟然坐在一個人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