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爺沒有再睡着。
他枯坐了半夜之後，叫奴才們給他洗漱更衣，就要去四爺的府上了。
今兒不上朝，他去的時候，四爺還在正院呢。
四福晉有孕之後，性子就有些粘人。雖然不是小姑娘了，但是這幾年與四爺關係更好些，她也少不得依賴多了。
鬧是不會鬧的，但是四爺要是不來，她有時候少不得不好好吃飯，或者是想起二格格，就要傷心哭泣。
四爺自然不能看着不管，所以就常常住在正院裡。
人就是這樣，你要是一直很堅強，大約周邊的人都會默認你就是那麼堅強，沒有誰都能活得好。
但是，一旦你脆弱了，旁的人反倒是時時處處要爲你想一些。
四爺對四福晉，就是這樣的。
聽說十四爺來的時候，四爺剛起，正要陪着福晉用膳呢。
“他來做什麼？”四爺不悅道，現在根本懶得提起這個人好麼？
“回爺的話，十四爺不說，但是瞧着，臉色不大好。”何止是不好，一看就是滿腹心事，一夜未眠啊。
“哼，臉色不好，他什麼時候見了爺臉色好過？”四爺冷笑道。
“許是真有事呢，爺去看看吧。”四福晉道。
“嗯，不急，吃了早膳再去，你昨兒吃的少，今兒多吃點吧。”四爺道。
四福晉點點頭，等着奴才們擺膳。
等四爺吃過了早膳再去前院書房的時候，進去就疑惑了一下。
十四爺的臉色是真不好。
整個人，都有一種頹然的樣子。安安靜靜的坐着等，絲毫沒有不耐煩，甚至連他來了都沒聽見。
他來，奴才們是要報的，這都沒聽見，可見心裡有事。
“十四，你有什麼事？”四爺走過去，在主位坐下道。
十四爺這才如夢初醒，起身道：“給四哥請安。”聲音沙啞的很。
四爺眉頭一皺，火氣就又來了，這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又要如何？
“坐吧。”四爺忍着氣道。
十四爺知道四爺生氣了，卻不知爲何，他不知四爺是看着他這個樣子生氣的。
“四哥，我有事想求四哥。”十四爺眼巴巴的。
“什麼事，你要是爲你那好侍妾，爺勸你免開尊口，你我兄弟，免得難看。”四爺淡淡的，卻帶着鄙夷。
十四爺心裡又是一堵，自己都混的這麼悽慘了，時時刻刻被人嫌棄。
“四哥，不是爲別的，臣弟想辦差。臣弟也不小了，都大婚了，再不辦差……不像話。”十四爺懇切道。
這回，倒是輪到四爺驚訝了，以前苦口婆心他就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生了多少氣？
這會子，四爺都要放棄了，他倒是醒悟了？
“出什麼事了？”四爺皺眉。
“不瞞四哥。昨夜……舒穆祿氏小產了。我……被福晉罵了一頓。”十四爺長出一口氣，原來，這些丟人的事，可以和自己的親哥哥說一說的。
他也許會笑他，但是肯定不會說出去。
跟誰都不會說的。
四爺果然有鄙夷的神色，被女人罵！
“你想辦差，是爲什麼？難道又是爲你的侍妾？”四爺道。
十四爺搖頭：“爲以後。”
他有些慚愧，就連四哥，覺得他上進都是爲了舒穆祿氏麼？
他是喜歡她，可是還沒到不管做什麼，都是爲她的地步。
“總要上進的，四哥就信我一回。”十四爺道。
四爺看了他很久，雖然看着還是不着調，但是他眼神裡，還是有一絲堅定的。
“好，就再信你一回。爺下午就去園子裡找皇兄。至於什麼差事，那就看你的造化，沒有差事，也是你自己作的。你可知道？”並不是你想做什麼，說一聲，就能做的。
“是，只要四哥問過了，就是再差的差事，也可以做。”總會有的，實在沒有，他只能舔着臉找九哥，找八哥，找十二哥，總要混口飯吃。
“難得你有事，還知道找爺。”你這時候，還記得有個親哥哥。四爺哼道。
“是我不懂事，叫四哥生氣了，以後不敢了。”十四爺起身，認真作揖道。
雖然至今，他也不覺得喜歡一個舒穆祿氏有什麼錯。但是，昨夜之後，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當你想要一意孤行的時候，你必須要有那個資本。
喜歡誰都是自己的事，但是你不能叫旁的人跟着你揪心。
顯然，如今的十四爺，沒有一意孤行的本事。
甚至……就算喜歡舒穆祿氏，他也沒想過與皇兄說，就不娶福晉了。
總不能叫自己的親額娘和親哥哥跟着丟人現眼，而舒穆祿氏，連個孩子都保不住……福晉至今……不肯圓房……
十四爺深呼吸：“弟弟喜愛舒穆祿氏不假，但是也覺得，皇兄指婚指的好。完顏氏……有本事。”
撇開他的不喜歡不提，完顏氏作爲一個皇子福晉，是夠格的。
手段上，比之四嫂，可厲害多了。
“你知道就好，誰也不會管你寵着誰，但是你總歸要知道，嫡妻的貴重。以後還有嫡子。”四爺道。
十四爺苦笑一聲，卻終究說不出，十四福晉不願意圓房的話來。
這樣的話，是永遠不能對任何人說的。
“早膳吃了沒有？”四爺見他這樣，也不忍心，千不好萬不好，也是一個娘肚子裡爬出來的。
十四爺搖搖頭：“不在四哥這裡吃了，我回去了。”說着就起身了。
又拱拱手：“麻煩四哥了。”
四爺嗯了一聲，看着他出去。
“就此真的懂事了纔好。”四爺道。
蘇培盛賠笑：“自然是要懂事的，畢竟也不小了，爺這麼大的時候，小阿哥都會跑了。”
四爺搖搖頭，是啊，他這麼大的時候，哪有什麼依靠，額娘********都記得小兒子，他還在艱難的夾縫生存呢。
四爺長嘆一聲：“心不夠硬啊。”
蘇培盛不語，心裡知道，主子爺是說，十四爺找來的時候，他還的管着，這是心不硬啊。
可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哪有那麼容易就真的不管不認了？
何況，您不就愛管麼……
“別下午了，這就去找皇兄吧，備車吧。”四爺想了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