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半隻燒雞

在中考錄取通知書下來的那一刻,我迫不及待的告訴父母,我要去市裡!對我而言,這通知書不僅僅是一個學校那麼簡單,而代表着我有機會見到姐姐了。

父母早就知道了我拼命學習的理由,在姐姐離開以後,他們也後悔了當初的無情,也試圖去尋找過姐姐,可終究還是沒有找到。

這時候聽我說要去提前市裡,他們並沒有反對,我爸從牀底下掏出一個生鏽的鐵盒,從裡面拿出一疊陳舊的錢幣,我知道,這是家中所有的積蓄了,我爸說:“都拿去吧!城市的東西貴,省着點用,別把學費也用了。”

看着我爸那雙滿是老繭的雙手,再看那鐵盒中零散的紙幣,我怎麼忍心去拿?我搖了搖頭,一臉堅定的看着父母,說:“我會自己賺錢!”

開學還有兩個多月,來到市裡,我在一個燒烤店找了份兼職,白天出去找姐姐,晚上在燒烤攤幫忙。

就這樣,每天我都忙碌着,晚上勤勞的工作,白天到處尋找姐姐的下落,我曾無數次的把別人的背影當作了姐姐,也被無數次的謾罵過,一次又一次的尋找,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奈何這世界太大,我根本找不到姐姐?

轉眼間,兩個月過去了,距離開學的日子也近了,就在開學前的一週,那天晚上我正在燒烤店打雜,老闆結完一桌客人的賬後,喊我去收拾,可能是我太着急,剛跑過去,就和迎面走來的一個客人撞在了一起。

我只覺得自己的胸膛上面傳來一陣驚人的彈性,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這是個女孩,只是這味道讓我有些熟悉。

還沒有享受夠這柔軟,女孩就一把推開了我,我這纔回過神,連連道歉,然而就在這時,我看清楚了女孩的容貌,當我們四目相對的瞬間,我的心瘋狂的跳動了起來,內心的激動無法表達,近在咫尺的那張臉,是那麼的熟悉,與小時候的那張臉慢慢的重合在了一起。

姐姐!她就是我要尋找的傻子姐姐,那個我做夢也想要找到的傻子姐姐!

只是此時的姐姐,不再蓬頭垢面,而是煥然一新,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是彰顯青春的活力,一頭黑色的秀髮披在肩上,那張絕美的容顏,深深地刺激着我的雙眼,我的心,此時也亂了,劇烈的跳動着,並不是因爲姐姐的美讓我失神,只因爲一個理由,她是姐姐!

我的雙眼頓時就溼了,一種強烈的情緒在我的心中涌動着,我猛然間一個大步衝向了姐姐,一把把姐姐擁入我的懷抱。

“姐姐!我終於找到你了!”我把頭放在姐姐的肩上,輕輕地呢喃道,我無視了喧鬧的人羣,彷彿這裡只有我和姐姐兩個人,我只想緊緊的抱着姐姐,不再讓她離我而去。

可就在這時,姐姐突然掙扎了起來,猛地推開了我,她滿臉羞紅,氣呼呼的盯着我,怒道:“你幹什麼?”

我一臉愕然的看着姐姐,再一次的喊道:“姐姐……”

“停!”我還沒說出後面的話,姐姐就打斷了我,一臉厭惡的看着我:“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姐姐!”

“不,你就是姐姐,你是我姐姐安欣!”我大聲的吼了起來。

我不知道姐姐爲什麼不認我,也不知道她怎麼不傻了,但我知道她是姐姐,這就夠了,我就是爲了找到她,才拼命的學習,就是爲了考入市裡的高中,來尋找她。

女孩似乎被我嚇到了,退後了幾步,着急道:“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我都說了不是你姐姐,你肯定是認錯人了,再說我也不叫安欣啊!我叫夏溪!”

聽到女孩的話,我頓時就傻眼了,難道說真的是我認錯人了?可她那張臉的輪廓完全與姐姐的臉重合在了一起,只是三年前的那張臉有些稚嫩,而這張臉卻成熟了許多,她怎麼會不是姐姐?

老闆也被我弄出的動靜嚇壞了,連忙跑了過來,向女孩道歉,然後把我拉到了一邊,急道:“安強啊,我知道你急着找姐姐,可也不能胡亂認人啊,你說你姐姐是個傻子,但是你看看那個女孩,一身的名牌,怎麼可能是你說的那個流浪的傻子呢?”

老闆的話雖然有些難聽,但是仔細一想,還真有可能是我搞錯了,短短三年的時間,當初的那個傻子姐姐怎麼可能有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這確實有些不可能。

我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怎麼也平靜不下來,這麼多年來,爲了尋找姐姐,我付出了太多,現在突然見到了一個女孩,長的和姐姐幾乎一樣,但卻告訴我,她不是姐姐,我如何能甘心?難道老天就真的如此無情?讓我這輩子都不能爲自己當年的懦弱做出懺悔?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走到了那個自稱是夏溪的女孩面前,盯着她的眼睛,說:“對不起,剛纔我認錯人了。”

說話的時候我一直盯着女孩的眼睛,我道歉並不是否定我的想法,而是因爲肯定,她就是我的姐姐,只要她還記得我,就會有情感上的變化,可讓我失望的是,當我道歉後,她的眼中除了厭惡,並沒有任何其他的變化,如果不是她隱藏的太深,那就是我真的認錯人了。

女孩雖然生氣,但也沒有過多爲難我,獨自找了一個空位置坐了下來。老闆怕我情緒激動,找了另一個夥計去服務,女孩只是點了好多酒,一個人喝了起來,她看起來一臉的憂鬱。

我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過她,想從她的舉手投足間找到姐姐的影子,可還是失望,她從始至終,都是背對着我在喝酒,有幾次我故意到她前面的桌子拿東西,她也不會看我一眼。

但我始終沒有放棄,始終在盯着女孩的背影,終於,當她喝完了一瓶啤酒,轉身叫服務員的時候,目光不小心和我對視在了一起,但卻只是一瞬,她就觸電般的收回。

此刻,我的心裡五味陳雜,她的這番舉動,讓我幾乎可以斷定她就是姐姐,可她爲什麼不認我?不由得,我的思緒又回到了那個下雨天……

那天,姐姐徒步行走了七八公里遠,討來的半隻燒雞,自己捨不得吃,卻冒着風雨,爲我送去了學校,而我卻因爲微不足道的面子,就無情的摔掉了那半隻燒雞,當年我摔掉的不僅僅是半隻燒雞,還是姐姐對我的愛啊!

不論如何,我都要讓姐姐承認我這個弟弟,我收回目光,快速的回到後堂,拿出一隻鮮嫩的肉雞,一刀切成了兩半,親自烤了半隻燒雞,三年前因爲半隻燒雞,讓我失去了姐姐,三年後,我要拿半隻燒雞,來找回姐姐!

沒多久,半隻金黃的烤雞出爐了,我小心翼翼的把這承載我希望的半隻燒雞放入一個黃色的紙袋,和三年前一樣,同樣是半隻烤雞,同樣是黃色的紙袋,不同的只有環境。

抱着紙袋,我感覺自己的心突然間劇烈的跳動了起來,心中有種莫名的激動,同時還有濃濃的擔憂,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旋即邁步朝那孤獨的背影走去。

女孩還在一個人喝悶酒,直到我把裝着那半隻燒雞的紙袋放在了她面前,她才疑惑的擡頭看向我。

多年後再次相遇的姐姐,變化大有點驚人,她是那麼的閃亮,盯着她的雙眼,我彷彿已經淪陷。

就在女孩的眼中閃過一絲惱怒的時候,我纔回過神,輕輕地打開了紙袋,讓她可以看到裡面的半隻燒雞。

“這是一個在尋找姐姐的男孩對過去的懺悔,他告訴我,如果有一天讓他找到了姐姐,就讓我幫他送半隻燒雞,他說他真的很後悔,如果可以,他願意爲姐姐做任何事情,來爲過去的犯下的錯贖罪。”

我一臉真誠的說道,目光直視着女孩。就在她看到那半隻燒雞的時候,一時間就失神了,呆呆的看着燒雞,清水般的眸子中竟然有了絲絲溼霧。

看到女孩的表情,我終於確定了,淚水忍不住就流了出來,沒錯,她是姐姐,三年前冒着大雨去學校爲我送了半隻燒雞的姐姐,否則她不會流露出這樣的神色。

“姐姐……”此時在燒烤店裡,我無視了周圍喧鬧的人羣,猛地大吼了一聲,把我壓抑了多年的思念和情感一瞬間全部喧泄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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