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棟大樓,也只有三樓陸子芽的房間窟窿破得最大,偶爾還能從高處的路邊大樹上吹進十幾片乾枯的葉子。
孫堯搖了搖頭,一邊嘆息,一邊躲開方秦的隨後步調,緊跟着顧憶深進了房間。
“早知道這樣的話,讓喬少爺一手負責不是更好?”方秦將近三十秒以後,才慢慢吞吞地走進來。
他的喉嚨不服氣地嗔了一個隔應,雙手的角度慢慢延伸到腋下,然後很快伸出手做了一個從額前將頭髮往後拂過去的動作,藉此冷了孫堯一眼。
孫堯不小地吃驚了一道,在顧憶深指派西階成員給他使用時,他還在奇怪,但是後來知道是方秦接任了西階少主,這才心頭打消了顧慮。
方秦的話語落罷後,吹了吹窗口的冷風,把胸前西裝口袋裡藏的一根雪茄偷偷拿了出來。
方秦看了看顧憶深的背影,咔擦一下點燃這根菸,愜意得吸了好幾口仍然愛不釋手。
那副鬼鬼祟祟的樣子,讓孫堯看得哭笑不得,無奈到只能大度地笑了笑,另作解釋道:“我也知道這種情況下不應該逞強,不過前幾次打電話給喬子承,被他慌慌張張地給推辭了,說什麼要躲老婆的眼線,沒空幫我們。”
“這恐怕只是孫警官你的藉口吧。”方秦露出高高在上的酷臉,一邊用拇指和食指捏着菸頭重重地吸了一口,然後放下兩隻手,沒有再吸下去。
孫堯認真的哦了一聲,立刻搶回話語權,“等我再打過去,就一直是忙音,沒辦法了啊,只能自己想主意。”
面前靠牆的男人卻是更加不屑:“阿深哥因爲你的一通電話,連venseter那邊這麼重要的工作都沒去,你看看自己給了什麼答案給阿深哥。”
話語落罷的當口,孫堯被他的訓話嚇了一跳,卻是不能反駁,感覺方秦的話,直接戳中了他的心窩,一針見血。
方秦將吸到一半的菸頭掐滅,咳嗽了兩聲,見孫堯依舊一副敬忠值守的老好人模樣,氣急到想要教訓他兩句:“這些年你也知道,爲了保住你的刑偵隊,確保它在T市屹立不倒,阿深哥在意大利也沒少暗中打通關係,你要知道,那個時候阿深哥纔剛剛接任總裁的位置不久,各方面的反對和質疑聲都不少,要不是阿深哥和淼淼哥有手腕、夠高明,我想就算當時的西階也會因爲方家而敗北,所以我絕對不容許有任何人拖阿深哥的後退。”
“我還是第一次被你這樣的後輩給教訓,想想我這幾年在刑偵隊的名頭,估計也是白混了。”孫堯不由得嗔笑着,卻是一個勁地自嘲起來了。
不多時之間,方秦的手很快撐在腦門,另一邊又低下頭拿出土豪金顏色的通訊儀,將自己的後背靠在牆上,右腳緩緩擡起頂在了牆根上。
那種模樣與動作,和他身上黑色的西裝很貼合,比上世紀的上海灘梟雄還要顯得炫酷,孫堯也是少有見到方秦這個樣子,平常方秦一直跟在顧憶深後面當小弟,溫馴順從到唯命是從,突然露出這種酷酷的樣子,再配上他無以復加的身高,簡直可以堪稱半個許文強、半個黃飛鴻。
只不過還沒維持多久這種動作,孫堯就被身後的聲音嚇了一跳。
孫堯回過頭,驚訝地看着一隻手輕緩放在褲袋,但是卻面無表情、讓人難以摸測心情的顧憶深,心虛地笑了笑後,扶正了自己的警帽,“憶深。”
“中壕刑警隊在T市的建樹和威名,不是你區區一個西階能相提並論的,”顧憶深沒有多做應聲,而是繞過了孫堯,直直走向方秦那邊,並以權威的身份冷聲斥向方秦,“在這之前,給孫堯哥道歉。”
“阿深哥。”方秦有點無奈地叫屈。
就連孫堯此刻,也有些小小的擔憂,看到顧憶深此刻的冷肅淡漠,彷彿不能被消除的冷感,讓他不由得開始給方秦求情起來,“憶深,你別往心裡去,我們兩個說着玩的。”
隨後又聽到顧憶深冷冷投來的一句話,“別讓我再說第二次!”
“可是……”方秦被那道眼神嚇住,竭力咬了牙忍耐住。
將近十秒的對峙,方秦終究是抵不過顧憶深突然的一個冷豔又深邃的眼神,不耐煩地向孫堯低下了頭,弱弱的說道:“對不起,孫警官,請你原諒我的不知好歹。”
“好了,沒什麼,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把氣氛搞得這麼僵!”孫堯不自在地笑了笑。
顧憶深頷了一下頭,低低道:“方秦不懂分寸,理應跟你道歉。”
顧憶深轉身時,目光突然在被鋼筋水泥壓塌的牀底下定了定,發現了牀底下有個閃閃發光的東西后,徑直走了過去。
身後的兩個男人還在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孫堯沒辦法,只能慢慢走向了另一邊靠近陽臺的牆邊上靠着,視線朝着樓底下還在吵鬧不休的人羣,一瞬間被嚇住。
圍觀中的人有幾個單親媽媽因爲視線沒有被大樹下的綠茵擋住,當她們拉着孩子的手在無助地喊叫時,正巧從那道十分不顯眼的窗口邊看到方秦靠在牆垣的背影,以爲是恐怖的黑社會還在大樓裡躲藏,幾個人的情緒頓時非常高漲,無一例外地尖叫了出聲。
“方秦,小心。”
孫堯注意到這一情況後,立馬把方秦拉回了隱秘的位置,鬆了鬆心頭後,扶到方秦耳邊小聲道:“別讓樓下魚龍混雜的人看到你和憶深,不然就麻煩了。”
“哈?”但是他的好意被方秦立刻冷掉,方秦二話不說就已經把孫堯推開了。
孫堯很快伸出手指噓了一聲,然後小心地指向圍觀的人羣:“人多眼雜,我們要小心行事。”
方秦一聽,立刻探出頭看了看樓下,然後迅速收回腦袋,衝孫堯點了點頭,“哦哦。”
剛剛有那麼一剎那的時間,方秦都差點忘了,樓下可能混雜着西階的仇家或是宮瀨組派來打探消息的人,刻意封鎖這棟樓並且放出消息,就是爲了不讓那些埋伏在暗處的人知道這棟樓沒有人,他剛剛露出的背影差點就破壞了這一個目的。
孫堯隨後從口袋裡拿出了通訊對講機,按下通話按鈕後,對南棟後樹下埋伏定點的西階成員下令道:“七十度方向直走三百米,把那幾個帶孩子的女人帶走,免得引起轟動。”
與此同時,另一頭的西階成員在接到孫堯的指示後很快按照吩咐來到橙色封鎖線後不起眼的角落,數着能和三樓視線相對的那些女人,很快動用警員的力量將這些女人給帶走。
孫堯暗中看着樓下的擁擠人羣,當西階成員把女人們趕走的那個空當裡,恰恰讓他看到了一出好戲,人羣靠右隱藏在家庭主婦堆裡一個戴着藍色帽子的男人將帽沿拉了下來,瞬間遮住自己的半張臉,熟練地躲過了他派遣在樓下的警備力量的眼睛,沿着與西階成員相反的方向離開。
看到這一幕,孫堯迅速拿起對講機,對剛剛將車開到東街的秦燕柔說道:“發現目標人物,正往西棟廢棄樓層後的一號或二號路線方向逃離,讓其它組立刻進行跟蹤。”
話語落罷後,孫堯立刻關掉了對講機,注視了好一陣子那個戴藍色帽子的人離去的方向,當看到自己刑偵隊的麪包車已經偷偷跟在那個人後面,整個人纔算放鬆了不少。
“孫警官,這次先謝謝你了。”方秦這時的語氣,已經明顯客氣了很多。
說完後,又立刻看了看顧憶深那邊,看到顧憶深蹲在一個四方牀頭櫃背對着他的方向時,慶幸自己沒有被顧憶深發現這件事而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而對面的人則是被方秦突然迴歸的呆愣模樣感到鬆了一口氣,笑笑拍在他的肩頭,“我們進主臥室去。”
兩個人一直在靠近陽臺的地方不能待得太久,否則,恐怕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發現樓上有人,到時候事態的發展就不好控制了。
“憶深。”孫堯走進主臥室時,顧憶深竟然半蹲在地上撿什麼東西。
顧憶深聽到身後的聲音,立馬拍了拍膝蓋的灰塵站起來,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剛剛從牀底下拾得的一塊鑲了綠色寶石的金色懷錶攥在了手心裡,趁着轉身與身後二人對視的空隙,悄悄將綠寶石懷錶放進了口袋裡。
“阿深哥。”方秦更是激動到直接推開了孫堯,衝過去直接蹲在顧憶深的身下替他拍打西裝褲上其它的灰塵,動作極爲小心,生怕弄疼顧憶深的膝蓋。
方秦擔心地叫道:“你要找什麼東西告訴我一聲就行,西裝弄髒了待會兒怎麼去venseter呢。”
顧憶深讓他拍了一會兒後,後退了好幾步讓方秦停止,“好了。”隨後將視線定在孫堯身上,“確定這棟樓自封鎖以來,沒有任何人進過嗎?”
“沒有。”孫堯點了點頭,“就連那些消防員,我都明令禁止他們不能破壞三樓的任何人證、物證,我可以拿項上人頭擔保,我這幾天有日夜派人盯着,沒人進得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