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飛出的兩道土黃色暗光落地後即與地面融爲一體,再無從尋覓。
幼蕖一邊以神識掃視四周,一邊小心地再探傷口,那裡已經只剩普通刺痛,經脈內也無異常,這才令她鬆了口氣。
此地不能久留!
放眼望去,原先平靜的地面如今危機隱隱,以她的清靈之目,能看出底下似有暗流涌動,而且絕非善類。
更重要的是,雖然纔來不久,可她心頭生出本能的驚悸之意,只感毛髮森森,危機感遠勝銀色汪洋之中!
幼蕖意識到,這片大的土地很可能就是一個龐大得不知邊際的土系怪物,而且遠非她能對付。
先前在銀色汪洋世界的順多逆少讓她有些輕忽了,竟然順理成章地以爲異界不過如此。
真該吃個虧!
幼蕖果斷又擲出數張靈符,雙掌各一枚蘊含紫電之力的空心霹靂按下,趁那土色巨怪忙於招架的同時拔身而起,飛離了腳下這片暗藏兇險的大地……
心有餘悸的幼蕖再度回到空間亂流中,傷口處的餘痛提醒着她:萬勿輕忽!這茫茫天地間,多的是她意想不到的離奇事物,切莫以舊經驗自以爲是。
“小九!嘿,小九!”
小地繹鏡的聲音傳入腦中。
幼蕖一笑:
“何事?”
“你不生氣啊?”小地繹鏡的聲音透着心虛。
“我爲何要生氣?”幼蕖不解。
“那個……嗯,我剛剛提醒晚了,因爲只顧着和小黑玩兒……你都受傷了,還差點給那個怪物抓住……”
雖然小地繹鏡沒有手指頭,可幼蕖都彷彿能看到這傢伙絞扭着手指頭的糾結模樣。
幼蕖安撫道:
“這本來就是我的事兒,怎麼能賴你?你能跟我出來已經很好啦!若沒有你,難道我就不該時時警戒?剛剛是我掉以輕心,正好受個教訓。挺好的。若每次都要你提醒,我如何長進?”
“哦——”小地繹鏡的聲音明顯輕鬆了許多,“最重要你沒事,我也嚇一跳呢!反正……那我以後還是注意點。放心吧!我肯定會保護好你。”
它確實以護衛小九爲己任,可架不住貪玩又粗心,不能真正做一個明察秋毫、算無遺策的神鏡。
總怕自己沒有用,又怕自己太堪用。
幸好小九和凌師父一樣,對它這神鏡沒有過多要求。
“呔!何方來犯!”小地繹鏡大喝一聲,“譁”地大放光華,擋住了捲過來的一股亂流。
其實幼蕖自己也能擋住,但小傢伙自告奮勇,她當然要領情,還特意誇了句:
“多謝你,讓我輕鬆多了。這茫茫異界,我最信任的,能信任的,也只有你們幾個了!”
小地繹鏡閃了閃,鏡面有些霧濛濛的微紅,大約是紅了臉。
幼蕖正笑,突然感覺身周的空間之力一陣捲曲顫動,她又感覺到遠方傳來了熟悉的吸力。
這是又接近了某一世界的邊緣了。
小地繹鏡趕緊飛入幼蕖袖中。
她沉心靜氣,將靈力流轉得圓融無隙,同時流霜束、青雲障團圖護身,裹挾身體的那股巨力雖然不能擺脫與對抗,但如今她這隻螻蟻也學着在洪流裡儘可能地順勢、自保。
緩緩落下。這裡沒有海洋,也無土壤,整片世界被一種奇異的無形的流動物所覆蓋。
這流動之物,似水,卻無質,似光,卻厚重。
幼蕖小心翼翼踏入其中,彷彿踩入了凝固的光之浪濤,腳下毫無摩擦,幾乎無法站穩。
她稍一邁步,身體竟不由自主地向前滑去,彷彿被無形之力推送着,永無休止地向前滑行,直到她接連掐破了五六張萬鈞符才勉強立足。
此處天地法與她過去二十多年的所知完全不同,連光線都被這無形之力扭曲、阻滯。
“有趣!”
耳畔一聲嘀咕,小地繹鏡已經飛了出來,這傢伙速度在青空界無人能敵,可在此處,也得懸在半空緩慢飛行。
“我去前頭看看?”
小地繹鏡一離開她的身體,聲音就如粘稠的蜜糖在耳邊緩緩流動。
見幼蕖點了頭,小地繹鏡發力一掙,速度加快了不少,“嗖嗖”地飛走了。
“果然還得是天地神鏡啊!”
幼蕖無奈感嘆。
身在此處,如陷泥潭。神識、靈力都能用,但就是行動太不便了。
那厚重得有若實質的光流一波一波掠過眼前,像潮汐一般,幼蕖雖然能夠立足,卻也被這流動帶得忽左忽右地搖晃。
幼蕖默觀半晌,突然生出了想法:這光流的涌動起伏似乎是有規律的!
這規律,竟然令人有些愉悅……
靈機一動,當某個波動再度襲來,她試着伸出手,輕輕撥動空氣,竟彷彿觸動了無形的琴絃,一縷清越之音隨之流溢而出,縈繞不散。
那樂聲雖然凝聚環繞,卻不傷人。
而且,隨着樂音緩慢流淌,那厚重的光流似乎也變得靈動了些,她也稍稍能掌控自己行止,她的軀體竟然與這樂聲暗合呼應,如爲一體。
幼蕖既驚且喜。
她其實樂理所知不多,還是在元亨島聽幾位元師兄講過作樂如何將宮商角徵羽協調,此時真是技到用時方恨少,真該多向行家討教的!
她這麼個連門都沒入的外行,此時卻要在陌生奇異的世界裡奏響自己的音律——這音律,前所未有,她自己都不知道手底會流出什麼樣的聲響來。
只能憑有限的所知,按本能的感覺,將這光之琴絃繼續撥動。
她隱隱有感覺,不奏樂也就罷了,只要開始了,就不能半途而廢。
剛剛那一擡手,當第一枚清樂響起,便身處不能自已的旋律之中,若沒有善始善終,她一旦技窮停下,便迎來奇美之下暗藏的殺機。
伴隨着樂聲戛然而止的,很可能就是她的神識甚至小命。她很可能失陷在這奇異的光流裡,無意識地永恆滑行下去,再無停下的可能。
幼蕖不知是該罵自己手癢還是該誇自己靈感突現,怎地就在那時,巧巧地捕捉到了流經身邊的光流波動,又誤打誤撞地伸出了手,準確地撥響了第一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