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起來,凌若一邊對着銅鏡中戴上銀流蘇耳墜一邊聽李衛稟報着昨夜事,對於胤禛對蘭馨館並不意外,孩子永遠是深宅大院中女子手中能握住有利武器;豈不看葉氏,當年犯了那麼大錯,胤禛依然網開一命饒她不死,直至弘時身上傷被發現才賜令自。
唯一令她意是時間點上巧合,佟佳氏剛被胤禛禁足,下一刻就發現自己有了身孕,若非上天眷顧到了極點就是……
正想得入神,突然看到銅鏡中一隻手正將一枝從未見過赤金雙鳳綴紫晶步搖插烏髮如雲髻上,步搖上雙鳳展翅欲飛,鳳口中各銜了一顆鮮紅欲滴珊瑚珠子,珠絡則是用打磨成圓珠上好紫晶串成,長及肩胛,每一步動靜之間皆有玲瓏剔透光芒折射出來,極是好看。
這是哪裡來步搖?凌若輕咦一聲,回頭望去,卻發現站自己身後人不知何時從墨玉換成了胤禛,那步搖正是他插上去。
“四爺!”凌若輕呼一聲,待要起身卻被那雙手給牢牢按座上,耳邊傳來胤禛溫和聲音,“坐着吧。”
待凌若依言坐好後,他睇視着鏡中眉目如畫凌若微笑道:“如何,喜歡這枝步搖嗎?”
鏡中女子側頭,步搖珠絡因她這個動步而叮噹作響,下一刻嫣然笑意浮上臉頰,“四爺給妾身自然喜歡,只是四爺好端端地怎麼賞這麼名貴首飾給妾身?”紫晶不難尋,但像發間這枝步搖所用近乎無雜質紫晶卻極爲少見,且還是打磨成同樣大小珠子,必然價值不菲。
“我賞東西給自己女人還需要理由嗎?”胤禛似笑非笑地說着。
手指紫晶上撫過,於那份冰冷中凌若笑意不減地道:“賞東西自然不需要理由,不過……妾身就怕四爺是想借東西來堵住妾身嘴。”
胤禛劍眉一挑,接過墨玉遞來君山銀針椅中坐下道:“哦?有什麼事值得我費這麼大勁來堵呢?”
凌若轉過身望着那雙清明眸子,慢慢垂下頭去把玩着繡有風信子圖案帕子輕聲道:“四爺心裡清楚,又何必讓妾身再說一遍呢。”話音婉轉之餘卻也有無言傷感其中流轉,令人心下惻然。
“是因爲梨落?”見凌若低頭不語,胤禛曉得她是默認了,逐放下透着重重暖意茶盞,輕嘆一聲捏着凌若攥着帕子手道:“若兒,我知道你還氣梨落當時那樣待你,只是昨日蓮意話你也聽到了,梨落如今懷着孩子,於情於理我都該去看一看。何況這些日子來她足不出戶常抄佛經,可見對昔日之事深有悔意,你又何必執着不放呢!”
管雖得知佟佳氏懷孕消息時,她就已經知道這個女人必將再次復起,成爲名副其實庶福晉;但親耳從胤禛口中聽到,心裡依然一陣陣發苦;對佟佳氏,對那張臉,胤禛始終是留情許多。
等了許久都不見她答話,胤禛眉眼間涌起些許不悅之色,冷聲道:“那依着你該怎麼辦,是否一輩子都不相見,也不管他們母子二人,由着他們蘭馨館自生自滅?”
這句話無疑是極重,凌若終於擡起頭來,卻是帶着幾分狡黠笑意道:“四爺心目中妾身就是這樣一個小心眼女子嗎?”
胤禛一怔,片刻之後已是明白過來,含笑颳了一下凌若嬌嫩如初綻花瓣臉頰道:“好你個膽大包天丫頭,居然敢這般戲弄我。”
凌若抿脣笑道:“妾身可不敢,是四爺自己想當然呢。”
“這麼說來,你是放下了?”胤禛盯着她問道。
凌若握住胤禛停留頰邊手掌徐聲道:“四爺也說了佟福晉對昔日之事悔意甚深,古人都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妾身又怎會執着過過去不放呢。何況這次隨四爺去外頭走了這麼大一圈,縱然心裡再有什麼也都放下了。”
她回答令胤禛舒展了雙眉,長笑道:“好吧,是我以小人之心度若兒君子之腹了,我這裡向你賠個不是。不過也是你自己說我拿步搖堵你嘴,所以我纔會有所誤解。”
“四爺自己一人去看佟福晉卻不叫妾身一道去,妾身自然要生氣。不過……”目光微微一轉,撫着垂至肩胛珠絡捉挾地笑道:“看這枝步搖份上,妾身就大人有大量,原諒四爺吧。”
“你這牙尖嘴利丫頭,真是說不過你。”胤禛搖搖頭,不過眼中全是寵溺笑容,“這枝步搖早離京前我就已經讓人打造了,今兒個一早才送來,原是讓給你個驚喜,現可倒好,成賠罪了,半點好處也沒要到,可真是得不償失。”
笑鬧過後,凌若問其入宮情況如何,胤禛將大概情形講了一遍,臨了嘆道:“我已經力了,卻不曉得皇阿瑪會如何處置。”
他是人而非神,做到這一步已是極限,動盪不可避免,只盼自己與胤祥能這場動盪中保住自身。
凌若聞言,倚身入他懷中,柔聲安慰道:“不管怎麼說,四爺與十三爺這次都是立了大功,功過相抵,應不會有事。”
“但願如此吧!”胤禛閉目擁着懷中幽香若蘭身子不再言語,然眉宇間愁色卻是揮之不去。只要康熙態度一天不明瞭,他就一天不能真正安心。
胤禛離開後,凌若見外面天色晴好,只地上尚有昨夜下雨留下溼意,逐命墨玉取來暗紫妝錦大氅披身上,又捧了套有香色絨布平銀暖手爐手中,緩步往瓜爾佳氏所悅錦閣行去。
到了那邊,恰好溫如言也裡頭說話,看到她進來招手示意坐到身邊,並笑道:“正與雲妹妹說你什麼時候會來呢,可不剛說完就到了。”
凌若將大氅解下交由墨玉拿下去後,挨着溫如言坐下道:“二位姐姐說什麼呢?”
“還能有什麼。”溫如言抿了口茶,娥眉深鎖地道:“如今府中傳得沸沸揚揚,莫不就是佟佳氏腹中那塊肉。要說她們瞞得也真好,直至王爺回府才說出來,此前可是半點風聲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