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日升是個清閒道人，很少有任務在身，大部分時間都在清虛洞天閉關修煉，平時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天虛。
唯一一次是七年前，他去臨安城找沈碧遊說親。
當時恰逢天虛爆發，黃日升、柳尋道和沈碧遊一同去探查，之後便遭遇了埋伏。
也就是說，黃日升很有可能在那時候中招了……
因爲這個原因，道盟的三位聖人才把樑言和沈碧遊傳喚到了玄真殿，當時只有他們兩個在場，一些細節只有從他們口中得知。
不得不說，沈碧遊還是可靠，若非他在危急關頭力保柳尋道，樑言的謀算恐怕就要落空了……
樑言心中對沈碧遊是感激的。
但他也越發感覺到，沈碧遊和普通的道門弟子完全不同。
要知道，玄真殿內坐着的可是三位聖人！
在樑言以往的認知中，聖人之下皆螻蟻，大部分聖人做出的決定都很難更改，更不可能有耐心和你理論。
但玄真殿上的三位聖人卻被沈碧遊說動了……
從始至終，他們對沈碧遊都極有耐心，沒有半點聖人的架子，一直在嘗試和沈碧遊溝通。
這在樑言看來是難以理解的。
“沈碧遊的身上，一定有重大秘密！”樑言最終得出了結論。
其實這一點，從剛纔那位道人的傳音就可見一斑。
他警告了樑言不要動什麼歪心思，同時又給他下達了一個秘密任務，那就是全程保護沈碧遊，不能讓沈碧游出事。
雖然沒說任務失敗會有什麼懲罰，但樑言知道，如果沈碧遊真的死在禍世虛境，自己這個分身絕對沒有好下場。
“看來，此次禍世虛境之行，要和沈碧遊綁定在一起了。”樑言在心中感慨了一聲。
其實這倒也沒什麼，以自己和沈碧遊的交情，不用那道人開口也會保他。
而且沈碧遊本身也不弱，他的“玄清仙氣”防禦能力極強，只要不遇上諸葛武烈、端木雲、張守正這樣的頂級高手，自保應該沒問題。
真正讓樑言感到憂心的，是潛伏在暗處的第三股勢力！
他現在幾乎可以確定，有人在暗中搞鬼！
火燒藏寶閣，看起來只是個偶然事件，但樑言在道、儒兩盟的高層都有一雙眼睛，只有他才知道，兩派竟然發生了完全相同的事情！
這就不是巧合了……
樑言的直覺十分敏銳，他猜測，火燒藏寶閣不只是爲了讓道、儒兩派互相猜忌，應該還有其他目的。
或許，是爲了隱藏什麼？
樑言雙眼微眯，心中對這次虛境論道更加警惕。
這幕後之人佈局深遠，敢於挑戰道、儒兩派，必定不是普通人！
雖然知道這些秘密，現在卻不能對任何人說，只能埋在自己心底，然後見機行事……
樑言嘆了口氣，在自己的洞府中打坐入定。
轉眼間一天過去，到了第二天清晨。
他從自己的洞府中出來，催動遁光，很快就與沈碧遊、靈鈞、靈韻三人匯合。
今天是沐浴靈泉的日子。
和儒盟一樣，道盟也有強化戰力的手段。
總壇東南方有一座“玉京靈泉”，只需沐浴在靈泉中打坐兩個時辰，便可同時強化肉身和元神，狀態持續百日左右。
像這種簡單粗暴提升實力的方式，必然會有副作用，好在道門擅長煉丹，特意爲此煉製出“驅邪丹”，可以把沐浴靈泉的副作用降到最低。
玉京靈泉平時並不開放，只有在虛境論道之前，纔會允許參與者進入泉水中沐浴。
今天，便是道盟二十名高手齊聚於玉京靈泉的日子！
“沈兄，你沒事吧？”樑言看沈碧遊有些魂不守舍，忍不住問道。
“我……我沒事。”沈碧遊強行擠出了一絲笑容。
“黃道友的事情我很難過，但當時我們已經盡力了，或許他不是在那個時候被天虛侵蝕的。”樑言安慰道。
話雖如此，他卻是心知肚明，黃日升很大概率就是在那時候中招的。
雖然三人當時成功突圍，但現在從事後來看，那暗中之人的目的還是達到了……
眼看沈碧遊有些頹廢，靈鈞、靈韻對視一眼，也都開口勸說。
“沈大哥，我知道你和黃師兄是多年好友，他的死對你影響很大，但虛境論道即將開始，你是我們的領隊人，無論如何都要打起精神來啊！”
“是啊，有關黃師兄的事情，幾位師叔師伯一定會查清楚的，沈大哥，你就不要再自責了。”
聽了兩人的一番話，沈碧遊深吸一口氣，看起來稍微振作了一點。
他點了點頭道：“你們說得不錯，過去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我再自責也沒用。現在最重要的事情還是虛境論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出發去玉京靈泉吧。”
“嗯！”
靈鈞、靈韻見他振作起來，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然而，樑言卻在沈碧遊的眼眸深處看到了一絲迷茫。
他敏銳感覺到，今天的沈碧遊似乎和昨天有些不一樣了……但究竟是哪裡不同，一時半會也說不上來。
“短短一天的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樑言心中疑惑。
就在他暗暗思忖之時，沈碧遊已經催動遁光，帶着靈鈞、靈韻兄妹二人往靈泉的方向飛去了。
他自然不能落後，只能把心中的疑惑暫時拋到一邊，同樣化爲遁光跟在三人身後。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玉京靈泉外。
靈泉四周有一層結界，從外面看就好像一個被星光包裹的蛋殼，裡面充斥着混沌星雲，神識無法穿透。
負責看守靈泉的是總壇的四位道人，都有化劫境修爲。
看見沈碧遊等人到來，其中一人打了個稽首，笑道：“沈師弟，你們來晚了，其他人都已經進去了。”
沈碧遊聽後，拱手道：“抱歉，有勞四位師兄打開禁制。”
那道人微微一笑，把道袍一揮，立刻便有星辰光輝灑落而下，將靈泉禁制的入口緩緩打開。
“進去吧，就等你們了。”
“多謝！”
沈碧遊道謝過後，便帶領樑言等人穿過了禁制。
來到結界內部，只見前方有一座大型靈泉，足足有千丈方圓，泉水清澈，水面漂浮着乳白色的靈氣。
泉水上空，漂浮着二十個星光蒲團，其中有十六個都已經坐了人，只剩下四個空位在氤氳中若隱若現。
“我們也上去吧。”沈碧遊道。
“嗯。”
四人沒有猶豫，身形一閃，同時來到了西南方的四個空位上。
他們纔剛剛落座，下方的靈泉就開始沸騰起來。
很顯然，參與虛境論道的人員已經全數到齊，“玉京靈泉”的禁制自然也被解開了。
樑言低頭向下看去，只見靈泉表面冒出了一個又一個氣泡，乳白色的氤氳向上蒸騰而起，很快就把所有人都籠罩在裡面。
在這片氤氳的影響下，神識無法擴散，只能看到周圍三尺之內。
樑言沒有閒功夫東張西望，因爲他很快就感覺到一股奇特的靈氣鑽入了體內。
這股靈氣在他經脈中運行了一個大周天，只覺全身通透，筋骨和血肉的力量都得到了提升，就連法力和元神也有所增長！
“沒想到，世上竟有如此神奇之物！”樑言在心中感慨了一聲。
像這種強行提升實力的靈泉，他簡直聞所未聞，恐怕也就只有道、儒兩派纔有這樣的底蘊。
所不同的是，儒盟金榜專注於提升才氣，而道盟的“玉京靈泉”則是全方面提升戰力。
雖然這種提升只是暫時的，但卻可以覆蓋整個虛境論道。
“秘境之中充滿了危險，能夠提升分身的實力也是一件好事……”
樑言知道不能再耽擱，這靈泉開放的時間只有兩個時辰，能吸收多少就看各自的機緣。
他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枚丹藥，正是道盟爲他們準備的“驅邪丹”，一口吞下之後，就開始在靈氣的浸潤中打坐吸收。
隨着靈氣入體，他的法力、肉身之力、元神強度都在緩緩增加……
“不錯！”
樑言心中暗喜，將自身狀態調整到最佳，加快了對玉京靈氣的吸收。
整個靈泉安安靜靜，所有人都在打坐吸收，沒有一人出聲。
一晃眼，兩個時辰就過去了。
靈泉停止了沸騰，從下方溢出的奇特靈氣也逐漸消失……
“結束了……”
樑言在心中嘆了口氣，緩緩睜開雙眼，露出一絲意猶未盡之色。
與此同時，環繞在四周的乳白色迷霧也漸漸散去，所有人都顯露出了身形。
只見二十名修士，以四人一組，分別坐在不同的位置。
放眼整個道盟，這二十人便是聖人之下的最強修士！
樑言當然也想打聽他們的情報，但柳尋道和鹿玄機的情況不太一樣，鹿玄機有蘇小蝶幫忙，幾乎有問必答，此時已經掌握了儒盟大部分人的情報。
柳尋道就沒有這樣的幫手，雖然他和沈碧遊關係密切，但也不敢過多打聽，否則必會遭到懷疑。
通過這十幾天的旁敲側擊，他只大概瞭解了半數人的情報。
首先便是坐在正南方的四人。
這四人和他們一樣，都出自玄靈洞天，由韓伯率領，其餘三人分別是左玄、陳良和屈通天。
左玄是一名身形佝僂的乾癟老者，此人擅長馭鬼之術，雖然性格怪異，交友極少，但實力卻是毋庸置疑的。
陳良則是一名身材肥胖的油膩老道，此人擅長太極化勁，道法獨特，平時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而且喜好口腹之慾，對美食情有獨鍾。
剩下的屈通天，卻是一名新晉高手，此前一直默默無聞，就連沈碧遊對他也不瞭解。
沈碧遊、柳尋道、靈鈞、靈韻、韓伯、左玄、陳良、屈通天，這便是玄靈洞天派出的八位高手。
至於正北方，卻是坐着瑤光洞天的八位劍修。
這八人分成兩隊，靠左邊的是道劍流四人，樑言所熟知的東方果、白眉都在其中。
除了這兩人之外，還有一名白衣白髮的年輕劍客。
此人一身雪白，表情冷漠，彷彿這世間之事都與他無關。
即便隔着老遠，樑言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那股肅殺劍意。
倒不是此人能放不能收，而是他壓根就不在意別人的看法，或許這裡的所有人，在他眼中和草木沒有區別……
樑言已經從沈碧遊那裡得知了此人的姓名。
歐陽千刃！
他便是和東方果齊名的劍修，修煉太上忘情劍，放眼整個瑤光洞天，他和東方果是聖人之下唯二的強者。
“瑤光洞天最強的兩個劍修都是道劍流，看來天賦纔是最重要的麼……”樑言在心中喃喃自語了一聲。
除了歐陽千刃之外，道劍流的最後一人是個麻衣老者。
此人名叫王芝。
樑言略有耳聞，據說他修煉的是“五行秘劍”，將五行轉化之術融入了劍道，由此演化出各種玄妙劍招。
道劍流的四人之中，他雖然不是實力最強的，但卻是最年長的，參加過數次虛境論道，經驗極爲豐富。
看完道劍流四人，樑言又把目光看向了不遠處的拙劍流。
其中一人最引人注目。
此人是個馬臉男子，身材精瘦，穿着打扮卻分外張揚，一身金光閃閃的長袍，恨不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樑言知道，此人名叫“丁一”。
他和自己一樣，也不是道盟的修士，而是被人舉薦進來的。
他還有個尊號，“神風快劍”或者叫“快劍丁一”，只因他的劍丸速度極快，很少有人能反應過來。
死在他劍下的修士大都撐不過三招，有很多人連本命法寶都來不及祭出，就被他的劍丸一劍封喉了……
此時的丁一也和樑言一樣，環顧四周，似乎在觀察這些道盟的高手。
他的眼神裡隱隱有一絲興奮之色！
樑言沒有在他身上過多停留，很快就看向了剩下的三人。
這三人分別是獨孤修、公孫二孃和皇甫濤。
樑言只知道他們的名字，卻不知道他們修煉的是什麼劍術。
單從外表看，那獨孤修容貌普通，氣息也不強，只是身後揹着一口巨大的石匣，多少令人有些好奇。
公孫二孃則是個肌肉虯結的女子，兩隻胳膊赤裸在外，好似老樹盤根，粗壯無比。
最後的皇甫濤是一名身材高瘦的半百老者，看起來文質彬彬，但眼神之中卻有精光暗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