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淺曦驀地閉上眼.絮亂不堪的心潮在心魔的蠱惑下.竟悄然生出了一絲動搖.
“今日小看你的人.他日我會幫你踩在腳下.你不用再耗費心力去琢磨應對之法.只需把所有的一切交給我.我會替你出頭.爲你殺出一條生路.”心魔再接再厲.試圖趁着月淺曦心理最脆弱之時.一舉侵佔她的意識.奪取身體的掌控權.
然而.動搖僅僅是一瞬.就被月淺曦強悍的精神力壓下.
紅脣微翹.她淡淡地說:“我的答案和之前一樣.你說一百次.一千次.我都不會上當.”
失去自我的意識來換取勝利.這樣的成功對她而言有何意義.
“我想做的事.只會靠自己去完成.”斬釘截鐵的回答帶着屬於強者的自信決心.“不過多虧了你打岔.”
沒有心魔橫插一腳.也許她會被怒火侵蝕掉理智.做出些衝動的事來.
“月姑娘.”慢半步來此的瓔珞和皇甫諾言在院子外.就聽到了銀奧日的訓斥.兩人唯恐發生衝突快步奔進院中.挺身護在月淺曦身前.不善地瞪着銀奧日.
“銀家家主.我們很感激你之前做的事.可月姑娘不是你能隨意指責的.”瓔珞護短的說道.月姑娘就算錯了不能好好說嗎.何必這般傷人.
皇甫諾言雖不言不語.但他如火的目光卻足以表達他此刻不愉快的心情.
銀奧日冷笑一聲.定眼凝視着月淺曦:“你可以隨心所欲.但你的朋友呢.你的這些夥伴呢.一旦你落入神殿的天羅地網裡.他們會拼死前去救你.僅憑一時衝動.不僅害自己陷入險地.還連累在乎你的人一起涉險.這就是你的覺悟嗎.如果是這樣.那你太讓我和兄長失望了.”
戰前最忌諱的當屬衝動、魯莽.兩項她全都佔了.爲一個男人置生死於不顧.這樣的她真的能成爲他們報仇的契機嗎.銀奧日忽然有些懷疑之前的決定.
“你說夠了嗎.”瓔珞牙關緊咬.“月姑娘要做什麼.我們自願陪她.不用你來指手畫腳.”
“他沒說錯.”月淺曦幽然睜開了雙目.眸光沉靜.身側環繞的氣息也一併平靜下來.“是我考慮不周.差點犯下失誤.”
她被洛嵐的消息擾亂了陣腳.方寸大亂.若不是銀家主嚴厲呵斥.若沒有心魔插科打諢.或許她會憑着一時的孤勇殺去神殿.使得先前制定的種種計劃化爲烏有.
“你說得對.”月淺曦豁然擡首.“洛嵐身在神殿.又居高位.神殿的人不會見死不救.”
一如他們所言.有輕水在.洛嵐的安危無需她去擔心.即使她不願承認這一點.也無法否認這就是事實.
月淺曦憤然攥緊拳頭:“之前那些話權當我沒有說過.”
說罷.她轉身朝練武場行去.
現在的她最該重視的不是別的.是提升自己的修爲.然後闖進那間暗房找到洛嵐失憶的真相.把他缺失的記憶尋回.再阻止這場滑稽的婚禮.
“哼.算你還不是太糊塗.”銀奧日勉強消了火.“我會責令儒御留心天鏡之地的動靜.有任何風吹草動.會第一時間知會你.”
離去的步伐驀地頓住.隨着晚風飄來一句話.
“多謝.”
銀家的風波炎洛嵐毫不知情.他正不悅地看着左臂被紫雷灼傷.皮開肉綻的輕水.
“誰讓你插手的.”他的事何時輪到旁人插足.
輕水柔柔一笑.眸中含着脈脈濃情:“阿洛.我們快要成親了.分什麼你我.我知你因月淺曦逃走心裡不爽快.可這事不怪你.是她心性狡詐.連我也被她之前僞善無害的面具糊弄過去.你放心.我會傳令各地神廟嚴加搜查她的行蹤.”
“不必.”炎洛嵐拒絕了她的提議.“人是本尊弄丟的.理應由本尊親自尋回.這些瑣事用不着你煩心.”
說着.他朝門外輕喚一聲.一名聖師忙不迭現身.在門前恭敬屈膝.等待差遣.
“去請煉藥師過來爲冕下療傷.”炎洛嵐冷聲命令道.
這傷是代他所受.於情於理.他都不能視而不見.
“阿洛.我沒事兒的.”輕水似逞強般說道.“能替你擋下天地法則的懲治.是我的分內事.對了.方纔究竟發生了什麼.無緣無故天地法則怎會降臨.”
她狐疑地打量着屋中的一人二獸.結界裡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傢伙應當不是天地法則針對的目標.
那麼就只剩下阿洛和他的契約獸了.
仍被炎洛嵐緊捏在掌心的朱雀.忽地背脊一寒.剛一擡頭.就撞入了輕水幽冷、陰鷙的打量裡.
好生凌厲的眼神.
身體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腦袋一個勁朝炎洛嵐的手背上蹭着.
“一點小事罷了.”炎洛嵐斜眼睨着朱雀.對它服軟的舉動還算滿意.沒有將實情說出來.
小事.
能招惹來天地法則.怎會事一樁小事.
輕水從心底不信這話.但她明白.只要阿洛不肯說.任她如何追問.也難撬開他的嘴.
“你不願說.我也不便強求.成親的日子快到了.阿洛.不要再爲瑣事煩心.什麼事都等我們成親之後再詳商.好嗎.”輕水滿懷期待的問道.姿態看似放低.但那久居高位的強勢.依舊從字裡行間流露出來.
“謹遵冕下之令.”炎洛嵐沉下臉.格外敷衍地應了一聲.
聖師的速度很快.不到一刻鐘.就把煉藥師帶了過來.
男女有別.炎洛嵐便把人安頓在寢宮的一間客房.方便煉藥師醫治、敷藥.而他自己則留在屋中.若有所思地盯着朱雀.
天地法則的降臨是在它那番話說完之後到的.如此看來.那些話怕是犯了什麼禁忌.纔會觸怒天地法則.降罪於世.
最在乎的女人麼.
炎洛嵐危險地眯了眯眼.雙目冷若寒譚.不染半分溫度.
“本尊已忘卻前塵.那些事通通與本尊無關.”不論他們以前是何關係.不論他從前有多在意她.現在.她於他.僅是需要緝拿的目標.再無其它.
近乎無情的低喃在靜謐的房中幽幽盪開.
白萌萌惱恨地哼唧兩聲.這麼可惡的傢伙哪值得主人爲他付出.對他傾心.呸.他連主人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你對本尊的說詞很不滿.”身後投來的眼刀炎洛嵐豈會錯過.他倏地回身看去.正巧把萌萌那副憤憤不平的樣子看在眼裡.
白萌萌咧開嘴.衝他齜牙.
它就是不滿咋滴了.
主人受盡了他的冷言冷語.依然癡心不改.可他呢.對主人時冷時熱.三番四次忘記主人.這算什麼.
“你該慶幸你尚有用武之地.”否則.單是它今日的態度.就足夠落得屍首分家的下場.
暗藏殺意的話.令萌萌心尖發怵.它捂着吃疼的心口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側過身.只拿後腦勺對他.
炎洛嵐懶得同一只畜生計較.手腕一翻.竟將朱雀扔入了結界裡.順勢又佈下第二道禁制.
“從今往後.你和這隻畜生一起囚禁於此.沒有本尊的允許.不得擅自離開.”言罷.炎洛嵐漠然轉身拔腳去了後院探視輕水.
天鏡之地的搜尋力量再次加強.上至神殿的聖師.下至守護者、信徒.在各地搜尋着月淺曦的行蹤.哪怕是與她容貌酷似之人.都會被抓起來驗身.一時間.各地怨聲載道.而月淺曦不久前塑造的好名聲.也經此跌入了谷底.
不知不覺間已到了月末.天氣漸涼.已是初秋時節.
這日一早.練武場內便有短兵相接聲傳出.三道身影鬼魅般纏鬥在半空.速度奇快.肉眼只能捕捉到虛晃的殘影.
“她的天賦的確出衆.”銀奧日換下了常服.穿戴着喜慶的紅底鑲銀的長衫.腰間緞帶中彆着一把羽扇.正站在練武場外同笑忘白說話.“修爲越高.越難突破.但她這二十多天.卻一舉步入了七重巔峰.好幾次有要突破八重的跡象.假以時日.到達神體並非不可能.”
只可惜啊.留給她的時間不多.
銀奧日略感遺憾.這樣的好苗子加以栽培.他日必能成爲強者中的強者.
“聖嬰七重.卻能和兩位護法打成平手.她不止天賦驚人.悟性更是出類拔萃.且越戰越勇.這次前往神殿.有她.我們便多了一分把握.”笑忘白讚許道.
“不光是她.就連她身邊的傢伙.一個個也是好戰之人.”一個瓔珞.一個南訣.還有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俞晴.在這段時日裡.實力都突飛猛進.憑藉自身的天賦.以及銀家的靈丹妙藥相助.最弱的.也達到了入體巔峰.而瓔珞更是一舉邁入聖嬰一重巔峰.一手暗殺術渾然天成.稍不留意.便連他.也會中招.
銀奧日想到這年輕一代的妖孽天賦.不由有些羨慕:“真不知該說她會識人.還是該說她運氣太好.”
竟能得到一幫性格各異的天才忠心追隨.
“在背後說人閒話.可不是頂尖世家家族應該做的事哦.”月淺曦不知何時停手歇戰.從練武場飛到了笑忘白身邊.笑吟吟地打趣道.
“午時就該啓程出發.中午神殿的引路者將會來到中央城與各世家匯合.”笑忘白低聲解釋.“我們要先做準備了.”
這一天總算被她等來了.
月淺曦揚脣輕笑.凝聚着滔天戰意的眸在暖和的秋陽下.璀璨發亮.
正午時分.一輪紅日高掛在蒼穹之上.肆意烘烤着銀家本宅寬敞的白石地.近兩百餘衆本家弟子成方陣站在場中.皆身穿銀袍.神色嚴肅.一眼望去人羣幾乎看不到頭.黑壓壓一片人.而站在最前邊的是銀家的三位長老.以及封印術士、煉丹師.契約的魔獸被契約者收入精神海.沒有現形.月淺曦尾隨着銀奧日、笑忘白從後院緩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