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疾風掠過馬車,朝前飛速掠去,淨陽和雲依面前,陡然站着一位禿頂的男子!
蘇季等人坐在馬車裡看去,只見那男子身披一件銀絲白緞法衣,頭戴銀蓮冠,手持一根閃閃發亮的六環銀杖。
太陰說道:“若沒猜錯,此人便是接引道君的第十位入室弟子,人稱,持律真人。”
蘇季道:“這麼說來,他是金蟬子的師弟。”
太陰說道:“接引道君共有十位入室弟子,分別在十個領域號稱第一,合稱‘西方十翹楚’。相傳持律真人不僅對自己戒律嚴格守持,而且幫助教主制戒,時時處處維護西方教戒規。因此,在教中有‘持律第一’的美譽。”
“持律?”虢翰戲謔道:“說白了,他就是最聽話的乖乖?”
望着持律真人對抱豬不放的淨陽威勢相逼,蘇季道:“不管那頭豬是該留,該殺,還是該燉湯喝,都得是咱們做主。豈容他們多管閒事?”
虢翰附和道:“師兄說的沒錯!不能眼看那些外人從咱們眼皮底下搶東西!”
太陰說道:“持律真人修爲不弱。若換做以前,我可以應付,但我現在肉身盡毀,法力不到從前半成,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虢翰道:“那就咱們一起上!總不能看着那兩個同門挨欺負!”
“不要輕舉妄動!”太陰厲聲喝止,轉向蘇季問道:“季師侄,七色稻草同氣連枝。你只要把玄冥氣灌注於其中一個稻草人,陸壓道人應該可以感應得到。”
蘇季道:“早試過了。這老頭想必有事耽擱,看樣子暫時不會過來。現在只能我們自己出面。最能不動手就不動手,哪怕能拖延些時間也好。你們留在車上,先不要出去。”
說罷,蘇季縱身一躍,跳下了馬車,朝持律真人走去。
面對迎面而來的陌生人,持律真人不禁微微闔目,只見蘇季臉上戴着一副黑煞神面具,不由得頗感奇怪,未敢輕舉妄動。
“來者何人?”持律真人問道。
“我不過一位過客,想請教那邊兩位一個問題。”
“請問。”
蘇季轉向光頭門人和矮胖門人,問道:“油雞面好吃嗎?”
語一脫口,持律真人陡然一怔,瞪向自己的兩位弟子。
光頭門人和矮胖門人也大吃一驚,額上冷汗淋漓,眼見蘇季身着黑袍,面帶黑麪具,一時間辨認不出身份,不曉得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私下破戒吃葷的事情,只能猜測他和陸壓道君有關。
矮胖門人惡人先告狀,突然指着蘇季的鼻子道:“師尊不要相信他胡說八道!他是跟陸壓道君一夥兒的,就是他們拔光了師弟的頭髮!”
光頭門人可憐巴巴地說:“師尊,你可要爲我們做主哇!”
持律真人冷冷瞥了兩位弟子一眼。他心裡清楚無風不起浪,自己平時對這兩位入室不久的弟子管教嚴厲,勢必積壓了不少怨氣。這次放他們外出本就是想檢驗他們是否能自我剋制,破戒這種事,也在持律真人預料之中。
不過,眼下面對一個陌生人,持律真人還是要先對外,再懲內。
見蘇季這時候出現,持律真人已經猜到他的來意,直截了當道:“妖物泯滅人性,若不趁早根除,勢必殘害更多無辜的生靈。”
聽到“生靈”二字,蘇季想起曾在造化玉牒上讀到過七種聞所未聞的流派思想,其中蘊含着深奧的大智慧。其中有關“釋家”的思想,與西方教的理念十分相近。釋家主張尊重萬物生靈的尊嚴和生存的權利。
蘇季想起釋家經文中的一句話,朗聲誦了出來:
“鬱郁黃花,無非生靈。青青翠竹,皆是法身。”
持律真人微微一怔,這句話十分耳熟,記得接引道君說出這段話的時候,身旁只有十位入室弟子在場,可眼前的人爲何知道這句話?
見持律真人略有遲疑,蘇季暗忖果然有效,繼續故弄玄虛道:“萬物都是與人類平等,一花一木都有其存在意義,何況妖物亦是生靈,不可妄加殺戮。”
持律真人感覺眼前戴面具的青年高深莫測,又聽弟子們說他和陸壓道君有關,想必自己不是對手,只得道:“閣下教訓的極是,慈悲爲懷。我雖以持律着稱,但教規戒律,不能墨守成規。這頭豬就由閣下發落。”
“萬萬不可!”光頭門人道:“師尊自入教以來,嚴持戒律,秋毫無犯,不可因小失大!當年金蟬子僅因不聽接引道人說法,教主便要貶他元靈,轉生東土。若師尊放走妖人,說不定會受到更嚴重的懲罰!”
矮胖門人道:“我們看到金蟬子和陸壓道君廝混在一起,還要成立什麼陸壓教。現在提準道君和大師伯,正在到處緝拿金蟬子,若他被捉住怕是要受十世輪迴之苦!師尊,您也想和金蟬子落得一樣的下場嗎?”
蘇季微微一怔,難怪金蟬子見了他的兩位師侄會落荒而逃。
矮胖門人道:“師尊受懲是小,教中若無師尊維護戒律,教中勢必方寸大亂!”
持律真人擡頭望了蘇季一眼,面露猶豫之色。
蘇季知道繼續下去,持律真人勢必要改變主意。在那之前,他突然祭出草人,口中唸唸有詞。
持律真人旋即一動不動,身中釘頭七箭的咒術。
蘇季絲毫不敢鬆懈,眼見果然不出所料,就在持律真人身中咒術不到片刻功夫,他的六環銀杖光芒一閃,一杖敲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破開了咒術!
持律真人嘴角微揚,感覺蘇季的本領稀鬆平常,語氣突然一轉,強勢道:“閣下不必吃驚,不是我法力高強,只是閣下的咒術還不到火候。我擔心閣下無法壓制此妖物,還是由我們代爲處置吧。”
這時,蘇季發現無論青靈魘術,還是草人咒術,都對此人毫無效果!
“你想出爾反爾?”蘇季問道。
持律真人自覺理虧,一時間無言以對。
光頭門人冷冷一笑道:“我們就出爾反爾怎麼了?倚強凌弱,那是老子的本事!”
“不必跟他廢話!”矮胖門人喊道:“師尊,我們幫你護法!”
淨陽和雲依忽覺殺氣騰騰,不由得大驚失色。
馬車裡的虢翰和四才姬見狀,紛紛跳下馬車,想要出去幫忙,然而爲時已晚。
光頭門人和矮胖門人,分別擺出一個金雞獨立的姿勢!
持律真人展開雙臂,喝道:“滅靈大法!大顯神威!”
說罷,三人的身體突然紋絲不動!
蘇季並未感到身體有何異常發生,暗忖這滅靈大法莫非殺人於無形,難道自己已經成了元靈破滅的死人,只不過還沒有察覺?
這時,光頭門人和矮胖門人單腳撐地,重心不穩,一齊像兩根木頭般栽倒了下去,姿勢滑稽可笑。
持律真人的身體定成一個大字,保持雙臂大展的姿勢,腦袋高高揚起,彷彿像正在擁抱藍天。
虢翰等人接踵而至,見這師徒三人仍保持姿勢,不知正在做什麼奇怪的儀式。
此時,空中傳來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我最煩人說話不算話!出爾反爾,豬狗不如!”
聽出那是陸壓道君的聲音,蘇季意識到面前的三人不是不想動,而是全身上下連一根指頭都動彈不得。
持律真人剛剛還說咒術的火候不夠,這便來了一個。
陸壓道君突然出現在三人面前,一耳光打掉持律真人頭上的銀蓮冠,一把揪起他的頭髮,使勁揪下一把,嘴裡狠狠道:“我讓你不算話!我讓你不算話!我讓你不算話!”
說着,一把接一把地扯頭髮,硬生生把滿腦袋的頭髮全部扯了下來。持律真人一眨眼變成了光頭,疼得他連連慘叫!
陸壓道君拔光持律真人的頭髮,還是不過癮,又想去拔矮胖門人的頭髮。
太陰忍不住勸了一句:“你好歹算是他們的前輩,不該欺負小輩。”
陸壓道君一邊揪頭髮,一邊道:“老子就喜歡欺負小輩!長輩我欺負不過呀!倚強凌弱,那是老子的本事!你說是不是啊?”
矮胖門人連連點頭,“是!是!”
“嗯,很好。”說罷,陸壓道君更賣力地扯他的頭髮。
眼見三位師徒彈指間就要變成三個光頭,雖然明知這次的舉動勢必更加得罪西方教,但蘇季這次沒有像上次一樣阻攔,而是轉頭看向淨陽,望着他懷裡的小豬崽,問道:“這頭豬像是一頭小野豬,跟你被毒死那頭不太一樣吧。”
淨陽眼光低垂,黯然道:“其實,我知道它可能不是我死去的豬寶,但我看着它的時候,感覺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太陰說道:“你把這頭豬帶回崑崙山以後,只能當家畜馴養,且必須嚴加看管,萬萬不可讓它接觸任何與修煉有關之事,否則後患無窮。”
雲依望着小豬崽,問道:“它叫什麼名字?還叫豬寶?”
淨陽搖了搖頭,想了一會兒,道:“我看它腦後又有一撮鬣毛,不如就叫它,豬剛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