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垚第一反應是王野看錯了。
那張基建單位的報價表是鄭陽拿給他的，怎麼可能會有錯誤？
這件事事關狗大戶智慧城市項目問題，所以駱垚必須得跟王野確認清楚。
“是不是報價表拿錯了？”
“報價表不可能有錯，當時你發給我們的文檔一共有六頁，我和吳天明一家分了一半，然後開始聯繫對方。”
“結果聯繫下來，就發現出了問題。”
駱垚聽到這裡開啓了電話的免提，讓還沒有走的鄭陽一起聽了起來。
“我們給那些單位打電話過去，先開始大家都聊得很好，當我們說到價格的時候，對方就直接出了一個比報價表高出四五倍的價格。”
駱垚沒說話，只是看向鄭陽。
他清楚地意識到這事情他解決不了。
鄭陽推薦的單位應該都是他熟悉的，價格上漲這事，他可能知道原因。
“駱工，這情況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要不你等我聯繫幾家單位問問情況？”鄭陽這個時候只感覺一股熱氣蹭蹭直往頭頂上冒。
當初跟駱垚基建單位價格名單不爲其他的，就爲了給各家單位找一口飯吃。
去狗大戶那邊改造城市適配駱垚他們所搭建的智能系統，多好的項目啊。
很多工人一輩子都沒有出過國，現在藉着這個機會，去一趟藍星最富裕的國家，再掙點錢回來，有什麼不香的？
對於鄭陽等人來說，當然是想盡快落實這方面的合作。
現在聽到電話裡面的人說報價不對的時候，鄭陽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當即拿出了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郭總，我問你一個事，最近領航科技的人是不是有跟伱們打過電話？”
“打過是吧，那你們報價爲什麼要報那麼高？”
“你們迫不得已？郭總，那明天你有時間嗎？我想找你們瞭解點情況。”
“嗯，那你明天就來首都找我。”
鄭陽掛了電話後，臉色並不好看，他沒有再繼續撥打其他人的電話。
從第一個電話中，他就大概瞭解了那些基建單位的人的心理，所以也沒必要打電話繼續去求證了。
鄭陽答應駱垚要解決這個問題。
“名單上的單位，我會通知他們明天派人來首都，一起坐下來商討和你們合作的事情，駱工你看你們派誰過來參加下？”
駱垚心想全公司最瞭解智慧城市項目的只有他，剩下的人當中，適合出席這種場合的，好像就只有王野吳天明瞭。
正好這兩人也是跟這些單位對接的人，所以駱垚就跟鄭陽說了。
“那好，就你們三個人的話那我安排一下。”
鄭陽也是怕駱垚明天說錯話，就連忙跟單興溝通。
“單會長，你知道基建單位上的人都講究得很，駱工萬一說了什麼話，刺激到他們了，總得有人幫忙在其中打打圓場。”
“否則這次的合作，很難談成。”
單興一想也是，最後兩人一致決定，付道斌明天陪同他們去見那些基建單位的人。
“付道斌經常跟各個單位的人打交道，這種場面派他去是最好的。”
“嗯，那就這樣安排，還有件事你得幫我去辦下。”
“什麼事情你說。”
“我給你一些單位的名單，幫我查下他們最近工程人工這塊對外的價格是多少？”
單興滿眼的驚訝，不過最後還是照着鄭陽的話去安排了。
第二天，十點，首都某大樓內。
三十多家基建單位的代表都坐在了會議室裡面看着鄭陽還有華資委的另外一位領導田永。
田永從鄭陽那裡知道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臉色不太好看，他敲了敲桌子，問道：“你們之前的報價和現在報價差了四五倍是怎麼回事？”
“田總，這到處都在漲價，總不可能我一直都按照原價來吧？”
“就是啊，工人的工資也要漲一下嘛，這工人的工資都漲上去了，我們的成本肯定也上漲了，報價總不可能和以前一樣嘛！”
“我們壓力其實也大啊田總，跑那麼遠的地方，報價肯定不能低了，低了我們遭不住！”
王野和吳天明跟在駱垚身後，聽着這羣人的話，就嘀咕了起來。
“你說這羣人是裝的還是真的啊？”王野好奇地問道。
吳天明搖頭，說：“如果是假的，那這羣人都應該去拿個奧斯卡小金人了，應該說的都是實話吧！”
此時的田永“哼”了一聲，從秘書手裡拿過來了一疊文件，扔在了衆人的面前。
“你們還真以爲我們不會去查嗎？”
“最近你們的工程什麼情況，我們都調查不到，你們當我們是瞎的嗎？”
“你們的人工成本，近三個月的價格都沒有變過，結果到了你們嘴裡就變成了到處都在漲價，所以你們也給工人漲了工資？”
“我說你們要是真的漲了，我也不說什麼了，問題你們一個個都沒漲，這不是給我丟臉嗎？”
“你們這是坐地起價！”
田永現在是真的很生氣。
這幫子人就沒有一個讓要他省心的。
要知道整件事其實都應該由他田永來負責，但他根本不認識駱垚，只能託老周和鄭陽的關係和駱垚落實這件事。
本來這些單位的項目眼看就要解決了，結果有些人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見錢眼開了。
把人工成本整整上調到了四五倍。
他們這羣領導要是沒有看出下面人的意圖，那就是實打實的傻子了。
面對田永的質問，那些單位的代表沒有一點不好意思。
“領導，其實我們也沒有其他心思，就是想從有錢人那裡多賺點怎麼了！”
“賺有錢人的錢嘛，我覺得不寒磣！”
“我們聽說這次的項目負責人駱總很富裕，就想着從他那裡多撈一點。”
“反正整個項目大頭都拿給他賺去了，我們分點殘羹剩飯也不犯法吧！”
“就是，他們這些大的項目包工頭，把大頭都拿了，我們如果不多爭取點，那還像話嘛！”
“這些資本家的錢，不賺白不賺嘛！”
田永越聽臉色越難看，這幫蠢貨！
根本不知道駱垚本人就在會議室角落裡面坐着是吧！
他急忙大聲喝道：“你們一個個都掉進錢眼裡面去了！”
“駱總是一般的資本家嗎？他研發的技術救活了我們多少企業？這幾年半導體整個產業鏈都盤活了，靠的是誰？”
“你們倒好，目光短淺，卻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
駱垚癟癟嘴，感覺到了無聊，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也理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了。
他雙手插兜，慢慢站了起來。
“你們還真以爲我除了你們之外，就沒有其他選擇了嗎？”
駱垚一邊走向田永站的位置，一邊說道。
代表們看着突然冒出來的年輕人，臉上出現了疑惑和不解。
這人誰啊？
語氣爲什麼那麼狂？
“小夥子，這關你什麼事，你如果沒事做的話，我這水喝完了，你可以幫忙倒倒水。”基建單位的人大多都是看人下菜的主。
他們看着駱垚年紀輕輕又走到田永身邊，自然而然以爲對方是田永的秘書或者助手了。
他們被田永一通說，正找不到地方出氣，現在看到駱垚出來，正好把他當成了發泄的口子。
“閉嘴，你們不是說駱總是資本家你們想要薅他錢嗎？”
“駱總就在你們面前，你們說啊。”田永氣得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砰”的一聲，整個會議室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代表們的笑容都僵在了臉上。
什麼？
面前的年輕人居然是那位駱總？！
會議室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瀰漫了一股尷尬。
駱垚也不管其他人現在的想法，他繼續插着兜說：“我不知道各位有沒有學過經濟學，但在經濟學裡面有提到過，坐地起價，得有一個前置條件。”
“你們知道是什麼嗎？”
代表們面面相覷，他們之中其實有人知道答案，但總覺得說出來對他們沒有好處，乾脆所有人都不說話。
駱垚像是知道他們會有這種反應一樣，根本沒有把對方的沉默放在眼裡。
“坐地起價，你們首先要確保一個很重要的條件，那就是你們沒有競爭對手。”
代表們聽到這句話後，眼神就微妙了起來。
都說他們是基建狂魔，這個名號可不是吹的。
無論從技術的深度還是廣度來說，他們都是無可替代的！
現在駱垚自己都把話說出來了，那他們也沒有什麼好裝的了。
“駱總，你說的確實不錯，我們雖然都是一羣粗人，但在基建這個大領域，現在沒有誰能夠比得過我們。”
“我們說白了，都是一個接着一個項目訓練出來的，小到穿山隧道，大到跨海大橋，哪一樣我們沒有經歷過？”
“你說的競爭對手，我們可以自信的表示，確實沒有！”
“價格方面的事情，其實衝着駱總的面子，我們也能商量，所以駱總，之前的不愉快咱們就別往心裡去！大家都是一家人嘛，坐下來好好商量就行了！”
縱然王野和吳天明見了不少商場上的人，但還是覺得眼前的這羣人能讓他們把早飯給吐出來。
這語氣特麼的就跟哄小孩一樣！
噁心誰呢！
王野臉垮了下來，瞪着這些可以拿奧斯卡小金人的人在那吹捧他們老大，心裡莫名的不舒服。
要他們領航科技和這羣人合作，真的有一種被裹進了粘稠泥漿中的噁心感。
當初覺得他們是資本家就使勁想薅他們羊毛，現在在這些領導面前就開始找臺階下了？
王野從小和生意人打交道，知道這種人爲了錢什麼事情都能幹出來。
到時候目的一到達，翻臉無情的速度絕對比他們脫褲子都還快。
王野一想到去狗大戶跟進項目還有可能跟這些人打交道就頭疼。
但現在事實擺在了面前，在基建這個領域，這羣人確實是行家。
要想找到替代他們的人，確實不容易。
所以噁心歸噁心，最終合作權還是掌握在駱垚手裡。
駱垚此時依舊面色不改的看着衆人，等那些人都說的差不多後，他才慢慢說道：“你們說的很對，現在沒有誰能夠比得過你們。”
“所以，我決定，不和你們合作。”
會議室中的人，包括王野和吳天明聽到駱垚話後的第一反應就是，駱垚瘋了吧！
居然敢跟他們說這種話，智慧城市項目後面的工程怎麼辦？
“駱總該不會是說笑吧？”
“不和我們合作，難道駱總還找到了替代？“
“像您這麼聰明的人，應該很清楚，這個領域，除了我們之外，你很難再找到合適的人選去完成你的項目了吧？”
一旁的付道斌其實也被駱垚給震驚到了。
不跟會議室的這羣人合作，那跟誰合作？
駱垚該不會是因爲這些單位之前的態度，導致他不想跟這羣人合作了吧？
唉，真是年輕。
在商場上本來就沒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久的利益在。
只要駱垚能夠提供利益，這羣人最終還不是會屈服？
所以付道斌就勸說道：“駱工，你要是絕對他們不對，咱們就好好坐下來聊一聊，我相信，只要大家多溝通，沒有什麼事情，是解決不了的！”
駱垚面無表情地說：“可問題的關鍵是，我現在並不想浪費時間去溝通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我們公司的人主動聯繫你們商量合作的事情，結果你們呢？”
“你們爲了多賺錢就想擡升價格不是嗎？”
“對於基建領域，你們清楚的知道，沒有誰能夠比你們更專業，所以你們覺得拿捏我們領航科技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事實確實如你們所料，你們也確實可以拿捏我們，因爲我們不懂這個領域。”
“但抱歉，我不想被一羣只顧眼前利益的蠢人拿捏。”
一羣乙方居然敢跟甲方叫板？
駱垚覺得這羣人腦子都被驢踢了。
他今天，就要讓這羣人知道，離了甲方，他們什麼都不是！
駱垚不想再跟蠢人耽誤時間了，說完話後，向王野和吳天明打了個眼色，帶着他倆，徑直就走了。
付道斌和鄭陽嘗試讓他們留下來，駱垚也充耳未聞。
駱垚一走，會議室的人都傻眼了。
做項目甲方走了，他們三十多個乙方坐在會議室討論啥？
“領導，這個情況你也看到了，我們明明都已經提出可以商量價格了，駱總居然還是走了！”
“駱總的氣量也太狹窄了吧！我們其實也沒有說什麼，怎麼他就如此生氣？”
“我說啊，這就是和年輕人打交道的弊端，做事不夠穩妥，遇見事情你們看他都不知道坐下來商量，不商量能找到什麼解決辦法？”
田永這個時候臉已經陰沉下來了。
“你們還好意思在那說！當初人家找你們合作，你們要拿喬！”
“現在好了，整個項目飛了，你們滿意了吧！”
田永感覺一陣頭疼，領航科技手中的智慧城市項目不僅僅是能夠在狗大戶本地開立建設項目那麼簡單。
依照他們的安排，工人跟着去狗大戶後，在當地建設改造，吸取了當地的經驗後，再反哺到華國自身的項目上。
智慧城市項目肯定不會只在狗大戶中建立，在狗大戶上所吸收的所有經驗，都要爲改造華國，建立本土智慧城市做準備！
這樣一來，這些建設單位不就又有活幹了嗎？
本來一切計劃都好好的，會議室這羣蠢貨倒好，有機會不知道珍惜，現在領航科技單方面拒絕了合作，他們再想去挽回，簡直難如登天。
“田總，那位駱總說的應該是氣話，等隔幾天，我們幾個登門去拜訪下，給他當面道個歉！”
“當面道歉也是個辦法，到時候我也加入進去好了！”
“田總別急，這種事情，我們一定會給你辦妥的！”
“駱總到底是個年輕人，我們只要把面子給他給足了，他絕對會回心轉意的！”
田永正心煩意亂，聽到這羣人的話，覺得只能先試一試再說了。
會議結束，他也沒忘了跟鄭陽、付道斌打招呼，讓他們幫忙在中間說說情。
狗大戶的項目是領航科技私有的項目，領航科技又不歸華資委管，所以田永只能選擇打感情牌了。
鄭陽、付道斌不好拒絕，只能硬着頭皮答應了下來。
他倆從會議室出來後，去研究院找駱垚，結果發現駱垚已經回東城去了！
在回東城的路上，王野小心翼翼地看了駱垚幾眼，最終駱垚覺得對方眼神太打擾他思考了，就直接問道：“你有什麼事嗎？”
“老大，咱們拒絕和那些人合作真的合適嗎？”
“有什麼不合適的，你們願意跟那樣的人合作嗎？”駱垚靠在椅子上，閉着眼睛說道。
“當然不願意了！那羣人一看就是平時囂張跋扈慣了！以爲我們也好欺負！你說對吧，天明？”
“嗯，其實老大當時說不和他們合作的時候，我心裡感覺超爽！但是爽是爽了，狗大戶項目的事情該怎麼處理？
“總不可能，你讓我們這些搞技術的去負責基建吧！”
駱垚睜開了眼睛，緩緩說：“這其實可以分兩步走。”
“第一步，我們去找民企合作，找民企合作，技術沒有保證，所以第二步很關鍵。”
“第二步是什麼？”吳天明好奇了起來。
“第二步……我們要找華資委的人談。”
“這能讓那羣人以後都沒法坐地起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