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清一色着白衣的百花宮婢女,手提單轎的四角翩然落地,揚起的半透明紅色紗慢若輕綾悠悠盪盪垂下。
轎內,花千色目光不停地環視四周,只想立刻找到琳琅,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擔心。
花千葉落在轎旁,目光同樣環視四周,有些擔心雲止。
這時,只聽前方隱約傳來打鬥聲。
花千色望去,隨即一把掀開紗慢對身側的花千葉道,“葉,我在這裡等你。”她行動不便,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反而會成爲拖累,“你若是看到北堂帝,若他有危險,你幫他一下好不好?就算是幫我?”
“姐姐,他並不是什麼好人,你相信我的話好不好?”花千葉道。
這樣的話,花千葉已經講了不止一次,只是花千色心中不知爲何始終不願相信,依舊那句話回道,“這當中或許有什麼誤會,等我見到他後,再親自問他好不好?現在,葉,你就當先幫姐姐我一次!”說着,花千色伸手握住花千葉的手,那一抹懇求之色一覽無餘。
花千葉聞言,嘆了一口氣,“那好,我去看看,你留在這等我!”
花千色笑着點頭,對花千葉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切感,“你快去吧,別擔心我,我沒事的。”
“我去去就回。”花千葉說着,留下一半多的百花宮婢女照顧與保護花千色,自己則帶着少數的幾名百花宮婢女向前方聲音傳來的方向而去。
·
酒樓後院!
“宸,你真的要護這個女人?”宮樾謹道。
“自己的女人,自然是要護的。”宮宸戔道,神色淡然無波。
“但你別忘了,她是什麼身份,你難道真要毀我們之前的‘約定’?”宮樾謹再道。
“從沒有什麼‘約定’,何來的‘毀’字一說?”宮宸戔望了一眼雲止,剛纔的那些話還應猶在耳,他會證明給她看,一切都是宮樾謹陷害。
雲止側開頭,如果知道宮宸戔會站在那裡,她絕不會……
琳琅趁着這個時候轉身離去,剛纔那一片刻的時間,已與宮宸戔交手不下數十個回合。
“北堂帝,今日只要你留下解藥,我宮宸戔絕不攔你。如若不然,你休想走出這院子一步。”宮宸戔看着,一揮手,立即憑空出現一行黑巾蒙面的黑衣人將琳琅團團圍住。之前,車伕稟告說人馬要在三日後到達,可那不過是給面前這兩個人聽的,目的只是逼着他們在他接應的人到來之前動手,讓他們自己現身。
“憑這些人就想攔住我,宮宸戔,你也太小覷我了。”
琳琅冷笑一聲,絲毫不將面前的這些黑衣人放在眼裡。下一刻,身形一晃,整個人若空氣一下子憑空消失在衆人面前。而也就在這時,四周的景物徒然一變。整個小院的四周,早事前設下了陣法,琳琅的強行離去不過是啓動了陣法。
一時間,衆人深陷陣中!
“你先走,我來對付他們。”突的,一道聲音在雲止身旁響起。
雲止沒有側頭,這一刻的目的與宮宸戔是一樣的,那就是拿到琳琅手中的解藥,故不想與宮宸戔內扛,面無表情道,“琳琅手中的解藥交給我,我來拿,你別插手。”雲止怕宮宸戔逼得太緊,琳琅到時寧爲玉碎不爲瓦全,可就得不償失了。
宮宸戔沉默了一下,“我困住宮樾謹,就在你身後。”
“我還以爲你會說,你殺了宮樾謹。”雲止冷笑一聲,“要想我信你,除非你親手殺了他。”
宮宸戔聞言,衣袖下的手一緊,而就這一眨眼的時間,雲止已經走遠。不大不小的院子,前後不過二三十步的距離,可此刻儼然如一座迷宮,四周都是陌生的景物,怎麼走都不過在原地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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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樓內。
車伕抱着小小云,身邊還有一行黑衣人嚴嚴實實的護着。
白芊芊從未見過這陣仗,嚇得有些發抖,面色也有些蒼白,不知突然間發生了什麼事。
小小云尋找雲止與宮宸戔的身影,可能還太小的緣故,什麼都不懂,反而一點都不害怕,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轉來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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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內。
琳琅對陣法並不是很瞭解,一時冷靜地站在原地,並沒有動。
雲止走近,事前竟絲毫未覺小院被人設了陣法,“琳琅,只要你把解藥給我,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那如果我要你馬上殺了宮宸戔呢?”對於身後傳來的聲音,琳琅並不意外。
雲止沉默,沒有說話,似乎在考慮,又似乎……
“我要的‘東西’,你永遠無法給我。左相,不必再白費功夫了。今日,要麼你讓我走,要麼玉石俱焚。我……無所謂。”最後幾個字,音聲淡漠如水,琳琅神色淡然地回頭望去,好似在說着別人的生死一般。
“琳琅,你別逼我,你知道爲了孩子,我什麼都會做的。”雲止眯了眯眼。
“什麼都會做?包括殺我?”琳琅依舊是無所謂的神色,好似對一切真的已經不在意,而這一份不在意之下,是欲同歸於盡的決絕,一字一頓接着道,“我做了那麼多,算計了那麼多,可到頭來依舊沒有用,你的心中根本從頭到尾都沒有我,以前沒有,現在沒有,相信以後也不會有。那麼,就恨吧,至少能一輩子記得我。”說着,琳琅伸手撫摸向雲止的臉。
雲止側頭避開,反手一把扣住琳琅的手腕。
這時,突的響起一道聲音,“小小的陣法也想困住我,宸,你也太小看我了。”
下一刻,情景一變,所有的陌生景物頃刻間煙消雲散,入眼之前的小院。而也就在這時,站在面前的琳琅剎那間消失不見,生生消失在所有人的視野中,無跡可尋。
“宸,如她剛纔所言,若再想她相信你,除非你殺了我。”微微一頓,“只是,你會嗎?你會爲了一個區區的女人反過來殺我嗎?”宮樾謹似笑非笑的說着,心中篤定了宮宸戔絕不會對他下手。
一行黑衣人已兵分八路向四面八方緊追而去。
雲止聞言,用力握緊了衣袖下的手,似乎是因爲琳琅的離去,因爲解藥還沒有拿到手,又似乎是因爲宮樾謹篤定般的話。下一刻,面無表情地對上宮樾謹那似笑非笑地挑釁神色,最後不怒反笑,冰冷的字眼從蒼白的脣角一個字一個字吐出,“宮宸戔,只要你今日親手殺了他,過往的一切就一筆勾銷。否者,你我之間從此一刀兩斷。”
花千葉到來,翩然落地,一眼看到的便是眼下這幅畫面,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另一邊,琳琅離去,恰在街角越到花千色。
花千色見琳琅安然無恙,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手拽着單轎的紗慢緩緩站起身來。
“走。”下一瞬,一個瞬移,琳琅在衆百花宮婢女的眼前帶走了花千色,瞬間消失在街道盡頭,沒有問花千色爲何會來這裡,只是在一眼對上花千色那一雙擔憂的眼眸時知道花千色並沒有恢復記憶,不然她該恨不得殺了他。而此刻的他,只想有個人好好的陪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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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崖上。
琳琅放開花千色,獨自一個人站在崖邊,負手而立,迎着崖下灌上來的寒風。
花千色扶着身側的大石慢慢坐下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關切的問道,“皇上,你怎麼了?還有,左相呢?可有找到雲兒?”對於小小云,花千色從心底裡喜歡,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好像心中本就有一份感情終於找到了可以託付的對象,“對了,解藥給雲兒服了嗎?他的身體如何?”
琳琅沒有說話。
花千色等了又等,可依舊等不到半點聲音,心中不覺有些不安起來,可想上前又無力上前。最後,咬了咬牙,花千色慢慢站起身來,一隻腳的腳筋被挑斷,形同廢了,使不上一點力氣,可另一隻腳卻是好的,挪步走過去,“皇上,你怎麼了?”
琳琅側頭,半響,“這世間,恐怕也只有你關心我了。”
“我的命是皇上你救的。”花千色回道,腦海中不自覺的抗拒花千葉說的那些話。
“是嗎?你這麼相信?”剛纔那些人,是百花宮的人,琳琅都看到了,也知道花千色一定一定已經見了花千葉,甚至是花千葉帶她來這裡的。那麼,花千葉一定已經對她說了很多。
“你說的話,我都信。”花千色不曾多想的回道,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他,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琳琅聞言,再看着花千色的神色,她知不知道他其實從頭到尾都在算計她?也是他一步步將她害成了這樣?良久,苦笑一聲,“或許等你恢復記憶,你就不會這麼想了。”音落,忍不住伸手將面前的花千色給擁入了懷中,下顎落在花千色的肩膀上,一滴淚悄然隕落,“我好累,我真的好累,我做了那麼多,可還是沒辦法得到她。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花千色知道琳琅說的是誰,許久,安撫道,“既然這樣,那就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