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結束後，還未到上課的時間，凌諾中學的食堂前的公告欄已經擠滿看熱鬧的學生。
最新一期的“校園之星”照片牆上，柯夢楠和鄭毅凡勾肩搭背的合照被釘在正中。
照片裡兩人共啃一個芝麻燒餅，背後是食堂蒸包子的白霧，底下用粉筆寫着：兄弟情深候選組合。
“我去，這也太勁爆了吧？”“這是誰拍的？”“不是校花移情戀上小費雲帆嘛？怎麼一轉眼，變成兩大帥哥相親相愛了？”
議論聲一陣一陣的在人羣裡掀起熱浪。
“原以爲是雙龍爭鳳，結果等來了兄弟情深！”“這太意外了。”“有什麼好意外的，校花可以移情別戀，就不允許兄弟情深了！”
擁擠的人羣裡忽然間發出不一樣的聲音，帶偏了輿論的風聲。
“就是，三年的感情都抵不過一見鍾情。”“平時看着也不像那樣的人呀。”“事實擺在眼前，大家可都是看到了，她天天往高三（1）的教室跑。”
“對呀，以前也沒見她跑得這麼勤。莫不是，以前都是假的，現在纔是真愛。”“真愛又如何，如今天，諾，看看這照片，兄弟情深呀。”“那校花這是被甩了？”
在一聲高過一聲的議論裡，楚婧妍拎着早餐經過。
“看，那不是楚婧妍嘛？”“是的呀。”“小聲點。”“這有什麼可小聲的，貼出來不就是讓人議論的嘛。”“她都是名人了，也不怕我們議論了。”
楚婧妍腳步一頓，旋即目不斜視地朝前走去了。
她怕什麼？愛怎麼議論就怎麼議論好了，她又不在乎。就像她和柯夢楠的傳聞，都傳了快三年了，她解釋過嘛？
柯夢楠解釋過嘛？清者自清。
只是這次，怎麼回事？她到要問問柯夢楠這是誰是主意。
這麼low。
爲了擺脫她，居然上演“兄弟情深”的戲碼，當她傻不知道，柯夢楠和鄭毅凡的關係嘛。
全校知道他們倆是表兄弟關係的，也不超過五個人，她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他們倆以爲她不知道吧？
楚婧妍微微一笑，朝二號食堂走去，果然，在食堂門口，撞見鄭毅凡正往柯夢楠嘴裡塞油條。
既然如此，那就陪他們演戲好了。
楚婧妍鬆開手裡的早餐袋，茶葉蛋和豆漿“啪嗒”掉在青石板的地面上，下一秒，豆漿順着石板縫慢慢洇開。
“你們.”她聲音發顫，看向兩人面前的搪瓷杯，居然是同款青竹圖案，“你們……”
話未說完，便掩面飛快地離開了。
“怎麼樣，我這主意不錯吧？”林瀟遙咬着豆漿吸管晃了過來。
“什麼餿主意。”鄭毅凡把搪瓷杯往桌邊一推，想要起身，卻被林瀟遙按住了。
“還有十分鐘，”林瀟遙低聲道，“左邊還有觀衆，你也不想，前功盡棄吧，再撐今天一天。”
鄭毅凡朝林瀟遙那張笑得賊兮兮的臉看了又看，他前天是昏了頭，才聽了這小子的建議。
他一世的清譽，毀在這小子手裡了。
這兩天“演戲”演得，他差點吃不下去飯，柯夢楠倒像沒事人一樣，配合得很？！
鄭毅凡扭頭朝柯夢楠看了過去，只見他一臉淡然地很專心地吃着面前的粥。
“這就對了，好，就這個姿勢不要動。”林瀟遙“咔嚓”一聲按了相機按鍵，拿起放在桌邊的豆漿繼續吸了起來，“下午就有新鮮出爐的照片了，你們繼續，我先走了。”
鄭毅凡很想放狠話，“明天若未解決，看我怎麼收拾”，一想到，林瀟遙不是徐濟，便又咽了回去。
默默地拿起面前的油條，默默地吃了起來。
流言比早春的柳絮飄得還快。
到課間操時，隔壁班的男生已經在起鬨：“鄭柯CP！”
楚婧妍在隊伍裡把廣播體操做得像在劈磚，回教室時看見那兩人在樹蔭下共喝一瓶酸奶，瓶子上的水珠折射出七彩光斑。
午後，鄭毅凡在女廁門口“偶遇”楚婧妍。少女眼睛一亮剛要開口，就看見他手裡晃着兩罐可樂：“幫我把這個帶給夢楠，他在籃球上，我一會去找他。”
“你們很熟？”楚婧妍接過飲料時指尖發涼，眼圈忽然泛紅，“他怎麼從來沒有提起過。”
“他沒跟你說過？”鄭毅凡溫和一笑，“我們小時候睡過同一個嬰兒牀呢。”
說完眨眨眼，轉身離開，留下校花怔怔地站在原地。
下午值日活動時間，柯夢楠“恰好”和鄭毅凡一起，出現在高三（1）班後門。
鄭毅凡當着半個走廊同學的面，把校服外套甩在他肩上：“說了多少次現在倒春寒，要捂春，感冒了還不是我照顧你。“
“你上次照顧人還是在敬老院社會實踐吧？”
柯夢楠嘴上嫌棄，卻把帶着體溫的外套穿得端正。
走廊盡頭的楚婧妍咬碎了口香糖，閨蜜團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和安慰聲。
流言像滴進池塘的墨汁般迅速暈染。
等到晚餐結束時，最新版本已經變成“震驚！兩校草竟是青梅竹馬，天台密會疑似公開出櫃”。
鄭毅凡看着不遠處擠成一片的公告欄，聽着“八卦”的議論聲，差點憋笑到內傷，突然有人從身後拍了拍他。
楚婧妍眼眶泛紅地站在夕陽裡，裙襬被春風吹得凌亂：“你們是故意演戲對不對？”
她指着不遠處正在打籃球的柯夢楠，抽噎了一下，“如果不是，你要好好對小楠，他從來不會對別人那樣笑，我，我……。”
鄭毅凡摸摸鼻尖剛要說話，少女已經掩面跑開。籃球場傳來清脆的入網聲，柯夢楠隔着半個操場抱着球朝他看了過來。
林瀟遙揮了揮手朝他比了個勝利手勢。
暮色中飄來糖炒栗子的甜香，鄭毅凡忽然想起小時候在姑姑家，他們也是這樣聯手騙過追着要糖吃的小表妹。
鄭毅凡有那麼一瞬間的恍忽，覺得有些對不住楚婧妍和柯夢楠。
如果，他沒有回來，是不是，他們還像以前一樣，在不解釋的“謠言”中安靜地度過最後的時光？
可惜，沒有如果，鄭毅凡微微嘆口氣，實屬情非得已。
既已如此，他以後不再刻意爲難柯夢楠了。
教學樓的廣播突然播放政教處通知：“請鄭毅凡、柯夢楠同學速來政教處辦公室。”
鄭毅凡望向教學樓的方向，一羣白鴿正掠過緋色晚霞，晚霞下淡青色的裙襬在迎風飄揚，穿青裙的女生眉眼含笑地注視着他。
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