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爺子心細,你嫁過去必不會有人欺負了你,我也放心。”鳳夫人從外邊走進來,淺笑着道。
衆人知道鳳夫人是來給江浸玥挽發的,於是都退後一步站着不說話。
“爺爺確實很好,要是沒有他我那毒還不知道怎麼解。”江浸玥一雙明眸看着鳳夫人,認真道。
“世人都知道普恩大師性子怪異,不敢輕易招惹,竟想不到會看上你這個小丫頭!”
聽着鳳夫人有些嫌棄的話語,江浸玥默然:“我倒是覺得普恩大師一定認爲我和他是一路子的人,所以才中意我。”
“哈哈……你這丫頭倒是有自知之明!”傳來一個朗笑的聲音,江浸玥轉過頭,便看到一身華服的平湘王爺走了進來。
按照常理來說新娘子蓋上蓋頭之前是不可以見到父親的,但是鳳家和楚家總歸比較特殊,也沒人在意那麼多規矩了。
平湘王爺走上前,看着江浸玥描眉花臉的小臉,點點頭:“現在看起來倒是人模人樣了。”
“我不一直都是這樣?”江浸玥想着這真的是親爹麼,怎麼在這個日子還要給自己添堵?
“你忘了之前你每天華衣金飾的鬼樣子?”平湘王爺好心地提醒着江浸玥。
江浸玥無語,想着你倒是記得清楚。
說話間鳳夫人已經靈巧地給江浸玥盤起了一個九曲飛鳳髻,將一旁的步搖拿過來簪好,一下子江浸玥滿頭珠翠華光閃閃,美豔不可方物。
江浸玥晃了晃腦袋,聽着環佩相撞間發出的叮噹響聲,想着之前自己也是這麼一頭金飾,但是現在看來,終究不可同日而語。
“無論一會兒發生什麼事情,你都切記不要出手。”鳳夫人忽然壓低了聲音附在江浸玥耳邊說道,“我們這麼多人在,什麼事情都沒有,你切記不要出手。”
雖說鳳夫人的聲音很低,但是房中人個個都是武藝高強之輩,自然也是聽得清的,於是房中的氣氛霎時有些凝重。
江浸玥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鳳夫人拿起蓋頭給江浸玥輕輕蓋在頭上。
等着花嬌來的時候,江浸玥莫名其妙有些緊張,濡溼的汗意溼了手掌。
外邊走進來一個女子,見到江浸玥已經準備好了,於是朝着外邊吩咐了幾句。
這個女子正是餘邵卓的姐姐餘輕如,由於已經出嫁,所以前來作爲作爲喜娘送江浸玥出嫁。
房間內寂靜無言,大家似乎都被江浸玥的緊張給感染了一般,只有煤油燈燭芯爆裂的“啪啦”聲在寂靜的屋中極爲明顯。
“當初我嫁給你父親的時候感覺比你好不了多少。”鳳夫人忽然開口安撫着江浸玥,“興許當時還要比你緊張上一些。”
“母親既然知道嫁給父親相守不長,但依舊毅然決然地下嫁,這份勇氣就不是女兒可以比的。”江浸玥開口,蓋頭下的聲音有着一絲飄渺。
鳳夫人卻是毫不介意地笑了起來:“什麼相守不長?現在我和你父親不是相守地長長久久?暫時的分離帶來長久的相守,也是值得了。”
平湘王爺沒有說話,只是在一邊看着鳳夫人絕豔傾城的側臉,眸光溫柔。
“花轎來了花轎來了……”餘輕如走了進來,溫婉的臉上滿是激動的神色。
屋中靜靜立着的人一下子忙了起來,晴溪等人上前扶着江浸玥站了起來,繪風等人趕緊捧起一邊的觀音像等物跟在衆人身後,江浸玥手裡握着一個蘋果迷迷糊糊地跟着幾人出了房間。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門口忽然傳來一個聲音,一聽這痞痞的話江浸玥便知道這就是傳說中身爲自己兄長的那貨。
“這個時候了還說什麼有的沒的,趕緊來揹你妹妹上轎!”鳳夫人無奈地朝着自己的兒子招手。
鳳漓瑱穿了一身暗紅色的錦袍,烏黑的發用一支血玉簪簪起,更襯得那一張雌雄莫辯的臉妖孽無比,整個人再也不復以往吊兒郎當的姿態,散發着隱隱貴氣。
“着什麼急!讓那人等着纔好,讓他知道我們鳳氏嫡女也是那麼好娶的?”鳳漓瑱不以爲然地擺擺手,一雙眸子緊緊盯着面前的江浸玥。
以前一直沒有仔細看,現在才發現這女人怎麼瘦成了這德行?初塵那小子怎麼照顧自己妹妹的?這弱不禁風的身子骨不讓那厚重的鳳冠給壓得生了病?
等了半晌果真沒見鳳漓瑱有什麼動作,江浸玥無奈開口:“那等到哥哥大婚那天我把沁儀藏起來,也讓你好好等上一番,好明白夏陵陸家的嫡女不是那麼好娶的!”
衆人一下子笑了起來,身後的陸沁儀雖說性子好爽,但也架不住大庭廣衆該之下被江浸玥這麼說,想要打她一下卻礙於她滿身鳳冠霞帔不敢亂動,只能紅着臉垂着頭受着四周之人看好戲的眼神。
鳳漓瑱看了一眼陸沁儀羞紅的臉,心下一喜,轉而看着江浸玥:“還沒出嫁就胳膊肘向外拐了!有你這麼編排兄長的?”
“知道自己是兄長還不趕緊揹着你妹妹上轎?誤了吉時你擔當?”八風不動的平湘王爺開口說話,鳳漓瑱說了說脖子,幽怨地看了平湘王爺一眼,轉過身彎下腰把江浸玥背了起來。
“去了楚家之後多吃點,反正他家有的是錢,看你瘦成什麼德行了。要是有不聽話的奴才只管打壓了,你是楚家少夫人,還是鳳氏嫡女,我看看哪個不長眼地敢惹你……要是那小子惹你的話,就告訴哥哥我,哥哥我非得給你扒了他的皮……夏陵那小子對你還沒死心,不過今日之後應該生不出什麼心思了纔是,但是那小子也不是什麼善茬,你可得當心……”鳳漓瑱忽然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管家婆,絮絮地對着江浸玥囑咐這祝福那,江浸玥難得地沒有和他鬥嘴,只是認真地聽着,點頭應着。
“玥兒是嫁到楚家,不是千里之外的什麼地方,你說這許多是做什麼?”實在受不了自己玉樹臨風的兒子一下子這麼絮絮叨叨,鳳夫人忍不住開口打斷。
鳳漓瑱轉頭橫了鳳夫人一眼:“楚家距離鳳家可不就是千里之外?我這麼說不對?”
“哥哥說的是。”江浸玥聲音輕柔地安撫着處於炸毛邊緣的某人,想着不然你一個激動把她扔下去了怎麼辦?
“放心就是!這丫頭的性子只會讓別人吃虧,誰能欺負了她?”平湘王爺也在一邊不以爲意地擺擺手,開口說道。
江浸玥想着新娘子流行的是哭嫁,楚家之前孃家人都苦逼兮兮地哭個不停,怎麼到了她這裡有種趕緊嫁出去早超生的感覺?
不過香香也是,她自小喜歡亂跑,從小又沒有和孃親在一起,和初塵在一起的時間比在家的時間還要多上許多,忽然嫁給初塵的話,其實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只不過一直朝夕相對的人成了自己的枕邊人,有些怪異罷了。
嫁人之後,這些人依舊在自己身邊,其實也沒有什麼變化不是?要是說傷感,她還真的沒有什麼傷感之情存在。
不知不覺到了府門口,震天的樂器聲傳來。
厚實的乾透擋住了江浸玥的視線,她無法看到外邊現在是何種景色,但是她可是感受到,那個風華絕代的人朝着自己的方向穩步走來。
相識八年,彼此的印象全都深深地映刻在彼此腦海中,腦怕是輕微的風吹草動,她也能感覺出到底是那人動了動手指還是動了動手腕。
初塵今天難得一次地沒有穿月華錦的白衣,而是和江浸玥同樣的鳳凰錦華服,頭上也沒有暖玉簪,而是一頂璨璨的雕着騰龍的金冠,比之以往的清潤如玉,現在這樣更是風流入骨,風華絕代。
看着初塵清潤的臉上被滿天的紅色襯得更加紅了幾分,較之以往多了幾分焰火的氣息,鳳漓瑱忍不住嘖嘖嘴:“果真是一副好皮囊!”
初塵淺笑着看了一眼鳳漓瑱:“哥哥也不差!”
鳳漓瑱比初塵小上許多,但是現在仗着輩分受這人一聲心甘情願的哥哥,瞬間覺得自己身價倍兒賬,臉上倍兒有面子。
已經習慣了自己兒子得意洋洋的樣子,鳳夫人看着初塵淺笑開口:“宸兒對玥兒之心,我們都看在眼中,玥兒今天就交給你,日後替我這個不合格的母親,好好待她!”
一直沒有什麼感情波動的江浸玥聽到鳳夫人此言,卻驀地紅了眼眶,鳳夫人言語中的自責她聽得明白,可是她知事情並非如此,雖說這麼些年來鳳夫人沒有陪在她身邊,但是關照卻是一分不少,況且當初離開也是迫不得已之下的無奈之舉,並沒有半分不合格。
怕自己一出口就會哽咽,江浸玥緊緊抿脣不語。
看着鳳漓瑱背上鳳冠霞帔的豔麗女子,初塵一雙鳳眸滿滿的都是溫柔的神色,認真說道:“塵一定必不負孃親所託,浸玥爲吾妻,自當以天地立命,生世輪迴,不負她半分,否則三尺青鋒,自當血祭此誓!”
初塵鏗鏘的言語比之以往的清潤多了一分凌厲的氣勢,如此說出,不單單是向着鳳家作保,更是警告衆人,他亦如此,旁人更不可負江浸玥半分。
“好!”鳳夫人點點頭,輕柔說道,言語中滿是欣慰。
平湘王爺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看着初塵,一切言語盡在不言中。
“算你小子識相,將來要是我妹妹有個差池,爺第一個不放過你!”鳳漓瑱也滿意地開口,但依舊惡狠狠地威脅了一句,朝着花轎上走去。
初塵淺笑頷首,側身避過,並沒有跟隨上前,轉頭看着鳳漓瑱動作小心地將江浸玥放到花轎上,旋即轉身,一撩裙襬,對着鳳夫人和平湘王爺雙膝跪地。
二人身後衆人見狀,急忙側身閃開,避過初塵這一跪。
初塵跪地之後,毫不拖泥帶水地衝着二人三叩首,額頭與青石板碰撞的響聲被滿天的管絃之聲湮滅,但是卻重重地磕在衆人心頭。
平湘王爺受完初塵之禮,隨即點頭,扶着初塵站起身來。
“一個是塵自己所拜,一個是代浸玥所拜,一個是代天下之人所拜。”初塵說罷,轉身朝着花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