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那個聲音,江浸玥不由自主的魔怔了一下。那個聲音極其年輕,極其好聽,聲音並不是十分純澈,而是有微微的暗啞,但是聽起來卻是給人一種十分淡雅之感,想要你不由自主的向着聲音傳出的地方靠近。
江浸玥輕輕地推開門,並沒有見到聲音的主人。於是向右轉首,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斜靠在軟榻上的年輕男子的身影。男子微垂着頭,看不清他的面容,一襲白衣傾瀉而下,不染纖塵,端的是清絕飄逸,淡雅出塵。四位白衣女子靜靜地立於一側,安靜地好像要融入空氣之中。整個房間如此安靜,像是要沉寂了一般。
“呵,幾日不見便看癡了麼?”一道掌風從耳邊過,江浸玥回過神來,身後的門“砰”的一聲緊閉。
江浸玥不由得有些惱怒,這個男人簡直是莫名其妙!明明是他把自己叫來這裡的,見到自己不說正事,反而仗着自己會武就亂用功麼?萬一掌風劃傷自己怎麼辦?
看着江浸玥微怒的面容,男子不由得輕輕發笑,站起身來,慢慢移步。隨着他腳步輕移,白衣衣襬輕搖,光華盡瀉,男子走到江浸玥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隨着清幽的竹香飄來,江浸玥這時纔看清了他的面容,自以爲免疫力極強的江浸玥還是忍不住晃了晃神,一霎那間她找不出合適的詞語來形容這張臉。如玉的容顏,細長的鳳眼,高挺的鼻樑,棱角分明的薄脣,本就十分出彩的五官拼湊在一起更是驚爲天人,日月失色。男子英俊而溫雅,清逸而尊華。墨發用白玉冠在頭頂束起,在肩上垂下的黑髮更是爲他憑添了幾分隨意。他就那麼隨意地盯着江浸玥,但是目光卻是看不出的幽深。被他黑的像是一道深淵的眼神注視着,江浸玥感覺自己要被吸入他的黑瞳之中。看着看着,江浸玥忽然升起了一股朦朧的熟悉感,極淡極淡,像是存在,又像是不存在。這感覺就像是穿越千年的朦朧的霧中花一般,讓人感受地極爲不真切。
“看夠了麼?又不是沒看過。”淡雅而有一絲戲謔的聲音傳來。
江浸玥真的很鬱悶,她真的想說我是真的沒看過!你這麼好看的男人要是我看過我一定會記得的!想到之前的那種感覺,她忽然冒出一個想法:難道這個男的和前身是舊相識?不然自己那種淡淡的熟悉感是哪裡來的?想不到啊,依前身那麼紈絝的性格、不堪的名聲居然認識這種男子。不知道爲什麼,這個男子老是給自己一種特別的感覺,就像是千萬種感情交匯於心頭卻挑不出到底是哪一種。而且被他盯着,自己居然有一絲不自在,不再有被夏昭曦或者是洛傾幽注視着的那種自然。身爲特警的江浸玥前世早已練就了一身淡定的本領,無論被多少人盯着自己都不會有一分別扭,可是被這個男子看着,她就忍不住地想要逃脫,想要避開這目光。江浸玥覺得,這感覺絕對是超出了自己可以掌控的範圍,見到了這個男子,心裡就有一股壓抑着的怪怪感覺復甦起來。她知道,這是一種本能,是原身的本能,不是她這個靈魂的。男子仍然靜靜地盯着江浸玥,讓江浸玥覺得男子好像是已經洞察自己換了芯的這個事實。
看着眼神迷濛的江浸玥,男子不禁微眯鳳眸,輕輕甩袖,又一道掌風打了過去,沒有使多大的內力,卻使江浸玥堪堪後退兩步。
這次江浸玥真的是生氣了,這個男子懂不懂憐香惜玉啊?自己雖然是沒他長得好看,怎麼着也看的過去吧?他也不至於從自己進來短短的時間就給自己兩道掌風吧?不就是自己盯着他看了看麼?怎麼他長得好看不能被別人看麼?怕看你倒是把臉遮起來啊,長成這模樣這是要禍害誰?江浸玥氣憤地想着,又後退兩步之後總算把視線從他的臉色移開,看向他腰間的玉佩和手中的摺扇,臉上閃過一絲瞭然。
男子看着江浸玥一臉憤恨而後來又瞭然的模樣有些費解。幽深的眸子又深了幾許。她從一進來就拿一副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自己,依自己的能力他絕對能確認江浸玥的神態不是裝出來的,只有一個可能:她是真的……不認識自己。
“我是誰?”男子盯着江浸玥問道。
“公子初塵。”江浸玥一字一頓地回答道,擡頭正視他。前日江浸玥看野史的時候便看到了對初塵公子的記載。世人並不知道初塵公子的真實姓名,因其有一幅清逸俊雅,尊華無雙之貌,見其之人都會驚爲天人,於是便有了“公子初現,萬物化塵”之語,上至天子,下到庶民都尊稱其爲初塵公子。傳說初塵公子文可憑己安邦國,武可隻身行江湖,文治武功,驚才絕豔。而且初塵公子一襲月華錦白衣,一塊和田玉玉佩,一把無字玉骨扇便是身份的象徵。除此之外,初塵公子身邊有聽雪,繪風,書雨,聞霜四位美婢如影隨形。江浸玥忍不住看了一眼一邊的四位白衣女子,看來這就是那四大美婢了。把書上的記載和自己面前這人相比較,江浸玥百分百確定這就是那個傳說中的人物。回想起前日從書上看到的記載,字裡行間都透露着對這位公子的推崇。
“公子初塵?何時你與我這麼生分了?”初塵輕嘆一聲說道,眼睛死死地盯着江浸玥,想要看出個讓她反常的究竟。
從說出他的身份那一刻開始,江浸玥便感到周身氣壓猛地發生了變化,她便肯定這絕對是一個狠角色。無論他與前身有怎樣的糾葛,江浸玥都決定離他遠一些,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厲害,這便是江浸玥第一面的感覺。這樣下去不出時日自己便會被他發現自己不是原來的江浸玥。她很惜命的,她可不想被當做妖怪火焚。
“只是最近在家裡學了禮儀,對男女關係有了概念,初塵公子之名天下皆知,我區區一個小女子怎敢冒犯。”你不是厲害麼,你厲害我示弱還不行麼?
“原來我離開些許時日,平湘郡主便成了真正的大家閨秀,實在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初塵淡淡地說道,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好像剛纔死死盯着江浸玥的人不是他一般。
“那是自然,初塵公子尊華無雙,怎會注意我一個小女子。”江浸玥繼續自我貶低着。
誰知這席話卻讓初塵幽深的眼眸中剎那間瀰漫了狂風暴雨一般,整個人瞬間冷了下來。“我不會注意你?”初塵還是一副淡淡得語氣,可是江浸玥卻明明白白白的體會到了這語氣中的凌冽。江浸玥很想有骨氣地說一句“是”,可是喉嚨像是被卡住了一般,那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初塵上前兩步,緊逼江浸玥:“你這副樣子是要再次撇清我們的關係麼?”江浸玥敏感地抓住了他話中的“再次”二字,看來前身和這位名動天下的公子真的是有糾葛啊,而且前身之前撇清過兩人貌似不一般的關係?那這副身體現在仍然是好好的,沒有被他挫骨揚灰,所以再撇清一次真的沒有關係吧?而且自己本來就與他沒有什麼關係啊,撇清也沒有什麼錯吧?江浸玥努力在心裡爲自己打氣。
心思轉了幾轉,江浸玥終於下定了決心:“是,我與你再無關係。”說完這句話,江浸玥一下子覺得周身的氣場大的幾乎承受不住,喉嚨像是被一隻手緊緊扼住一般難受,呼吸極其不順暢。再看初塵,他還是剛纔的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但是眉間的陰翳是怎麼都掩蓋不住的。眸子已經是一種完全幽黑的顏色,深如漩渦。從中江浸玥看不出他的暴戾,他的憤怒,好像他並沒有那些情緒,但是江浸玥還是覺得被這樣一雙眸子盯着是一件極其恐怖的事情,好像下一秒他就會忍不住爆發撕裂自己一樣。
江浸玥艱難的想吞一口口水,可是發現自己連這個都做不到。
就在江浸玥認爲自己就要死在這樣的氣場之下的時候,門外傳來了採萱的聲音,“郡主,四皇子前來尋郡主,掌櫃的來請郡主去前廳。”
採萱話落,江浸玥覺得周身的氣壓好像散去,看初塵已經慢慢的迴轉過身又懶散地躺在了軟榻之上。江浸玥真的是怕了這個男人了。全身獲得自由之後便趕緊擡步向門口走了出去,和這個男人待下去她會瘋的,實力差別實在是太大了,自己這種沒有內力的人實在是沒辦法自保啊。回去之後自己要不要找些書研究一下也修習一下內力呢,內力實在是一個好東西。如果學會了下次再見到他的時候,她就因不會這麼被掣肘了。
“好好考量你剛纔的回答。”江浸玥一隻腳邁出了房門,初塵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江浸玥不禁冷哼一聲,自己已經說清楚了,無論那個男人和自己有什麼糾葛那都是前身的事,自己可不認爲得到一個如此優秀的男人的青睞是一件好事。江浸玥走出房間,沒有回頭,所以也沒有看到四婢嘴角溢出的鮮血。
“四皇子,夏昭曦麼……爲了他麼……”輕輕地聲音在房內響起,若有若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