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得飛快。
春去秋來，又是一年中富有詩意、落英繽紛的秋天。
司勝章和董漣漪那邊，沒再鬧出什麼矛盾。而聽說董漣漪自此也過起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生活。
最開始董漣漪的確還曾想出去和原來那羣姐妹見見面之類，但每當這時候，司勝章派在她身邊的助理便會提醒她簽了離婚協議才能去過她想過的日子。
董漣漪這人除了長得好，也沒別的特殊本事了，所以她最終還是妥協了。
不妥協又能如何，家裡包括兒子在內沒人向着她。她又萬萬無法接受沒了司太太這頭銜。再加上曾經怎麼貌美都好，挽救不了她如今已經是昨日黃花的事實。她能拎不清一時，但總不能拎不清一世。
風晚正在打包行李，其實就是簡單收拾兩套衣服，她要回風家一趟。
傅大哥早上給她來了電話，說爺爺的身體已經很糟糕，醫生說也就這幾天的事情了。這種節骨眼了，她怎麼都做不到冷靜。
元帥還小，風晚將他留給湯伯湯嬸他們照顧，至於元宵則是和她一塊去寧市。
司弈宸正在抓緊交代手頭的工作，晚些時候他也會到寧市去。
這一次風家那邊派了家裡的司機過來接他們。風晚在車上幾度雙手交扣又鬆開，能讓人輕易看出她的焦慮。
“媽咪。”元宵還小，對生死還不能清楚地認識，他只知道媽咪要帶他來看寧市的這個太爺爺。
風晚摟住了兒子，腦袋輕抵着他，“元宵。”
“媽咪不難過。”元宵給風晚順順背，動作笨拙。
風晚沒有說話，車子一直開到醫院才停下了。
風老爺子現在所待的是寧市最好的一座醫院，Vip病房，七樓。
風芊和風澈都守在這裡，見風晚母子過來，風芊輕輕比了個‘噓’的動作。
風晚於是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晚晚，爺爺才睡下一會。”風芊確定距離足夠遠了，才和風晚交代了下爺爺的狀況。
風晚心底百感交匯，一時不知道能說什麼。
她害怕死亡。
風澈握着元宵的手，元宵發現澈哥哥的手心裡有冷汗。他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哥哥，便抱了抱他。
“元宵。”
“嗯。”元宵眼神堅定地望着哥哥。
“哥哥會好好保護你的。”風澈突然說了這麼句話。
元宵有些不明白澈哥哥說的爲什麼不是保護太爺爺，因爲太爺爺現在看起來很虛弱。
“哥哥會保護你，一直。”風澈發誓一般。
風澈不是五歲不到的元宵，他已經基本形成了自己獨立的人格和思維方式。他知道生老病死，也知道命不由己……除了傷心，他能做的便是強大，以後才能守護好兩個弟弟。
媽咪有叔叔守護，姑姑也有傅叔叔他們保護，而弟弟比他小，所以他要保護好弟弟，因爲總有一天，叔叔和媽咪都會變老，而弟弟始終比他年輕。
這一夜十一點多的時候，老爺子才重新醒了一趟。
元宵和風澈這些小的已經先回家休息了。
風晚卻不肯走。
儘管今年以來，她幾乎每隔一個月就會帶孩子到寧市看望一次爺爺他們，但不夠。
風晚在爺爺醒來後，輕聲着就喊了他一聲：“爺爺，我是晚晚。”
風湛一頭白髮襯出他的蒼老，初看到風晚的第一眼，他還有些回不過神一般。
風晚知道不能急，便靜靜等着爺爺想起她。
足足過了十來分鐘，風晚才聽爺爺說要喝水。
給風湛調好病牀，將水杯遞給老人家，風晚默默守在一旁。
良久才聽老爺子道：“晚晚啊……爺爺，快不行了。”
只這麼一句話，便勾得風晚的眼淚倏忽一下，直直掉了下來。
她手忙腳亂地擦了眼淚，“爺爺。”
“不用寬慰爺爺。”老爺子瞭然笑笑，“晚晚啊，爺爺年紀大了，88，再過幾天，就89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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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晚搖頭，忍着不落淚。
“晚晚，爺爺前面做了個夢，夢到阿城他爸爸了。阿城他爸爸過世的時候，才25歲。”老爺子恍惚間，像是看見了那個和自己有緣無份的兒子。
風晚點頭，繼續聽。事實上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樣的反應纔是對的了。
“爺爺還夢到了阿城。小小的阿城，出生在父母的血泊之中，後來醫生說，他有心臟病。”
“爺爺。”風晚不期然喚了老爺子一聲。
可風湛已經沉浸在了自己的回憶中了。
“我這一生殺戮太重，年輕時爲國效命，惹了不少仇家，都報應在我的後輩身上了啊……”
風晚想勸老爺子不要說了。
風芊不知何時已經回來，靜靜地攬住風晚的肩頭，風芊衝她微微搖頭。
“白髮人送黑髮人，我經歷了兩次，一次是兒子，一次是孫子。”風湛低下頭，看到自己蒼老的手背上，青筋鮮明。
其實蒼老和死亡，對他來說不過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若死亡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孩子，他的孫子，那便真讓人感到痛苦又害怕了。
好在，等了這麼多年，終於輪到他了。
老爺子脣角泛起一抹笑意。
他突然看向風晚和風芊，“你們這兩個小丫頭啊，又在謀劃什麼呢？”
風晚一句“沒有呀，爺爺”尚未出口，就聽風芊率先一步道：“我們在謀劃着要怎麼逗爺爺開心呢。”
風芊握住爺爺的手，一老一少，如此鮮明。
風湛笑了笑，誇她道：“你和晚晚都是好孩子。”
風晚的鼻子酸得很，可她還是打起精神，笑着和爺爺聊天。
“爺爺，凌晨了呢，你要不要先休息會？”風晚看了下時間，小心地問了一句。
老爺子孩子氣地擺擺手拒絕了，“晚晚啊，你困了就先去睡，女孩子家家，熬夜可傷身了。”
風晚抿出一抹笑痕，“爺爺，我不困呢，我還有很多話想和爺爺說。”
“好……”老爺子笑呵呵的。
這一聊，就聊到了夜間近兩點。
老爺子執意不肯睡。而他的聊天內容跳躍度很大，往往上一個話題沒說完，便去到下一個話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