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飛白的笑容有些動搖：“朋友這樣的詞，未免顯得太沉重了吧？”
“會嗎？”小黑搞不明白這些人類的複雜心思。
在它看來，唐承念願意接納，那一定就是朋友。
“會嗎？”蔣飛白也就着小黑的反問捫心自問，他和唐承念肯定談不上什麼友情，但一定早就算不上敵人。唐承念願意陪他一起回藥都，不管出於什麼心態，他都欠了她一個大大的人情。然而最令他無奈的是，這個人情，他恐怕還不上了。
在蔣飛白思索的時候，有人敲完了門後推門而入。
唐承念聽到了說話的聲音纔過來的，門沒有關緊，自然沒什麼避嫌的必要。
“小黑！”她看了他們一眼，“看來你們挺投緣？”
商六甲跟着她走進來，滿臉嫉妒：“是啊，小黑看起來喜歡你。”
蔣飛白笑笑，不好繼續半躺在地上，便起身。
唐承念拎着一個須彌袋，現在就拿過來，放在了地上，自己也彎腰拆東西，一邊跟小黑招手。
小黑屁顛兒屁顛兒地跳到她身上。
“這是什麼？”
“我去應天城不是給你買東西來着嗎？”唐承念一邊說一邊把須彌袋裡的東西往外掏。
這些當然都是靶子。
有固定靶，移動靶，還有那個機關人。
“你接下來的日子可閒不下來了。”唐承念先給了小黑一個預告。
要做戰鬥型靈寵，勤勞的練習就必不可缺的。
哪怕不是靈寵，一名優秀的羽翼犬基本都不會休息，它們將戰鬥視爲本能，當成樂趣。
小黑果然對她的預告一點也不在乎，而是激動又興奮地圍着那些靶子打轉。
“看起來挺有意思？”
“你先挑選一個喜歡的。”唐承念環顧四周，“待會兒肯定不能在這個艙室裡練習，得去別的艙室。”這裡有山茶花，一不小心就會被激動的小黑毀掉。
其實在她看來這些靶子真是差不多，可是那位掌櫃說了得讓使用靶子的人自己挑選。
果然，小黑在這麼多類型的靶子面前顯得十分猶豫——可唐承念還是覺得它們長得差不多。
“你先看看吧。”唐承念建議。
說完，她就起身朝蔣飛白走去，“待會兒就要到藥都了，你準備一下。”
“這麼快？”蔣飛白的驚詫溢於言表。
蔣飛白早知道這空梭的速度很驚人，卻沒想到居然會迅速到這種地步。
他上來很久了嗎？
唐承念點點頭：“是啊，不過，那裡面的氣氛不太好。”
不管蔣飛白顯得多麼冷情，他到底是藥都的人。
何況，唐承念覺得他顯得冷漠的原因，有一大半是出於不相信藥都裡的人全出事。
然而事實如此。
也許有密道，不過唐承唸對此依舊覺得不樂觀。
蔣飛白有些糾結地在原地跳了跳，雙手無意識地抓緊在一起。
“什麼時候能下去？”
“快了，再過一會兒。”唐承念想了想，“差不多等小黑選好吧。”
然而她還是低估了小黑的選擇困難症。
它居然是一隻患有選擇困難症的……羽翼犬。
過了很久，它也沒有挑選出自己喜歡的靶子，它覺得這個不錯，那個也很好。
反正，怎麼都無法定下心來做出決定。
“再等等。”它很不好意思地和唐承念說。
“沒關係。”唐承念倒不覺得那有什麼問題，她擺了擺手以後，讓小黑自己慢慢去挑，然後她就再帶着蔣飛白往外走，“你先跟我過來吧，我看，我們先去藥都。”
也許等她們從藥都回來，小黑還在糾結呢。
蔣飛白回頭朝小黑擺了擺手，道：“我走了。”
小黑百忙之中擡起頭：“再會。”
能再會嗎？
蔣飛白的表情凝固了一會兒，然後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還是，希望能再會吧。
唐承念並商六甲，蔣飛白三人一起從艙室走了出去，將空間留給靈寵們。
“行了，從這兒下去。”
她們三人都是能飛行的，沒必要非等空梭慢慢找一片空地停下。
等靈雕空梭飛到了中南峰上空，她便打開了空梭的出入口，自己率先飛了出去。
雖然離開空梭，不過她依舊可以遠程用神識來操控它，空梭依舊平穩地懸停，並沒有因爲唐承念離開而發生墜落之類的問題。在她離開了空梭之後，商六甲第二個跟着她飛了出來，蔣飛白在最後，他在出入口處猶豫一下，才慢慢飛離空梭，他希望藥都沒事，相信藥都不會有事，但他的心中其實並沒有臉上表現得那麼堅定。
有多少人敢說“絕對”兩個字呢？
絕對沒事，絕對不會有事，這樣絕對的說法，如蔣飛白這樣謹慎的人是想都不敢想的。
“你在擔心什麼？”
唐承念在空中將靈雕空梭縮小，收了起來以後，便注意到了蔣飛白的走神。
他不僅是走神，臉上那一變又變的情緒，很顯然，就是擔憂。
“沒事。”
蔣飛白沒有將自己心裡的真實想法說出來，因爲，沒有必要非那麼做。
他馬上就要回到藥都了，如果有什麼事情需要驗證，只需要等親自看到藥都的情況，那不就什麼都知道了嗎？是好是壞，有什麼能比自己親眼所見更放心呢？他不是不相信唐承念，因爲唐承念本來就沒必要騙他，但不管她說什麼，他心裡的僥倖都會令他下意識地不相信，他只會相信自己親眼看見的，這是自保的本能。
自保並不狹義地只指蔣飛白自己，也指他希望能保護的藥都，他希望即便他不在，藥都也安然無恙，至於藥都裡的人，既然住在藥都中，那麼自然也是藥都的一份子，就算是他最不喜歡的孫蘇蔚，那也一樣是藥都人，哪怕他們之間有競爭，他期盼孫蘇蔚消失，也不代表他真的希望孫蘇蔚死在藥都之難中。
在大劫難面前，小小的爭執已經不重要。
“來吧。”唐承念憐憫地看了他一眼，然而她很快就察覺到蔣飛白不需要憐憫。
她轉開了臉，率先朝着藥都飛了過去，和離開靈雕空梭的順序一樣，接下來是商六甲，最後纔是蔣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