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碗慢慢睜開眼睛，望着頭頂刺目的白色，滿眼茫然。
這是哪裡？
全身發軟，手腳無力，頭上沒有如期的痛感，聽說死人才不知道痛，難道自己已經死了？
她欲哭無淚。
她還有很多未完心願呢。
沒有爲母親盡完孝，沒有享受夠榮少琛的愛，本來答應了苗雪薇要照顧leo，現在也食言了。
老天爺，你太不長眼了，她是好人啊！
鼻子一酸，她就哭出了聲。
“碗碗？你醒了？！”
林小碗被嚇一跳，慌忙止住哭聲，循聲而望，看到周洲那張熟悉的臉，她不禁愣住。
“不認識哥了？”周洲笑着靠近她。
“哥！”林小碗掙扎着坐起來，發現手腳能動，無比驚喜地問道，“我沒死嗎？”
“老的都沒死，你小的怎麼會死呢？”
“我以爲我的頭撞爆了，”林小碗已意識到自己在醫院，伸手摸頭，訝異極了，“傷口呢？”
“你沒受傷。”
“不可能！我記得……”
“你撞的是哥的肚子，”周洲撩起上衣，將皮帶往下移了半寸，示意她看，“你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吧？哥的五臟六腑都差點兒撞碎，痛死我了。”
看着他肚皮上的皮帶扣印子，林小碗滿腹疑問：“你救了我？我被那羣混蛋欺負時，你在現場？”
她明明沒有看到他啊！
“開始不在，後來趕到時，我喝止他們，也喊了你，但是你們都沒聽到，我本來想上前揍他們，見你往樹上衝，就衝過去當了你的肉墊。”
原來昏迷前喊自己名字的人是周洲。
“哥，幸好你及時趕到啊，要不然我死定了。”林小碗再想起當時的情景，都後怕不已。
周洲笑得有些尷尬，隨即又訓道：“不就是被劫色嗎？你怎麼能尋死呢？忒不把性命當一回事兒了吧？”
“哥！”林小碗滿臉羞忿。
意識到表達不對，周洲趕緊改口：“哥的意思是說好死不如賴活着啊，因爲這種事兒死了也是白死，命只有一次呢，必須好好珍惜。”
“那我也不想讓清白毀在那樣一羣混蛋手中。不行，我要報警。”想到手機被人搶走了，林小碗馬上看着周洲，“手機給我。”
“碗碗，反正你也沒死沒傷，這事兒就這麼算了吧。你看，你的東西都在這裡，一樣沒少呢。”周洲把桌上的挎包轉放至牀上，拉開拉鍊，示意林小碗看。
“不報警他們還會坑害別人！我們不能爲虎作倀縱容犯罪！一定要報警！”林小碗發現手機在包裡，馬上摸出來。
“碗碗！你聽我說！”周洲將她的手機奪了過去，繼續細聲相勸，“我已經狠狠地教訓了他們，他們表示不會再有下次，給他們一個改過的機會吧。”
“你認識他們？”
周洲爲打消她報警的念頭，只得點頭：“他們都是附近村莊的，和我都是同學，從小就在一塊兒玩。”
“哥，你怎麼和一羣垃圾混一塊兒啊？”林小碗又氣又憂，“他們一看就是壞坯子，你……”
“我絕對沒和他們做過壞事兒！”周洲舉手發誓。
“我不信！”
“真的！哥雖然功課不好，但好歹也闖了這麼多年社會，怎麼會分不清什麼事兒該做、什麼事兒不該做？再說了，咱家現在可是做大事業的人，大把大把的鈔票唾手可得呢，除非我被門夾了腦袋，纔會去圖謀這些蒼蠅小利。”
“蠅頭小利。”林小碗沒好氣地糾正，轉問道，“真的沒你事兒？”
“絕對沒有！”周洲信誓旦旦。
“既然沒你事兒，我更要報警，讓警察把他們都抓起來，手機給我！”
“別，別別，看在哥的面子上，放過他們吧。妹妹，我的好妹妹。哥向你保證，一定督促他們改邪歸正。”周洲依然將手機放在背後，嘻笑地哄着，見林小碗還要堅持，他又裝出一副可憐相道，“他們都是我哥們呢，要是我妹妹把他們弄進了號子，我還有臉在老家混嗎？我纔回鄉創業，還需要父老鄉親幫忙呢。”
見林小碗有所猶豫，周洲暗喜，正要繼續裝可憐，手機響了，衝林小碗呲呲牙，別過臉接：“什麼事兒？”
“洲哥，剛剛幾個人把黃毛抓走了，不知是不是便衣。你表妹沒報警吧？”
“沒有，她才醒呢，她答應了我不報警。”見林小碗在瞪自己，周洲嘻嘻一笑，轉身走到外面，不以爲然地繼續出聲，“可能是莊上人報了警，沒事兒，我們不是串好了口供？”
“既然你表妹沒報警，我覺得事情不對頭。以前警察傳訊我們問話，還算客氣，畢竟他們沒證據，但今天那幾個人特別兇，還沒上車就揍了黃毛，我猜他們是道上的人。”
“道上的……”周洲扭頭看見林小碗，馬上頓住話語，訕訕而笑。
“手機給我。”林小碗冷冷地瞪着他。
周洲連忙掐斷電話嘻笑：“不報警就給你。”
“人惡自有天收。”林小碗一臉鄙視。
“謝謝表妹。”得到大赦的周洲這才放心將手機交出，“誒，關機了，哥幫你開。”
林小碗不理會他的殷勤，劈手奪過手機，正要開機，似乎想起什麼，馬上衝周洲說道：“我渴了。”
“病房有熱水，哥給你……”
“我想喝紅茶。”
“哥去買。”周洲走了兩步，又不放心地叮囑道，“你答應過我的，不報警。”
“快去買。”
“遵命！”
等周洲走開，林小碗飛快按開機鍵，待屏幕亮起時，手機便滴滴作響，全是未接電話的信息提示，有榮少琛的，小飛的，還有孫欣欣的，看了看時間，她先回撥榮少琛的電話。
“小碗……”
“少琛，我和姑姑聊得太投入，沒注意手機自動關機了呢。姑姑留我吃晚飯，說晚點讓周洲送我返城，”林小碗幾番打斷榮少琛的話，一口氣講完這些，見周洲跑過來，匆匆說了句“先這麼說了，回頭聯繫你”，也不待那邊迴應，匆匆掐斷電話。
她見周洲他們擔心她報警，以爲這件事兒沒別人知道，根本不知道榮少琛爲了找她，只差沒把密林四周翻過來。
“你給誰打電話？”周洲一臉警惕。
“朋友。”林小碗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以爲我喜歡和警察打交道嗎？”
周洲這才放心，抓抓頭訕笑道：“我去買紅茶。”
“不用了。哥！”林小碗臉上轉了嚴肅，“我們的養種殖場剛剛開始運行，先回本，後贏利……”
不待她說完，周洲已經不高興了：“是我爸叫你來當說客的吧？不就是買個車嗎？至於驚擾這麼多人嗎？不懂年輕人的消費觀念，就別成天嘰嘰歪歪，也不怕惹人煩。”
“哥！”林小碗氣得直跺腳，“你也不小了啊，別這麼任性自私行嗎？姑父不過想給你攢點老婆本，你沒車沒房沒存款，回頭看哪個女孩願意嫁你。”
周洲馬上樂了：“沒車沒房沒存款確實沒女孩願嫁，所以哥先向終身大事邁開第一步：買車！碗碗，謝謝你支持哥！”
“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碗碗，”周洲轉了正色，“出去談生意不開部好車，人家不會相信咱有實力，哥也是爲了咱家生意着想啊，再說了，哥也是有分寸的人，又沒說要買幾百萬幾千萬的跑車，不過買部小寶馬而已。”
“要麼先買步十萬左右的車子用着，等咱贏利了，我第一個叫姑父給你買……”
周洲打斷林小碗的苦口婆心，一臉鄙視：“買十萬塊錢的車不怕丟人嗎？哥的摩托車都值五萬。”
林小碗見他態度堅決，知道說不通他，只得轉問：“一定要買寶馬？”
“對！”
“那好吧，明天我陪你買。”
“你有錢？”周洲滿目詫異，“寶馬真車呢，不是玩具！”
“知道。明天進城後給我電話。”
“碗碗，寶馬最便宜最便宜的都要二十多萬呢，你懂行情嗎？”周洲不相信林小碗這財大氣粗的口吻。
林小碗冷冷地看着他道：“那我準備三十萬，夠嗎？”
“三十萬？！碗碗，你哪來那麼多錢？”
“你連姑父的病都不管，還管我哪來那麼多錢？”
周洲倒不介意她的嘲諷，不以爲然地輕哼：“他要是早答應我買車，我也不至於把他氣病。”
“周洲，你良心給狗吃了？姑父那麼疼你。”
“他不疼我行嗎？我是他兒子，將來要給他養老！”
見他理直氣壯，無恥得讓林小碗看不下去，她正想罵他，孫欣欣電話進來了，她連忙接通。
“欣欣？”
“小碗，你什麼時候回來啊？我們很擔心你呢。”
明白她的“我們”包括誰，林小碗看了下表道：“我在路上。”
“到哪了？我去接你。”
“我打車回去。”
“不行，不放心你。”
林小碗懂她的意思，見周洲看着自己，馬上含糊說道：“那，我們公交總站見。”
掛斷電話，她趕緊轉視周洲，無暇與他廢話：“我就三十萬，你不要我可走了。我警告你，別打養種殖場的歪主意，那是我們下蛋的母雞。沒了母雞，你得窮一輩子。”
“好吧，三十萬就三十萬。”
“明天我陪你買。”
“你也不懂車，”周洲突然笑得很燦爛，“工作又忙，不如你把錢轉給我，我自己去買。放心，我這就回去向我爸媽認錯，讓他們高興，ｏｋ？”
“要是我給了錢，你不買車呢？”林小碗不放心。
“那是我的事，至少我以後不會再吵你們買車。”
林小碗覺得可行，要了卡號後轉身離開，忽略周洲的那句“儘快轉帳啊”的話，上出租車後，報了目的地，然後給林蘋打電話，直接告訴她已搞定周洲，讓她準備晚飯，周洲要回去吃飯。
見姑姑十分歡喜地掛電話，林小碗吁了口氣，心情也輕鬆了。
也罷，誰叫周洲是被家裡寵壞了的人呢？
出租車停靠在站臺邊，她付完錢趕緊下車，沒見榮少琛的車子，慶幸自己來得快，準備跨上站臺等，不想腳下一絆，身體失去平衡。
“小心！”一個壯實的身影斜衝過來，一把將她摟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