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
幾人看春晚。
幾人在聊天。
還有幾人在包餃子。
大概九點多的時候，夏豔珍和慈麗芬都去幹別的了，保姆都走了，家裡要忙的事情也挺多的，只剩下了韓晶和董學斌娘倆包餃子，謝家人比較多，十好幾口子，要包的餃子自然也不是一個小數目，董學斌也就換了一個位置坐到了丈母孃的另一邊，拿着擀麪杖擀皮兒，包餃子董學斌不太會，其實也不是不會，只是包的不太好看而已，十個裡面有一個還會下鍋就露，但是擀皮兒的話董學斌還是沒什麼問題的，就算擀的不是那麼圓潤，韓晶精巧的手藝下也能給餃子包的特別好看，什麼樣兒的皮兒在韓晶那裡都無所謂，老人家手藝很好。
小餐廳這邊就剩倆人了。
董學斌眨眨眼，便看向韓晶低聲道：“媽。”
“怎麼了？”韓晶一瞅他，樂道：“卡着嗓子說話幹嘛？”
“咳咳咳。”董學斌咳嗽了一聲，“有點事兒，也不知道怎麼說。”
韓晶一邊包餃子一邊道：“還神神秘秘的？呵呵，有事兒就說唄。”
董學斌呃了一聲，悄悄道：“是這樣，您看吧，我要是想半年之內提上副廳級，呃，有戲嗎？”
“副廳？”韓晶無語道。
這個聲音有點大，被旁邊謝靜聽到了。
“什麼副廳？”謝靜看過來，問了一聲。
董學斌立即道：“沒事兒，跟我媽聊天呢。”
謝靜噢了一嗓子，也沒在意，繼續笑嘻嘻地看春晚。
上面又來了一個小品。不過現在的董學斌已經沒有心思看了，就算是很喜歡，那也什麼時候看都行啊，起碼明兒個就有重播呢，董學斌知道什麼纔是正經事。於是對韓晶道：“那什麼，您小點兒聲兒，別讓人聽見，我就是先問一問嘛，也沒想怎麼樣，您看我現在這個資歷。行嗎？”
韓晶搖頭道：“還行不行？肯定不行啊。”
“爲什麼啊？”董學斌早給自己定了半年之內朝副廳級拼一拼的目標，怎麼也不想放棄。
韓晶看看他，道：“你倒是心氣兒挺高，你今年才二十七歲吧？還半年？半年過去你也是二十七歲啊，你見過哪個二十七歲的副廳級領導？就是慧蘭提的那麼快，也是三十歲才副廳的啊。像你爸，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還沒有你級別高呢，你小子啊，這還不知足？還想上去？呵呵，有上進心是好事兒，可你小子這也太‘上進’了啊，你以爲提拔幹部是過家兒家兒呢？”
董學斌尷尬道：“就是問問。問問。”
“那也問的太早了。”韓晶笑着一停手，也不包餃子了，就這麼掰着手指頭道：“那媽就給你算一算吧，幹部提拔原則性最快是三年一提的，至少程序上是這樣，如果有破格提拔，也不能太誇張，你以前幾乎每次調動都是破格，平級別的提拔咱們不說，副科到正科。正科到副處，副處到正處，這些大級的跳動也沒有一次少於一年的吧？可你現在纔來中-紀-委多久？半年都不到吧？也就將將好兒是半年，而且前仨月還提拔了一個實職，已經有過一次提拔調整了。間隔才個把月的時間，你還想再上去？你小子以爲國家是咱們家開的呢？呵呵。”
董學斌眨眼道：“可要是半年後，我就跟這邊工作一年了啊，每次我都是一年提一個級別，這次……”
韓晶打斷道：“那是以前，你現在是正處級的領導了，越往上越難，越往上越需要資歷，畢竟你站得越高，看到你的人就越多，如果你沒有相應的資歷別人也不敢給你提，現在的輿論壓力你還不知道嗎？而且你哪怕就算三十歲，那也還好說了，你現在剛二十七歲，你就想提副廳了？你哪方面都不夠格啊，不是媽否認你的工作能力，你的本事大家都知道，但有些事不僅僅是靠能力就能解決的。”
其實董學斌又何嘗不知道？他心裡都有數兒，他也不似傻子，副廳級對現在的他來說確實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連謝慧蘭這種有能力有手腕有背景的人都要到三十歲了才勉強上去，董學斌一個二十七歲的小年輕，一個普通家庭的孩子，他憑什麼？而且也真的不好操作。但知道是知道，董學斌還是要拼一拼的，這就是他的風格，也是他一直以來的性格，只要抓住一個目標，董學斌是絕對不會輕言放棄的，他拼上命也要搏一搏，以前是，以後也是。
董學斌道：“媽，要不然您給我問問？”
“問不了，根本就沒希望。”韓晶加了點餡兒包餃子。
董學斌不甘心，“先問問，成不成再說嘛，媽，成不？”
韓晶橫他一眼，“你裝可憐也沒用，這次你提拔正處級實職，還是你們二處的一把手，媽就已經給你說盡好話了，還聯繫了不少人，用了不少人情，你小子啊，還不知足是不是？嗯？”
董學斌苦笑道：“可這邊的工作，我總感覺不適合我啊，我這人您也知道，根本就是閒不住，爲人民服務的心思我安奈不下來呀，可中-紀-委這裡呢？雖然也是查出一些違紀行爲，可那都是上級批示下來的，已經定了調子，我這邊根本沒有那麼靈活的權利，施展不出我的本事啊。”
韓晶道：“你就扯吧，在哪兒不是爲人民服務啊？”
“可我覺得其他單位更適合我一些啊。”董學斌不依不饒道：“媽，行不？您幫我跟我爸說說。”
韓晶瞥瞥那頭，“要說你自己跟你爸說。”
董學斌哎呀一聲，“我這不是不敢嘛，我怕我爸批評我。”
“你也知道啊？”韓晶好氣又好笑道：“這事兒根本就沒戲，你啊，想都不要想了，不過媽也可以答應了，只要你不犯什麼大錯兒，你在跟中-紀-委熬上兩三年的資歷吧，兩三年以後媽保證你提上副廳。”
兩三年？
對別人來說真是很快了。
可對董學斌而言，他真的等不了那麼久！
半年，只有半年，董學斌已經給自己定了的！
“兩三年太長了，媽……”董學斌把餃子皮遞過去。
韓晶接過來塞上餡兒，“太長也得等，而且根本就不長啊，原則上都是兩三年一提的，你啊，心收一收，媽看你就是以前升官生得太快了，可能這對你來說也並不是一件好事兒，讓你浮躁了很多，可在體制裡，你就得遵守體制裡的規則，你資歷不夠，場合不對，怎麼都提不上去的，比如你爸吧，你看他現在級別挺高，可以前也經歷過一次五年都在一個位置沒有動一下的時候啊，不是媽批評你，怎麼就你特殊啊？誰都得經歷這些熬資歷的時候的，以前你沒有，是因爲還不到時候，也是因爲你氣運好，每次都趕上了正確的時候做出了最正確的判斷。”說了半天，韓晶就是一個意思——董學斌想短時間內提副廳，根本不可能。
董學斌也很鬱悶。
怎麼辦？他是真想盡快上副廳的，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這種事，他不會是想想而已！
可怎麼提上去？
丈母孃這頭是沒戲了。
出成績？但多少成績也不夠啊！
丈母孃說的對，自己來上任不到半年啊，而且是剛剛半年前才提上正處級的，這可不是之前頭兩年從正處級平調過來的提拔，而是剛纔落實了正處，現在半年還不到就想副廳了，也確實不太現實，別說國家不是他們謝家開的了，就算是，這個東西也不好操作啊，聽過幾個二十七歲的副廳級領導？反正董學斌是一個也沒聽過，所以這個事兒的可操作性就像韓晶說的那樣，不可能，這不是有都大能力的問題，也不是有多大本事的問題，資歷不夠，年紀不夠啊，這是誰都無法改變的，這是個論資排輩和有着濃重輿論壓力的社會，總不能讓董學斌去改戶口本和身份證上的出生日期吧？
怎麼辦？
難道真的不行了？
包好了餃子，春晚也進入了高潮，董學斌卻毫無心思，咬了咬牙，趁着謝老爺子想去衛生間的當口，董學斌立即主動上去攙扶，然後等就剩兩個人的時候，董學斌偷偷試探了一下謝老爺子的意思，雖然董學斌的話沒有說的那麼明顯，但謝爺爺是什麼人啊，一耳朵就聽出來了。
“想提副廳局了？”謝老爺子看向他。
董學斌很尷尬，“也沒有，咳咳，就是問問。”
謝老爺子無奈擺擺手，“你啊，等兩年再說吧，現在還不是時候，你這個程度還夠不上那裡。”
董學斌道：“您發一句話，那不就……”
“我發話管什麼用？”謝老爺子笑道：“你以爲共和國就咱們一家呢？很多東西都是一個磨合和平衡的過程，不是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你小子還是等等吧，過了三四年再說，也正好磨磨你的性子。”
三四年？
比丈母孃說的還晚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