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位。
場面有些靜。
本來市紀委的人殺過來，就已經讓焦鄰縣的人倍感壓力了，現在連方文萍這個省裡直接負責外賓交流任務的副-省-長也來了，就更讓大家緊張了，這是要把他們焦鄰縣置於死地啊？這是要將他們董書記窮追猛打啊？紀委來了還不行，副-省-長也出面了？那這事兒還能輕的了嗎？想也知道不可能的，估計是省裡也不滿意他們縣這次對外賓的處理方式了，這纔來興師問罪的，可是焦鄰縣的人都清楚，事情根本就不是他們引起來的啊，是那些外賓太目空一切了，是市政府辦的姓牛的幹部和工作人員太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了，董書記當時的處理方式縱然不妥，不該罵人，卻也不應該這樣吧？卻也不至於這麼多人來問責問罪吧？這不是欺負人嗎？
昨天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裡，董學斌和張東方的意見都統一了，全縣也沒有什麼分歧，所以看到市裡和省裡的人這樣，焦鄰縣的人都情緒不太好。
“董書記這回……”
“唉，那幫老外啊！”
“誰讓咱們是下級縣呢，人家想踩就踩！”
“真是沒法說了，怎麼責任全都是我們的了？這還講不講道理了啊？他們出爾反爾多少次了？我們難道就得忍着？”
“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
“方-省-長都來了，這是要把董書記置於死地啊！”
“真替董書記不甘心。要是這麼被處分或者撤職了，那得多憋屈多窩火啊。”
雖然才經過了短短几天的接觸，董學斌也就上任了這麼幾天，可大家對這個新來的縣委書記的評價卻都很正面，脾氣臭？但人很真，很實在！老罵人？可董書記的工作能力卻沒人挑得出毛病！最關鍵是對他們這些下屬和普通的科員工作人員都很尊重，所以很多底下人還是挺喜歡這個書記的！可誰想現在董學斌剛上任纔多久啊，就即將面臨可能要撤職的危險了？？
大家替他憋屈。
大家替他不甘心。
衆人都聚在了院子裡，看着那邊的情況發展。
方文萍就站在門口，門剛推開。也沒有關。旁邊和後面的人全看得很清楚，方文萍似乎也沒有關門的意思，直接走進去了。
市紀委的人都已經站起來了。
“沒打擾你們工作吧？”方文萍冷淡道。
章平急忙道：“沒有沒有，我們也剛處理完了。”
方文萍看向他道：“你是哪位？”
章平飛快自我介紹道：“我是市紀委監察二室主任章平。”
“哦。”方文萍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就沒再說話了。拿眼角跟屋子裡平靜地掃了一圈兒。
董學斌這時也起身了。剛剛市紀委的人進屋，董學斌甚至連屁股都沒有動一下，一點面子也沒給。一來是他帶着情緒呢，二來也是對方帶頭的章平的級別頂天兒了也就是跟自己一樣，正處，職務上的權利甚至還沒有自己大，董學斌不給面子也就不給了，但方文萍身份就不一樣了，董學斌肯定是不能再坐着了，而且他纔是最詫異的一個，他真的沒想到方文萍竟然會來。
來幹什麼？
這個時候過來？？
章平和市紀委的人顯然跟焦鄰縣的人想法差不多，都以爲方文萍是來對董學斌問責的，因爲外賓的事情往上的頂頭負責人就是方文萍的，焦鄰縣的人這麼對待了外賓，方文萍顯然是能管的，也有資格管。
於是乎，章平道：“方-省-長，這邊問話基本上都完了，情況我們市紀委也已經掌握了，您放心，肯定給相關負責人嚴肅處理，畢竟這件事的影響太惡劣了。”
方文萍看看他，“有什麼影響？”
章平呃了一聲，眨眼道：“就是……就是沒接待好外賓啊，正值英-國代表團訪問咱們的期間，這個影響如果大了，可能會上升到國-際-問-題，如果處理不好，肯定會影響到很多交涉。”
方文萍冷言冷語道：“你管的還挺寬是吧？國-際-問-題有上面人操心呢，輪得到你一個市紀委的幹部操心？有那個閒心多抓一抓你們的業務！多提高提高自身的素質！閒的沒事兒了吧你們？”
張嘴就是這一段！
市紀委的人都聽傻了！
周圍焦鄰縣的人也都錯愕不已，什麼情況？這什麼意思？我去！方-省-長怎麼直接數落人了？甚至還帶着人身攻擊的語言啊？她不是來跟董學斌問責呢嗎？批評市紀委的同志幹什麼？大家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了！
章平吸氣道：“呃，方-省-長，我們……”
方文萍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們什麼啊你們，還調查焦鄰縣的同志了？還嚴肅處理？好啊！我聽聽你們要嚴肅處理什麼啊？說說！我聽聽！”
市紀委的人都啞巴了，領導都這麼說話了，他們怎麼敢說啊。
方文萍繼續道：“少口口聲聲外賓外賓的，說好聽點叫他們一聲外賓，說不好聽點就是來咱們省招商的，求着咱們的錢，求着咱們辦事兒，還得供着他們一幫？有病沒病啊你們？如果他們客客氣氣的來，外國友人咱們是歡迎的，可如果有人仗着官方背景就來省裡耀武揚威，別人我不知道，我這裡第一個不歡迎！”看着目瞪口呆的衆人，方文萍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呃。”
“方-省-長。”
“這個……這個……”
誰也沒料方文萍竟然說出這番話。
電話已經打通了，也不知道是給誰的，只聽方文萍對着手機冷冷道：“通知所有縣市，外賓的接待任務和交流工作全部取消……你說我說什麼？聽不懂人話是不是？對！全部……他們？我管他們去哪兒呢！愛去哪兒給我去哪兒！愛去哪個省給我去哪個省！這裡不歡迎他們！”停頓了幾秒鐘，方文萍語氣更冷冽了，“廢什麼話！讓你執行你就給我執行！讓他們給我滾蛋！”
嘟嘟！
電話被方文萍掛了！
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都瞠目結舌地看着方-省-長，很多人都已經反應不過來了，這個轉折簡直太你媽大了啊！而且方-省-長的那個口音，那個語氣，那個混蛋勁兒，爲什麼怎麼聽怎麼像他們董書記啊！
簡直一模一樣！
倆人幾乎都一個口氣啊！
就算倆人都是京城人，這你媽說話方式也沒有這麼像的吧？？
而且……滾蛋？讓外賓滾蛋？您可是副-省-長啊，還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您怎麼也罵人了您？？
張東方和魏志軒孟寒梅常林等縣委常委聞聲也都早出來了，加上所有臨時縣委大院裡的人，大家全都愣住了，一時間院子裡好像被靜音了一樣，沒有一個人吭聲了，掉一根針幾乎都能聽到的那種氛圍。
鴉雀無聲！
噤若寒蟬！
衆人都聽傻眼了！
他們都沒深接觸過方文萍，老方也是纔來上任，而且在場的人除了董學斌之外也沒有人有這個層次能接觸到那裡，所以對方文萍的發飆全沒有預料，只有董學斌一個人不意外，他知道方文萍就是這個脾氣，跟自己一樣臭，想當初在京城的時候，老方一直也就是這個工作方式的。
罵人？
這算什麼大事兒啊！屁都不算！
一秒鐘……
兩秒鐘……
三秒鐘……
大家才陸陸續續回過味來！
原來方-省-長過來不是問責的，而是來幫他們焦鄰縣解圍的！
章平也心中咯噔了一聲，臉都白了，他纔想起來一件事，據說方文萍來這邊上任之前，似乎也是中-紀-委的領導，而且好像跟董學斌還是同一個部門的！
方文萍已經把調子給訂了，他這個直接負責外賓的省-領-導都下令讓外賓滾蛋了，章平他們也沒辦法拿這個說事兒了，但尷尬了片刻後，章平還是心虛道：“方-省-長，其實市裡讓我們過來主要還是調查董學斌同志在工作中辱罵市政府辦幹部的問題，這個事情的影響是……”
方文萍打斷道：“剛纔聽見我打電話了吧？”
章平怔了一怔，道：“聽見了，您……”
“我也罵人了。”方文萍指指自己，看着他道：“來，你告訴告訴我，我罵人有什麼影響，你們也調查調查我！”
我去！
調查您？
市紀委的人都快汗流浹背了，這不是讓他們坐蠟麼，您一副-省-級的幹部，調查您也得中-紀-委纔有這個資格和權限啊，省-紀-委都不行，更別說他們一個小小的市紀委了，怎麼可能！
“不是，您……您不是。”章平趕快找補。
方文萍撂下話道：“正經事兒不會幹！貪-污-受-賄不會查！撿小毛病還撿的挺快！還來了這麼多人這麼多車就是爲了查這麼點破事兒？我看你們寶紅市紀檢委系統很閒啊！”方文萍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數落。
市紀委的人和章平他們只能聽着，一句都不敢反駁，沒辦法，人家級別在那兒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