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造反籌謀許久, 可到頭來卻是雷聲大,雨點小,且許多人都還沒反應過來, 這場造反便似悄無聲息的結束了。
這日, 有許多的官員被押到了大理寺聽審。但這一齣戲, 倒是把那些與裕王勾結的官員清理得乾乾淨淨。
官員處理後, 便有了許多的空缺。沈寒霽因功而調出大理寺, 升爲御史中丞,溫霆則升爲大理寺司直。
而靳琛早先在年宴上立功,後又表現極佳, 且皇帝極爲欣賞這個女婿,便升爲了大理寺正。
便是沒有皇帝女婿這個身份, 以靳琛的能力, 升官也是早晚的事情。
威脅到溫盈最大的隱患解決了, 沈寒霽晚上回來的那晚,睡了個安穩覺。
便是後邊幾日, 都極少再被夢魘驚嚇而醒。
一早,溫盈睜開雙眸的時候,竟發現他還在睡。這是他們同牀共枕這麼久以來,她第一次比他醒得早。
溫盈沒有吵醒他,只靜靜的看着他睡時的俊顏。
他們成婚快四年了, 也是最近這一年來, 溫盈纔有了他們二人是夫妻的感覺。
這種感覺來自這一段時日以來他們的患難與共, 風雨同舟。
溫盈醒了一會, 沈寒霽也醒了。
許是極少有睡得這麼沉的時候, 故而醒來之後有兩息的惺忪,身體先意識快一息地把溫盈摟得更嚴實一些。
沈寒霽視線透出帳幔, 看了眼紗窗,隱約可見些許幽暗的青色。看這天色,約莫才寅時左右,或者還沒到寅時。
他收回目光,側臉在溫盈的發間親暱的蹭了蹭,低聲問:“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沈寒霽這剛剛起牀的嗓音,溫盈愛聽。低沉的嗓音中帶着幾分啞,聽着這聲音,感覺耳朵都酥了。
溫盈溫聲回:“白日睡多了,現在也就睡不着了,天色還早,夫君便多睡一會吧。”
“我也睡夠了,不用再睡了”
從昨日到現在,沈寒霽睡了竟約有三個半時辰,期間也沒有醒來。
想了想,又道:“今日金大夫會到府中給你看看,但我今日還得去審裕王,不能陪你了。而我昨日寫了些問題,你替我給金大夫。”
溫盈應了一聲“好”,可隨即又狐疑的問:“裕王造反,罪證確鑿,爲何還要審問?”
沈寒霽輕柔地撫着溫盈圓潤的肩頭,輕笑道:“到底還要走過過場,順道把刑罰給定了。”
沈寒霽還未從大理寺調走,如今審問裕王倒也還是在司其職。
“那刑罰如何?”溫盈問。
沈寒霽只是走個過場的,那麼真正拿着生殺大權的還是皇帝。
沈寒霽回了她:“裕王若是造反,或許皇上會念幾分情,流放蠻荒之地,但他不僅籌謀了十幾年,還與東疆勾結了。皇上的意思是死罪。”
溫盈沉默了一息,倒是沒有半分的同情,畢竟裕王也是死有餘辜了。
“那裕王妃和裕小王爺又怎麼處理?”
“裕王妃與裕小王爺不歸我管,但……”沈寒霽揣摩了幾息之後,才道:“裕王妃估計一輩子都出不了金月庵了,而裕小王爺會被流放。金都有裕王妃牽制着,倒也不怕他有什麼想法。且皇上對他這個侄子還是瞭解的,不是能成大事的人。”
溫盈聞言,露出了幾分詫異之色:“皇上爲何會放過裕小王爺,我以爲會斬草除根。”
沈寒霽淡淡地笑了笑,意味深長的道:“帝王心,最難揣測,便是現在還留他一命,誰又能知道他能活多久?”
帝王心確實是最難揣測的東西,估計沈寒霽都猜不透,所以溫盈也沒有繼續問這事。
除卻對裕王的處理,因這次牽連甚廣,有官員被判死刑,有判流放千里的。
而對其家眷,倒也從輕發落了,沒收家產後,家眷或爲庶民,或爲奴爲婢,更或是流放。
二人在牀榻上廝磨了許久,待天色亮了,沈寒霽纔起來。
溫盈正要喊人進來伺候的時候,沈寒霽制止了她,溫聲道:“我約莫辰時三刻纔出門,還有時間來給你更衣。”
說着,不待溫盈拒絕,便轉身拿起了架子上的衣服。
溫盈也就沒有拒絕他,笑道:“那我倒要好好的享受享受御史中丞給我更衣。”
且還是未來的宰相呢。
便是這輩子生出了許多的變故,但溫盈堅信以沈寒霽的能力,便是再多的變故,最後他依舊能位極人臣。
沈寒霽動作輕柔地給溫盈穿戴衣裙。
如今,溫盈低下頭都看不見自己的腳尖了,故而鞋襪都難穿,所以平日都是婢女來幫忙。
今日卻是沈寒霽來幫忙。
沈寒霽給溫盈穿着鞋襪的時候,溫盈問:“先前夫君不在的時候,五弟妹每日都過來陪我,這是不是與夫君有關?”
沈寒霽給她穿好了襪子,隨而穿鞋,淡然的回:“五弟妹與人相處直爽,沒有那麼多的彎彎繞繞,她能每日過來陪你說說話,想必你的心情也能好一整日。”
沈寒霽確實沒有聊錯,與何櫻相處半個時辰,都能讓她心情好上大半日。
“不過,夫君是怎麼與五弟妹說的,才能讓她幾乎每日都過來?”
給溫盈穿上了一雙鞋,站了起來,帶着溫潤的笑意爲她解答:“我與五弟妹說你極喜歡她,我又怕我不在你悶得慌,如此她定然會日日過來。”
沈寒霽當真是把沈五郎夫婦二人的性子給拿捏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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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寒霽用了早膳,準備出門時囑咐了下人好生照顧娘子,如此纔出了門。
裕王被關押在大理寺中的單獨一個牢房,被嚴加看管。
沈寒霽到牢中的時候,裕王的雙手雙腳都被牆壁牽出的鐵鏈鎖着,他盤坐在地上,神色有些恍然。
沈寒霽到了牢房外邊,他都沒有發現,直到牢房門打開的聲音才吸引了他的注意。
看到沈寒霽進了牢房,裕王的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
沈寒霽一如既往的儒雅。一身白淨似雪的綢衣,更是顯得牢房的髒亂落魄。
“下官此次奉命前來審問裕王殿下。”沈寒霽對上裕王的目光,笑得閒適淡然。
裕王冷笑:“還有什麼可審問的,本王造反,勾結東疆,都承認了,但……本王想不明白。”冷笑沉了下去,黑着臉看着沈寒霽,問:“不明白你們到底是怎麼知道我的籌劃的,是碼頭鎮露出了馬腳,還是那金都城外的墓地露出了端倪?”
沈寒霽倒也不瞞他:“從官船被劫之時,我便想到了朝廷中有人圖謀不軌。再而到調查碼頭鎮,又發現了許多疑點,最後裕王殿下給李清寧修建墳墓一事,我都派了人全程監視。所以不止是一處的破綻,而是處處都有破綻。這些時日來便不是我,裕王殿下的所做也會被皇上看出端倪來。”
沈寒霽最後的話,就如同是錐子一樣,狠狠地紮在裕王的心頭上。
喉間哽着一口氣,不上不下,憋得幾乎要吐血。
裕王閉上雙眼,深呼吸了兩口氣後,才睜開眼睛,看向沈寒霽,問:“那東疆犯境,幽州郡王,還有那禁軍將領你們又是怎麼發現的?”
此時有獄卒搬了一張長凳進來,沈寒霽撩袍而坐,待獄卒出去後,他才繼續道:“既然都懷疑裕王殿下要造反了,那造反必須是得有兵,裕王殿下手下無兵權,那定然是有人相助。但到底是誰,其實也沒個準數,只是錦衣衛早已經盯上了裕王府的一舉一動,所送出的任何信件,都會嚴加追查。”
說到這,沈寒霽笑意依舊淡淡的,繼而道:“而知曉碼頭鎮的人皆爲東疆探子一事,我在送嫁到東疆後,便也與東疆王說了。若他想與大啓開戰,便會有所行動,但若是還想着和平共處,那必然會協助大啓。在我離開前,東疆王便查到了東疆太子行刺和親公主一事,但太子是東疆太后的人,爲了配合我等,便沒有打草驚蛇,而是慢慢地把他們的人從高位上弄下來。所以此次東疆犯境,不過是爲了讓裕王殿下和幽州郡王落入圈套的假消息罷了。”
“待幽州郡王上金都的時候,也已經在途中安排了大軍等候,那便是你們所認爲在抵抗着東疆犯境的北境大軍,派出了五萬人,而餘下大軍留守北境,最後便是那個禁軍守衛了,他早就已經倒戈了,只是裕王殿下你不知曉罷了。”
話到最後,沈寒霽補充了一句殺人誅心的話:“所有的事情都皆在皇上與下官的掌握之中,裕王殿下所做所爲,在下官看來,不過是一場精彩的戲而已。”
聽完沈寒霽的一席話,裕王哽在喉間的那一口血終還是沒嚥下去,猛烈地咳嗽後,一口血吐了出來。
沈寒霽從位上站了起來,笑意泛着冷意,走到裕王面前。
他渾身寒意四溢至牢中的每一個角落,冷沉開口:“你與李清寧幾次三番害我妻性命,我豈能容你們再還活着?”
裕王瞪着他,緊緊咬緊牙關,脖子上的青筋凸現,可見被氣得不清。
沈寒霽收斂了顯露心底情緒的神色,恢復了一貫的悠然從容。
字字重而有力:“裕王既已認罪,那便籤字畫押,擇日問斬。”
說罷,沈寒霽轉身,步履徐緩地從牢中走了出去。
從牢中走出來的沈寒霽,擡頭看了眼晴天白雲。
身後的隨從道:“今日的太陽似乎格外的曬,大人可要撐傘?”
沈寒霽笑着搖了搖頭,勾脣道:“不了,豔陽正好,是個好日子,何必遮住這好日頭。”
說着,便勾着嘴角朝着大門走去,到了大理寺門外後,才問隨從:“可知何處有小孩玩的玩意兒買?”
隨從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才問:“大人可是要個侯府小公子買的?”
沈寒霽搖頭:“不,是給我那未出世的孩兒準備的。”
隨從:……
都還沒出生,還不知男女呢。且就是生出來了,還有很長一段時日才能把玩呢!
雖如此腹誹,但也還是恭恭敬敬的說了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