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籠罩下,荒涼寂寥的世界,忽然多了一絲生機。
由幾十個污染研究員和污染醫師組成的近百人的隊伍,出現在這片死去的大地上。
“這就是夢裡的世界嗎?”
“看着好絕望。”
“不知道爲什麼……想哭……”
人羣呆呆地望着周圍孤獨的景象,氣氛一時間有些低迷。
不過隨後,他們便又對這個從未涉足過的世界產生了極大的探索熱情,開始興奮起來,如果不是還有正事要做,這幫人估計已經開始打算開始冒險了。
已經來過一次的牛長壽反應比其他人要小很多,但再次到來,卻依舊感到震撼。
彷彿無垠的空間中,只有他們這一小撮生命真實存在。
“嚴格來說,這並不是普通人完全虛幻的夢中世界,這個世界應該是介於夢境與現實之間的地方,最顯著的證明,就是夢境在這裡擁有實體,可以隨意接觸。”夏仁解釋說道。
廖醫生環顧四周,深吸一口氣。
確實,就如夏仁所說,這裡的空氣吸入肺部的感覺,和現實世界截然不同,如果只是單純虛幻夢境,絕不會觸發如此真實的感官反饋。
而且夢境有一個特點,就是很難連通,每一個夢都是獨立的,如果試圖進入他人的夢境,便會帶來強大的違和感,導致夢境的主人意識到這是個夢,從而立即醒來。
即便是使用秘法使得幾個人可以出現在同一個夢境裡,也絕對達不到現在近百人的龐大規模,因爲每增加一個人員,維繫夢境的難度就呈幾何倍上升。
距離他們不遠處,零零散散長出了一些扭曲植物,從頂部的構造來看,和花朵有幾分類似。
但這些花實在太過畸形,以至於光是盯着它們,就有不少人出現了不適感。
要知道,因爲長期和污染接觸,在場的衆人對於污染都有較強的抵抗能力,否則也不可能被選中一起進入夢境研究。
而即便是這樣,他們也難以長時間直視這些夢境之花,可想而知後者所蘊藏的知識,已經遠遠超出了人類的承受能力。
衆人意識到這一點,不再廢話,專心將注意力集中在這些花上。
他們分成幾個人一組,圍聚在一束束花朵旁,因爲沒辦法將筆記和研究設備帶進夢中,所以研究院和醫師們只能憑藉記憶強行記下所有細節。
儘管已經和非典型恐蟲症抗爭依舊,但直到此時,他們才終於能夠直觀地看到鑽地魔蟲的幼蟲,不少研究人員雙手顫抖着取出幼蟲,既恨不得將它們碾成渣滓,又像捧着珍貴的文物一樣,小心翼翼,無比糾結。
廖醫生和牛長壽、夏仁以及另外兩名年紀比較大的醫師組成一組,夏仁負責隨時幫他們解答自己知道的一些問題,其他時間,都是廖醫生幾個在門頭觀察和思索。
過去不到十分鐘,附近突然傳出一聲驚呼,一名研究員承受不住污染,緊咬着牙關,昏迷倒地。
而其他研究員和醫師也都不同程度的出現了污染徵兆,甚至幾名研究員眼眶周圍,已經出現了怪異的紫紅色紋路,並且有向全身蔓延的趨勢。
不得已,衆人只好暫且終止這次研究,由夏仁帶領,結束了夢境。
但是在離開之前,夏仁餘光看到,趁衆人不注意的時候,廖醫生竟然用食指颳起一些黃色真菌,用舌頭舔了舔。
此後的一個星期時間裡,隔離區接連不斷有新的人員進駐,原本種下的兩棟【絕對無法被複制的超級建築,居家旅行的必備良品,龍珠科技的再現!卵生房屋-C26。】早已經住滿了,但是隔離區又沒有其他空地,所以只能在圍牆外面又種了兩棟。
夏仁將廖醫生最後的那個動作告訴大家,但卻一直在密切關注他的狀態。
研究貌似一直都沒有出現突破性進展,不過這幾天裡,廖醫生的精神狀態卻每況愈下,一日不如一日,想來是感染黃色真菌的結果。
面對黃色真菌,即使是【百分百安全小雨傘】也無法做到防護。
但病情還沒有發展到不可挽救的地步,廖醫生既然打算用自己當做實驗對象,夏仁如果阻止,反而是對他的不尊重。
第八天,曾經進入夢境的那批研究員和醫師,有人病倒了。
檢查結果發現,病倒的那名醫師的神經纖維,出現了不可理解的畸變。
但是隔離區的防護措施做得很嚴密,除了針對個人的防護外,現在隔離區範圍內每天都還會噴灑混有一定比例的抗污染液淨化任何可能存在污染,黃色真菌應該是絕對無法感染他們纔對。
即便真菌能夠突破隔離區的防護,首先感染的人也應該是這裡的幾個普通人,比如那名臉上有穿刺傷疤的西洲醫療協會的副會長,霍布斯.傑諾。
事情的真相還是由那名被感染的醫師主動說了出來,她是在進入夢境有機會和真菌接觸的時候,偷偷舔食了一些,甚至爲了保證自己一定能夠被感染,她還通過鼻孔悄悄吸入了不少。
隨後,這名醫師向衆人提供了被感染以來的自己記錄的身體變化。
筆記的內容很詳細,從每天血液樣本,大小便次數,體溫,精神狀態,到皮膚和毛髮的變化,視覺味覺等感官……足足寫了十多萬字,用了三個筆記本才寫完。
衆人看着一小沓筆記本,陷入了沉默。
這個結果在意料之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但事情還未結束。
之後兩天,當初那批進入夢境的人,先後病倒了一半。
原因也基本相同,都是主動感染。
“真是一幫瘋子,人都病倒了,誰來做研究?你說是不是?”
廖醫生揉了揉模糊的雙眼,語氣說不清是憤怒,還是無奈。
他面前的辦公桌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筆記,足有上百本之多。
夏仁搖搖頭,對此不置可否。
一半的人病倒,剩下的人更要努力研究,不能辜負同伴做出的犧牲。
隔離區的氣氛一天比一天緊張,那些筆記成了重要的參考資料,廖醫生吃住都在實驗室,基本不睡覺,筆記本被他翻了又翻,紙張都快翻爛了。
終於,在進入隔離區的半個月後,廖醫生盯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走出實驗室,要求夏仁帶他再次進入夢境,不過這一次特別要求,只有他一個人能夠進去。
他的狀態差到了極點,嘴脣乾裂,沒有一絲水分,皮膚也黯淡無光,凌亂的鬍鬚肆意瘋長,頭髮亂成一團,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糟糕的中年流浪漢。
“你沒問題吧?”夏仁關心地問了一句。
廖醫生忽然“哼哼”地笑了起來。
他擡起頭,髮絲遮蓋住的一雙疲憊的雙眼放出明亮的光芒,說了一句難以理解的話。
“這是實驗。事情終於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