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戰爭,是人類永恆不變的主題。
這個區域東南方向,漫天的狼煙已經悄然散去,死寂的戰場之上橫七豎八的躺着數以萬計的屍體,天空之上密佈着厚厚的黑雲,太陽也早已不知在什麼時候墜落在西山之下。
夜,很靜。寂靜的空間之中偶爾響起的陣陣狼嚎將這寂靜的戰場襯托的愈加陰森。這裡……顯然已經沒有了任何生靈的存在。
沒有人來打掃戰場,也沒有人會去關心這些已經逝去的生命。這麼多年以來對於生存於這個區域的人民來說,戰爭,已經太過尋常了。生命的脆弱對於身處於戰爭中的人民來說,是那麼的司空見慣。
對於那些在這場戰爭中存活下來的人們而言,與其去收拾這些已經逝去的生命,倒還不如抓緊時間專心休養,以求在明日即將到來的廝殺中能夠保住性命來得實在。
“啾——”南方的天空之上突然傳來一聲刺耳的鳥鳴聲,彷彿死靈的召喚一般,劃破夜空。
“啾——啾——啾——”……
隨着剛剛那一聲鳥鳴的響起,南方的夜空之上接二連三的不斷響起了數百聲鳥鳴,刺耳的鳥鳴聲彷彿能震懾人的心靈一般,尖銳的鳴叫不斷的如針扎一般在那些存活下來的人們心中迴響。
“已經來了麼?”距離戰場數裡之遠的位置,三五個身穿鎧甲留下來守夜的士兵淡漠的看着南方的夜空,當頭的一個人靜靜的呢喃道。
“是啊,已經來了。這羣噁心的食腐動物。”接下話茬的是當頭那個士兵身後左肩上繫着繃帶的青年人,剛毅的臉龐之上還掛着絲絲的血跡,也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說話的青年人眼中閃過一絲的反感,彷彿是對着那些正在鳴叫的鳥類有着很深很深的厭惡。
當頭的士兵靜靜的轉過身來,對着跟在自己身邊的幾個人說道:“回去吧,既然這些噁心的東西已經來了,那麼今晚我們的工作就已經基本可是算是完成了。有它們在,相信烈焰城的那些人是不可能穿越過這道戰場來偷襲了。”說完,當頭的士兵還輕輕的搖了搖頭,彷彿是在對那些已經戰死的人們表達自己的同情,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這場戰爭,又或者說有朝一日或者就在明天可能他也會躺在眼前的這片死寂的戰場之上任人宰割吧?
“哦?這些是什麼?我們的援軍麼?”說話的是站在幾人最後端的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亮金色的長髮散亂的披在肩上,閃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彷彿是這無盡黑夜之中的唯一的一對星星一般,閃爍着希望的光芒。
這個區域烈焰城與玄黃之壁的連年來的戰爭早已經是戰的人困馬乏,絕大多數的青壯年數十年來都被國家徵召去投身戰場,可是戰爭對生命的摧殘是極端迅速的,近幾年來雙方的兵力都在急劇的銳減,國力空耗,可是對於雙方來說卻都沒有絲毫的戰果可言,戰線始終都是拉鋸在雙方原本的國境線之上。現在兩方基本都已經到了無可戰之兵的境地,無奈之下也就只好強制的徵用一些未成年的少年來參軍。
可是對於這些十幾歲的少年來說,他們哪裡懂得什麼纔是戰爭的殘酷,上了戰場,絕大多數人也不過只能當做炮灰使用而已。
說話的少年完全沒有注意到當頭那個士兵說話時話音裡流露而出的悲涼,聽到當頭的士兵說‘這些東西來了,我們的工作就已經基本可以完成了’還天真的以爲是自己這一方的援軍到來,對於原來一直處於母親家人的關愛之下,今天第一次來到戰場的他來說,完全不清楚這片這個區域的規則所在。
“援軍?哈哈哈……”當頭的士兵沒有正面的回答少年,而是歇斯底里的放聲大笑起來,粗獷的笑聲在寂靜的夜空傳蕩,伴隨着天邊那些越來越多越來越近的刺耳鳥鳴。
誰也沒有注意到,當頭的士兵在放聲大笑的同時,一滴眼淚順着那彷彿歷經了滄桑一般的剛毅臉龐悄然滑落。
俊美的金髮少年全然不知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不明白爲什麼自己的一句問話會惹得面前這個負責帶領自己的青年人這麼放聲大笑。金髮少年擡起他那張懵懂的像是從未經歷過任何挫折磨難的臉,不解的望着眼前的這個還在放聲大笑的青年人。
“哈哈哈哈……”青年人還在放聲大笑,完全沒有理會這個俊美金髮少年的意思,這個當頭的青年士兵一邊笑着,一邊舉起一隻手來,輕輕的放在嘴邊上,像是怕自己的笑聲驚動了其他人似的,一指拇指悄然在眼角滑過,摸去了剛剛那滴順着眼角緩緩流下的淚滴。
忽然間當頭的青年人表情一變,快步走到這個俊美少年的身邊,粗野的伸出那滿是刀口與老繭的右手,放在金髮少年的後心之上,向提小雞似得將這個俊美的少年提了起來,然後將這個少年猛的向前一仍,巨大的力道讓這個瘦弱的少年在空中滑行了數十米之後方纔砰觸到地面。
“砰!”的一聲,俊美少年與地面親密接觸,又在地面上滾了十數米之後方纔停了下來。金屬質地的鎧甲與地面上突出的石塊劇烈摩擦,隱約的閃現出數道的火星。
良久,金髮少年方纔重新爬了起了,伸手手來擦去臉上那不知到底從哪裡流出的血液,站起身來變想走回去向那個粗野的士兵理論,問問這一切都是爲什麼。
“站在那裡!”不等金髮少年擡起腳步向前走動,當頭的那個青年士兵粗野的略帶着沙啞的喊聲便傳入了金髮少年的耳中,即便是隔着數十米的距離,金髮少年仍然覺得自己的耳朵被這喊聲震得嗚嗚直響。
一時之間委屈的淚水從金髮少年的眼角魚貫而出,不停的滴落在盡是黃土的地面之上。
金髮少年不懂,不懂爲什麼自己要遭受這種待遇,他僅僅只不過是問了一個問題而已。然後就這麼無緣無故的被人欺負,包括旁邊的其他一些人甚至至始至終都在看笑話。
“喂,這樣好麼?他不過還是個孩子。今天才剛剛從鄉下被招進部隊。”當頭那個青年士兵身後肩膀上繫着繃帶的青年人到底還是看不下去了,走到當頭的那個青年士兵面前輕輕的問道。不過話音裡卻好像沒有絲毫的責備語氣。
“哼!正是因爲他是今天剛來的!你覺得就他這個樣子明天能上戰場麼?去了能活着回來麼?”當頭的青年人轉過臉來看着對自己說話的士兵尖銳的問道。肩膀上纏着繃帶的青年人沒有話說,只是低下頭微微搖了搖。
當頭的那個青年人看到對方沒有回話,便繼續說道:“這麼做也是爲了他好,這你還不明白麼?畢竟,有些事情,只有親身經歷過了,才能夠徹底的接受,再次經歷的時候纔不會感到彷徨,感到無助,甚至是感到絕望。今晚對於這個孩子來說不正是一個好機會麼?”
當年的青年人說完,便伸手猛地拔出掛在腰間的那柄大刀,絲絲的寒光從刀柄之上透徹而出,迎着不遠處的燃燒的篝火,甚至能夠清晰的看到這大刀之上那些未擦乾淨的血跡。
“轉過身去,看着前面,沒有我的命令!如果你敢轉過身來,那麼,迎接你那脆弱的脖頸的,便是我這把馳騁戰場數年斬盡數千敵人頭顱的大刀!”當頭的那個青年人粗野的聲音伴着淒涼的寒風飄蕩到金髮少年的位置,金髮少年擡起他那滿是淚痕的雙眼,看了看不遠處青年人手裡提着的那把不斷閃現着寒光的大刀。只覺得一股不知名的涼氣順着腳底板直衝腦門。
“還傻站着幹什麼?轉過身去!”當頭的那個青年人的聲音又一次傳來。說話間還不自覺的揮了揮手中的大刀。
金髮少年被青年人這一吼嚇得一哆嗦,生來就有的叛逆心理使他本能的想去反抗,但是注意到那柄閃着寒光的大刀,金髮少年現在唯一能夠選擇的恐怕就是服從了。
“哎,這樣真的好麼?”肩膀上綁着繃帶的青年人像是自言自語一般的搖了搖頭。擡起頭來遙看着天邊那不斷涌動而來的黑雲,暗自嘆了一口氣:“生或者死,抗的過去便生,抗不過去便死;呵呵,真是極端的做法呢。”
金髮的少年並不能夠聽的到遠處綁着繃帶的青年人所說的話,他現在僅僅只是照着那個當頭的青年人叫自己做的去做,他不明白爲什麼這個青年人要讓自己面對着這片戰場站着,甚至還拿出一把大刀來威脅自己。
但是,這一切都不需要解釋,因爲金髮少年很快就找到了他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些剛剛還彷彿是在天邊刺耳鳥鳴聲,短短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內,便伴隨着天邊那朵急速移動的黑雲越來越近,叫聲也從原來的好似數百之鳥,逐漸的增加至數千只,數萬只,乃至數十萬只。
黑色雲朵距離戰場的位置越來越近,黑雲的高度也隨着不斷的接近戰場而越來越低。終於,金髮少年看清楚了,那不斷靠近戰場的黑雲竟然是由着數萬只乃至數十萬只的黑色鳥類組成的,待達到這片戰場的上空之後,居然開始紛紛的下落。
然而,令金髮少年震驚的事情還不止於此,隨着這些鳥類的不斷降落,金髮少年的臉色便開始由震驚逐漸的轉變。
呼——呼——呼——
幾道火把飛速的從金髮少年的頭頂掠過,直直的飛向前方那不斷有鳥羣降落的戰場。隨着火把的不斷逼近,金髮少年終於看清了他想要看清的一切,臉色在一瞬間變的慘白。
食屍鷲!
食屍鷲,這是一種這個區域無數奔赴戰場的戰士心中的噩夢,無數待守閨中的妻子心中的夢魔,無數盼望兒子早日歸家的母親內心深處的傷疤,無數等待着父親回家看望自己的孩童心中的惡魔!
在這個區域,人們對這種生物的厭惡甚至遠遠超出了對這種生物的懼怕,這一切都並不是因爲食屍鷲力量的強大,也不是因爲食屍鷲樣貌的可怕;而是因爲這種生物的行爲。
戰場,對於食屍鷲這種生物來說,無疑就是意味着樂園一般的存在。這種生物天生就有着一種異乎尋常的敏感神經——對靈魂力量的敏感,對於那些即將將消逝的靈魂,這種生物有着狗的嗅覺一般的靈敏的感應。而這一切,都是因爲他們的生存方式——食屍!
在萬年前的魔法中興時期,有一種生物與食屍鷲有着相同的喜好,就是那些集可怕黑暗殘忍於一身的亡靈系法師召喚而出的食屍鬼!
這個區域上的人們對於食屍鷲這種生物的厭惡是發自內心的,畢竟誰也不會希望自己的孩子、丈夫、父親甚至於自己死後的軀體成別人口中的美餐,這種生物對於戰士來說無疑就是意味着心中的夢魔。
然而,這個區域的掌權者們卻好像從沒都有想過要去清理這種生物,因爲這種生物的存在對於還處在冷兵器時代並且戰亂不斷的這個區域來說是一種不可或缺的存在,那就是——打掃戰場。
沒有錯,打掃戰場。因爲這種生物的存在,無論多麼激烈的戰爭,戰後留下多少屍體,往往都會在一夜之間被這些噁心的羣居生物蠶食的一乾二淨,哪怕是一根骨頭也剩不下。正是因爲如此,養尊處優身居大後方指手畫腳的當權者們纔沒有理會民怨而去清理這種生物的存在;也正是因爲如此,數不清的戰士對這種生物的厭惡、痛恨纔會愈加的強烈。畢竟,誰也不會希望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存在的標識被別人硬生生的抹去,哪怕是他已經死了。
歷史上也曾有過心存仁愛之心的當權者組織過軍隊試圖去消滅食屍鷲這些噁心的生物,可是戰爭爆發後不久,人們就發現這一切都是徒勞的。夜晚與這種夜行性生物作戰是不明智的,因此戰爭往往爆發在白天。可是因爲食屍鷲這種生物羣居的天性以及他們可怕的不計其數的數量,即便人類與他們的戰損比能打到1:100,也無法對它們造成有效的打擊,而且一到夜晚,無人問津的戰場就會成爲這些噁心的生物的天堂,因爲一旦有戰爭,就必定會存在着傷亡,而這些傷亡者,往往百分百會成爲食屍鷲們果腹的美餐。更重要的是,這些生物不但蠶食人類死去的軀體,甚至連他們同類被斬殺的軀體,也會毫不猶豫的吃下去。
夜晚無數尖銳的震懾人心的鳥鳴聲吵着戰士們無法入睡,而經過一夜豐富能量補充的食屍鷲們,卻依然活躍……
金髮少年被眼前的景象嚇的臉色蒼白,數不盡的因食屍鷲的叼啄而四處飛濺的頭顱、臂膀、內臟還有一些認不清原本是存在於哪裡的骨頭、碎肉在火把的照耀下絲毫無差的映入金髮少年的眼睛。奔赴這戰場之前村子裡麪人們談論的無數有關食屍鷲這種可怕生物的流言在這一瞬間全都映入金髮少年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