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響離開實驗室。
又被邀請到了地下基地。
張閣老帶着他看了許多東西。
因爲融合了國運之力，九州的許多秘密計劃，都對他敞開。
包括這個巨大的地下基地。
李響在裡面待了三天。
也只是將這個基地瞭解了一個大概。
與其說是一個基地，不如說是一座位於地下五萬米的大城。
這裡匯聚了六十餘萬科研人員，數百萬臺科學儀器。
除了科研人員之外，還有他們的助理、直系家屬，管理科研人員衣食住行等方面服務人員。
光是負責安保的返祖者，就達到了二十餘萬。
這座地下巨城中，有醫院、工廠、學校，但這一切，都是爲了科研和製造服務。
可以說，九州國一半以上的研發能力，都在這座巨大的地下城中。
能在數萬米深的地下，挖出一座城，李響不得不感嘆，國人基建能力實在是強悍。
張閣老倒了杯茶，看着地下城的三位投影，說道：“十年前那場大災，讓京都城險些覆滅，從那以後，戰神殿和閣老會，就開始修建地下城。”
李響微怔，修建這麼一座巨大的地下城市，居然只用了十年時間。
張閣老滿是老人斑的臉上，露出回憶的神色，“修築這座地下城，幾乎將國庫搬空，隨後的這些研究項目，每天都在消耗海量的資源。”
“如果把這些資源投入戰場，前線，不至於崩潰的這麼快。”
“所以這些年，閣老會裡，總是能聽到反對的聲音。”
“但我覺的，這一切，都值得。”
他看向李響，問道：“你覺得呢？”
李響沉默。
妖族大軍壓境。
九州國這邊，唯一的出路，就是釜底抽薪，以舉國之力反撲。
可終究是沒到那個局面。
不管是戰神殿還是閣老會，都做不了這個決定。
於是，只能一步步退讓，慢刀子割肉，溫水煮青蛙。
這個地下基地，順應而生。
張閣老嘆了口氣，說道：“我們太弱了，只能用空間換時間。”
“而後，是一道道防線的崩潰。北境千萬平方公里的國土，被妖族蠶食，無數同胞，被迫放棄家園，離開故土。”
“換來的，是數十年的時間。”
“終於，兩代人的努力，終於讓我們看到了一絲希望。”
張閣老點了點投影界面，調出一份份絕密資料。
有武器研究，有人體試驗……
這些，凝聚了兩代人的心血。
以及死在實驗中的，數以萬計的志願者。
李響看着那一張張照片，一段段影像資料。
有實驗者，全身長滿觸手，爆體而亡。
有志願者變成半人半妖的怪物，一邊殺戮研究員，一邊痛苦的哀求，讓研究員啓動他體內的自爆程序。
但只剩上半身的研究員，卻在鼓勵他，讓他再堅持兩分鐘，將重要數據記錄下來。
最後一刻，研究員和志願者擁抱在一起，炸成模糊血肉，難分彼此。
這慘烈的一幕幕，觸目驚心。
李響心情有些沉重。
不管是研究員，還是那些志願者，都稱得上英雄。
但因爲保密關係，他們的事蹟，只能留在檔案袋裡。
李響看向星火計劃。
「星火」計劃，只是京都大學參與的衆多項目中的一個。
計劃的內容，是將人腦植入高階妖獸體內，再將這些改造後的“妖獸”，送回妖域發展自己的實力。
每一個改造的妖獸，都是一顆火星。
當將來決戰開啓時，他們就會在妖族後方，臨陣倒戈，形成燎原之勢。
除此之外。
還有克隆軍團、爆破敢死隊、改造機械人、思想鋼印等一系列研究計劃。
“克隆軍團，使用的是八大鎮國戰神的組織細胞，”張閣老緩緩說道，“不過克隆出來的人，先天智力缺陷，智商大概只有七歲小孩的水平。”
“而且這些克隆人，只能有返祖一次。”
“到目前爲止，已經有三十萬人的克隆軍團。”
張閣老正說着，有人進來，對他附耳說了什麼。
張閣老看向李響，微微一笑：“趙康活了下來，「星火計劃」成功了。”
不一會，門開了。
一名返祖者，帶着一隻猙妖進來。
張閣老擺擺手，那名返祖者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出去。
猙妖，或者說志願者趙康，來到李響身前，直立而起，深深鞠躬，“謝李城主救我一命。”
李響淡然的受了這一拜，“說起來，你也是我赤城的子民，臨行之前，該回去看看妻女的。”
猙妖趙康眼眶一紅，慘然道，“我並未掌握妖法，也不會化形之術，這個鬼樣子回去，怕是要把她們嚇死。”
三階妖王，可以幻化外形。
但面前這隻猙妖的大腦，是趙康的。
在這之前，趙康連返祖者都不是，不會法術，更不會妖術。
短短兩天，就適應了這具妖王身軀，很難能可貴了。
李響說道：“你之所以不能掌握妖術，只是因爲你體內，還有人性，我可以幫你。”
他隨手一揮，陰炁溢出，包裹猙妖全身，進入氣穴，強行衝散妖氣，改造肉身。
猙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人形。
趙康意識到了什麼，猛地轉身，看向玻璃窗中的倒影，聲音哽咽：“我……”
一個小時之後。
赤城外，永安鎮，康蓉快餐店。
“老闆娘，沒鹽煎肉了。”有客人在喊。
繫着圍裙的馬海蓉連忙道，“正在炒，您別急，馬上就好。”
等鍋熱後，她將油倒進鍋裡，又把醃製好的肉片倒進去，三兩下滑散，放入豆瓣醬，到進青椒塊和蒜苗，翻炒幾下出鍋，裝到不鏽鋼盆裡。
招呼一聲：“鹽煎肉好了。”
有客人過來，馬海蓉微笑着提醒道，“現在自助了，十五塊錢隨便吃，別浪費就行。”
桌子上十來個菜，全都裝在不鏽鋼盆裡，色香味俱全。
那客人詫異道，“這麼多葷菜，敞開了吃，你這店還能賺錢嗎？”
在收拾桌子的趙婷婷道，“大叔你是外地過來的吧？前幾天，城主帶着大軍出去，殺了上百萬只妖獸，在咱們赤城，肉比菜便宜。”
那客人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跟着李城主這樣的猛人，你們以後，有福氣了。”
旁邊的大爺過來打飯，順嘴說道，“那可不，別看咱們這是前線，好多人都眼巴巴往這邊遷戶口呢，就我那破房子，都有人出八十萬了，對了，笑兄弟你哪來的？”
男人正要回答，那大爺看到自己座位被人佔了，連忙小跑着過去，“小夥子，這座兒有人！”
這快餐店不大，菜品多，實惠，味道又好，所以從來都不缺客人。
而且，聽說老闆娘的男人癱瘓在牀，街坊鄰里的，都喜歡來照顧生意。
“馬海蓉，說過多少次了，別把桌椅擺到路上，看看這路都堵成什麼樣了？”一道聲音響起，帶着訓斥的意味。
馬海蓉連忙放下炒勺，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遞過去一盒煙，“劉鎮長，您抽菸。”
劉興壓根兒不領情，板着臉道：“戒了。”
馬海蓉訕訕的收回煙。
來自外鄉的男人微微皺眉，立刻腦補出一幕官壓民的大戲。
卻不料那劉鎮長說，“鎮辦公樓下面有個門臉，八十來平，原價租給你，把店搬過去，那邊在鎮中心，人流量大，生意會更好。”
馬海蓉一愣，“這……”
“錢不夠，去鎮上的合作銀行，那邊有優惠政策，可以辦無息貸款。”
劉興轉身，衝隨行的一個胖子道，“老徐，這事兒交給你了。”
姓徐的辦公員正撅着屁股，往飯盒裡裝回鍋肉，沒聽到鎮長大人的話。
劉興一腳踹過去，“特麼的十五塊錢裝這麼多，別人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
胖胖的徐辦公員一臉委屈，“我每次都給的二十塊。”
劉興老臉掛不住，又踢了對方一腳，“讓你吃肥肉，看看你這身膘，影響咱們永安鎮的公務員形象！”
其餘幾個隨行辦公員，悄悄把飯盒裡的肉夾了出去。
劉興又板着臉，對恭恭敬敬站在旁邊的趙婷婷道，“你也別去城裡做兼職了，那裡妖氣太重，你這瘦小身板，扛不住的。”
“好的鎮長。”趙婷婷笑了笑，露出兩個好看的酒窩。
“上次也是這樣說，結果老子前腳剛走，你丫後腳就去城裡了，別以爲老子不知道。”劉興板着臉，凶神惡煞的樣子。
趙婷婷依然保持着笑容，眼睛像是兩個月牙兒，“這次一定。”
“那就再信你一次，要是再去，老子讓加工廠那邊不給你發工錢。”
劉興付了賬，帶着七八個辦公員離開。
一邊在大街上走，一邊刨着飯。
時不時的，對着周圍街道兩旁的店鋪和人，指指點點罵罵咧咧。
看那樣子，不像是鎮長，反而像個社會大哥，帶着一羣小弟耀武揚威的巡查地盤。
看到這一幕，李響微微皺眉。
劉興這傢伙，做了個把月的鎮長，身上的軍人氣質，居然變成痞氣了。
不過，鎮上的這些居民，好像更吃這一套？
不管他了。
李響收回視線，看向旁邊的趙康。
只見這個男人，死死盯着在店裡忙碌的母女兩，臉色發白，全身顫抖。
李響在他身後輕輕一推，“去吧。”
……
當晚。
夜深了。
永安鎮一片寧靜。
好不容易將妻子女兒哄入睡。
男人輕輕地關上房門，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卻沒有落下來。
男人遲疑片刻，咬着牙，轉身走入夜色裡。
本該熟睡的趙婷婷起身，通過窗戶，看向離開的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男人走着走着，身形緩緩變大，手腳長出利爪，化作一隻豹身五尾的巨大猙妖。
四肢着地，無聲躍起，身形騰空踩踏。
幾個縱躍，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他將最後的人性，留給了妻子和女兒。
從現在開始，他不再是他。
非妖，非人。
牠只帶着殺意，奔赴那片窮兇極惡的妖域。
奔赴牠的戰場。
新裝修的房間裡。
妻子馬海蓉側身睡着，撫摸着還帶着丈夫餘溫的被褥，眼淚浸溼枕頭。
女兒趙婷婷靠在牀邊，聲音哽咽：“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