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很遠，盤膝而坐。
時光之水奔騰不休，那人的影子也飄忽不定。
李響壓下心中驚詫，再次往前走去。
神格釋放的紫色光膜被時光之水不斷沖刷，黯淡了許多。
李響逆流而上，終於來到人影身前。
這人盤膝而坐，雙手放在膝蓋上，雙目緊閉，沒有任何神力波動。
他一動不動，如同石像。
因爲時光之水不斷沖刷，他身上皮膚皸裂，不斷有皮膚碎片剝落，被時光之水沖走。
老化的皮膚剝落，很快就有新生的皮膚取而代之。
這些新的皮膚，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去、風乾、剝落。
如此循環。
李響打量着這尊“石像”的時候，對方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
那是一雙渾濁的眸子，如同蒙上了厚厚的一層灰。
不過，隨着時光之水沖刷，這雙眼睛上的渾濁被吹走，雙眸變得清亮起來。
四目相對。
李響發現，對方左眼中有無數星辰閃爍，右眼有無數畫面輪轉。
這些畫面的速度太快，他根本看不清楚。
不過，這些畫面最後定格在一處。
畫面之中，新的天庭建立，紫色祥雲滿天，李響身穿九章法服，君王臨世，俯瞰百仙萬獸九州衆生。
李響在腦海中追溯那些模糊畫面，才發現它們都是自己經歷過的場景：從一階返祖張三丰，到進入鎮北軍，再到四階返祖太公封神……
他返祖之後發生的事，就連在地府之中的那些隱秘，都被這人看在眼裡。
李響心中驚駭，瞬間釋放神力。
那人眨了眨眼睛，眼中無數星辰熄滅，畫面消失，看着李響，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殺伐果決，果然，能走到這一步，運勢和心性，缺一不可。”
他擡頭，看向懸浮頭頂的那一方鬼面玉璽，“這是鬼璽吧？已有許多年未曾見過了？”
低頭看向下方的那柄劍，“陰天子劍？雖是幽冥氣運凝聚而成，不如那傢伙手裡的天子劍強大，但還是很鋒利。”
再看向如蛟龍一樣遊走在周圍的那條鞭子，問道：“打神鞭？”
李響沒有說話，更加警惕。
封神榜在他身後悄然展開。
那人看向封神榜上，念着上面的名字，“趙無極，蕭坤，青丘，長眉，白鶴，滄瀾……都是些陌生的名字。”
頓了頓，又問道，“你的打神鞭和封神榜是何處得來的？”
李響沉默。
“我看不懂，”那人搖搖頭，“你不想說也是正常，畢竟誰都有秘密。”
“將它們收起來吧，我沒有敵意。”
那人身上，老化龜裂的皮膚全部脫落，新的皮膚長出。
李響這纔看清了他的容貌。
有些意外。
完全就是一個蓄着鬍鬚的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
身高中等，樣貌普通，毫無特點，在古代的大街上遇到這種人，一轉眼就找不到了。
但偏偏，就是這麼一個看起來極其普通的中年男人，卻能坐在這時光長河中。
這個普通的中年男人身上，神力釋放。
這道神力之中，蘊含氣運。
李響體內的天庭氣運開始彷彿受到了召喚，開始震盪。
“這是……氣運共振？”
李響詫異的看着這個中年男人，“你是玉皇大帝？”
中年男人淡淡一笑，“我從未想過，我的接替者會如此年輕，你今年才十九歲吧？”
李響壓下心中驚疑，盯着奔涌的時光之水，站直之後，執晚輩禮，作揖道：“見過玉帝。”
玉皇擺擺手，“我只是虛長你幾萬年，同爲天帝，就不用這般客氣了。”
李響嘴角抽了抽，怎麼感覺在這位面前，天庭之主還是個職業，而你老人家這是遇到同行了。
像是看出了李響心中所想，玉皇說道：“我這天庭之主，也是從昊天上帝那裡繼承而來的，算了，這些陳年舊事，不提也罷。”
他打量着李響，見他神色有些不好，於是問道，“能否看看你的神格？”
李響微怔，猶豫片刻，將神格釋放。
紫色神格脫離神魂，懸浮身前。
籠罩在他身上的紫色光膜瞬間消失。
玉皇隨手一揮，身前的時光長河裂開，化爲左右兩道，從李響身旁繞過。
李響身上的壓力驟然一鬆。
玉皇將手伸入時光之水中，摸了摸，將一具肉身拉扯過來。
正是李響的肉身。
“歸竅吧，你的肉身和神魂，都有些特殊，不宜分開太久。”
李響神魂入竅，進入肉身之中，拱手道，“謝過前輩。”
玉皇擺擺手，“舉手之勞而已，好在你這副肉身離源頭不遠，若是再耽擱片刻，就要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了。”
“我坐鎮這條時光長河支流，無法離開。”
他說着，又打量起李響的那枚紫色神格，越看越投入，彷彿兩隻眼睛，都陷入了這紫色神格之中。
死死盯着這枚神格，玉皇眼中充滿慾望，這慾望迅速變成貪婪，但很快，這份貪婪又被他壓了下去，雙眼再次恢復清明。
李響體內神力震盪。
“還好你收了貪念，否則……”
正想着，玉皇擺了擺手，“收回去吧。”
等李響收回神格，玉皇的一句話，頓時讓他神魂一顫。
“若是完整的先天紫氣，你怕是已經魂飛魄散了。”
李響壓下心中震驚，“玉皇何出此言？”
玉皇淡淡道，“我也是聽昊天上帝提起過，你這神格，由先天紫氣所化。”
“先天紫氣，又叫鴻蒙紫氣，在創世之前就與天道伴生。”
“所謂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是爲定數，也爲變數。”
“盤古開天地後，大道崩散，鴻鈞老祖得其九，其餘下落不明。”
“每一道先天紫氣中，都蘊含着天地萬物之法則，擁有先天紫氣之人，便可掌握法則之力，亦可行走在法則之外，獲無盡歲月，永生不滅。”
“所以，先天鴻蒙紫氣，又被稱作成聖之基。”
“鴻鈞老祖之後，也只有他的幾名弟子成聖，其中一名弟子元始天尊，便是你這封神榜、打神鞭的原主。”
玉皇看着愣住的李響，說道：“荒古時代之後，世間再無聖人。”
“不管是誰，看到了鴻蒙紫氣，都會生出貪婪之心，而且你還這麼弱……”
李響一陣後怕。
玉皇笑了笑，“你這是殘缺的鴻蒙紫氣，雖然珍貴，卻還不至於讓我拉下臉皮出手，畢竟，你是我的接任者，天地人三界，都要由你來守護。”
李響拱手一拜，“小子受教了。”
玉皇坦然地受了這一拜，問道：“你千辛萬苦來這，所爲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