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譁……”雨聲已蓋過了一切。
今年冬至沒等來雪，卻等來了一場大雨。
兩位太監在竈臺角落裡對着一壺湯藥扇着扇子抱怨不斷。
“什麼文人公子，是不是腦子都有毛病？
雨中作畫，畫個雞毛？
被大雨一淋，烏七八糟的一團漿糊，若這都能稱才子，老子都都能代表大華去參加兩國文會了！”
“那病秧子一陣風都能吹跑了，偏生還要去淋雨，裝什麼風度？
把自己搞病了不說，害得咱們平白無故地多了差事，這天都已經黑了，還要在這裡熬藥。”
小太監繼續抱怨，不時看一看小竈上的湯藥成色。
外面的雨是越來越大，天也已經黑了，小院小亭都已經沒了人，來此的公子哥們都選擇窩在自己的房間。
宮女太監們也早早停工，整個小居收拾出來了一大半，明兒一早再抓緊些就能徹底清理完畢。
現在宮女太監正在給各間屋子送飯菜，來的人不多，所以也不怎麼忙碌。
這時候，外面忽然熱鬧起來，就看見許常在前面領路，劉鼬打着雨傘，正護着一個人往裡面來。
兩位主事官員可從未有過這樣的行爲，不知是什麼人能讓他們二人如此恭敬地接待。
周圍的宮女太監都心生好奇，紛紛看了過去。
細細一看，方纔發現現在來的不是年輕人，而是一個年過古稀的灰袍老者。
這老人步子很慢，一步一晃，正被另一個年輕人攙扶着。
這個年輕人倒是個熟面孔，正是今日在祥雲酒家遇到歐陽文修。
“那老者由兩位大人親自迎進來，那邊攙扶的好像是歐陽公子，難不成這位老者就是有着‘南聖’之稱的歐陽正歐陽老先生？”
“這……這怎麼可能？
歐陽老先生不應該是在江南的歐陽祖宅裡隱居？
怎麼會突然出現在京城？”
“誰知道呢？
但這樣的待遇和這樣的年紀，除了歐陽正老先生還能有誰？”
在一邊煽火煎藥的小太監小聲議論着。
兩個在宮裡的小太監都知道關於南聖的事情，可見這位南聖的名氣有多大。
大華曾經的“三聖”之一，在東嶽先生死後，三聖的名頭已經名存實亡，外加一個自稱“酒聖”的司馬朗在川蜀地區不問世事，被世人知曉的也就剩下這位“南聖”歐陽正老先生了。
這位老先生可說是中原文人心中的至高神，他忽然出現在冬林小居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外面的小太監只能靠猜測，認不出老先生到底是誰。
但聽到風聲的白家兄弟已經出了房間，直接衝到大雨之中，對着老先生就是一陣叩拜，那模樣簡直比參見皇帝還要虔誠。
還有那在雨中作畫生病了的劉玉陽，跨步雨中，激動得就要哭了，直喊着：“學生參見老師。”
夏商本在屋中琢磨其他事情，很快就被外面的動靜所吸引，看向窗戶，正瞧見林青竹和柯小鳳也打着傘激動地到了外面，也不知說了什麼，就看見她們對着那老者行禮。
“就是一個糟老頭子，至於那麼激動嗎？”
夏商心裡有些不解，也有些不爽，他對這個歐陽家沒什麼好感，主要是因爲歐陽長浩的緣故。
那個傢伙可是自己正牌夫人的青梅竹馬，又對自己的夫人心懷不軌。
而歐陽正是歐陽長浩的爺爺，這樣的關係之下，是個男人都不會對外面的一行人有任何好感。
但夏商心裡也清楚，他也不能因爲這些因素對一個老人家懷有敵意，並且這個時代的聖人，總是有他的可取之處，不然也不會擁有現在的地位。
至少人品氣度方面是沒有問題的。
夏商在屋子裡面想了想，還是出門了，也算是對老人家最基本的尊重。
但他沒有像其他人那麼激動，只是站在屋檐下遠遠地看着。
天色有些暗，七八個宮女急急忙忙地打着燈籠出來，然後一羣人簇擁着老先生到了夏商所在的左側一間房。
劉鼬笑着說：“歐陽先生，您就住這間。
稍後學生會命人送來軟墊。”
“咳咳……”老先生輕咳兩聲，點點頭，“無妨。”
就這麼簡單地說了一句，老先生就在歐陽文修的攙扶下進了房間。
歐陽先生去了房間裡，外面的衆人依舊是熱情不減，都想跟這位南聖說兩句話，哪怕被人家看一眼也覺得是無上的光榮。
但他們又不敢出聲，怕是打擾到了歐陽老先生休息，只能在門口乾激動。
劉鼬朝衆人揮手：“都散了吧，天色已晚，有什麼明天再說。”
“劉大人，怎麼歐陽老先生都來了？
可是從未有聽說呢！”
“由此可見朝廷對三日後的文會多麼重視，老先生正巧在京城，便由太子殿下親自出面，將老先生請來給住諸位的助陣。
據說代表大華出戰的五人，將由老先生親自選定。”
“原來如此……”聽到這裡，衆人是恍然大悟。
沒想到一個民間舉行的文會會讓朝堂如此重視，把這位老先生請來親自督戰，便是因爲朝廷不放心。
眼下的幾人熱情高漲，心說就算沒有被選中，能在歐陽老先生面前露露臉，傳出去了也是一輩子光榮的事情。
夏商在外面看了覺得無趣，正準備回屋去，就在這偏頭的一瞬間，他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
“歐陽長浩？”
夏商頗爲吃驚，沒想到在這裡會見到這麼一個人。
“夏商……好久不見……”歐陽長浩也看到了夏商，臉上沒有表情，言語也十分平淡，但眼神中也有難掩的驚訝。
許多年不見這人，看上去倒是沉穩成熟了許多。
跟這人夏商可沒話說，很快就回了房間。
第二天，大雨轉成了大雪，突如其來的寒流如大片大片的墨汁在紙上迅速暈染開。
昨天在雨中作畫的花生公子病情加重直接起不來了。
冬林小居一早就熱鬧起來，昨天沒有趕到的公子哥們都來了。
昨天的小院小亭已是人滿爲患，連個落腳的地方都不好找。
每個人都期待着南聖歐陽先生能早點兒出現，聽聽要爲這次文會說點兒什麼。
這時候，歐陽先生還沒有來，人羣中爲數不多的女子尤爲顯眼。
柯仙子和林青竹身邊都圍滿了人，套近乎的人一個接着一個。
但兩位姑娘並不關心這些，有些焦慮地看着四周。
“夏公子去了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