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錄音棚。
林淵帶着江葵錄歌。
“重來一遍。”
“不行。”
“重錄。”
“這句音拖得太長了。”
“感情太少。”
“還是不行。”
“暫停。”
“……”
錄歌持續了幾個小時，江葵的演唱始終達不到林淵的標準，整個錄音棚的氣氛都有些低落。
如果是以往，這首歌對江葵來說並不難。
但今天不行。
她的狀態太差了。
林淵最後也只能無奈宣佈暫停錄製。
江葵低着頭不吱聲，表情有些羞愧，她知道自己的問題很嚴重，私人的情緒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工作。
“今天先這樣。”
林淵開口道：“明天再錄。”
江葵壓低了聲音，怯生生道：“對不起，耽誤羨魚老師這麼多時間，我明天會努力調整好自己狀態的。”
緊接着，江葵又向其他工作人員道歉。
林淵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就算江葵月底前無法完成錄製也沒關係。
他可以準備後手。
大不了這首歌以後再發。
回到辦公室。
林淵開始考慮後手之時，忽然接到了孫耀火的電話：
“學弟，晚上要一起吃飯嗎？大家都在。”
孫耀火口中的“大家”必然是魚王朝的歌手們。
“好。”
林淵沒有拒絕。
當晚七點鐘。
他來到孫耀火名下的一家餐廳，在包廂裡見到了衆人。
的確，魚王朝的歌手都在。
包括江葵。
江葵看到林淵，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直低着頭，畢竟她白天的表現很差勁。
林淵也沒多說什麼。
吃完飯，孫耀火又提議大家一起去ktv唱歌。
“好啊！”
衆人欣然同意，林淵也沒有意見。
就這樣，一羣人抵達ktv。
孫耀火預定了一個大包廂，各種果盤輪番上場，當然還有用來助興的啤酒。
嗤。
江葵率先打開啤酒，喝了起來。
“你慢點喝。”
孫耀火提醒了一句。
衆人則是紛紛開始點歌。
這羣人都沒有點自己的歌，而是點魚王朝其他人的歌。
比如孫耀火點了陳志宇的《改變自己》。
嗯？
當着羨魚老師的面唱我的歌？
你想證明什麼？
陳志宇撇嘴，然後果斷點了一首《紅玫瑰》，他還拿出了隨身揹着的吉他。
魚王朝歌手裡就陳志宇喜歡整天揹着個吉他，來ktv都帶着，給自己伴奏。
夏繁和趙盈鉻自然也不甘落後。
就連魏好運都點了首《易燃易爆炸》。
江葵沒有點歌，她一邊吃着水果，一邊喝啤酒。
大家都沒注意到。
直到衆人爲了爭奪話筒而彼此大眼瞪小眼的時候，包廂裡忽然響起一道哭聲。
是江葵。
衆人都有些慌了。
“這咋還哭了？”
“都怪孫耀火一直搶話筒，人家江葵還一首都沒唱呢！”
“來來來，江葵點歌！”
“你要點什麼，我把你點！”
“要不來一首《最初的夢想》吧，我一直感覺你唱這首歌可以秒殺夏繁！”
“趙盈鉻你什麼意思！”
“咳，個人看法。”
“高音吧，江葵你的高音特別亮堂！”
“……”
衆人幾乎是把話筒硬塞給江葵。
江葵放下啤酒，狠狠擦了把眼淚，然後自己去點了首《父親》。
“總是向你索取卻不曾說謝謝你……”
江葵唱的一點也不好聽，那是喝醉之後撒酒瘋一般的聲音。
衆人這才意識到江葵喝醉了，一時間面面相覷。
這時候反應再慢的人也該知道江葵有心事了。
“時光時光慢些吧……”
高音部分，江葵唱破音了，自己卻恍然未覺，動情而投入，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流。
“她這是想爸爸了？”
孫耀火小聲的說了一句。
魏好運苦笑：“我記得她的父親很早就……”
“這樣啊。”
夏繁搖頭：“一會不能再讓她喝了。”
趙盈鉻皺眉：“一不小心被她喝了這麼多酒，一會兒估摸着得吐。”
“比我還能喝。”
陳志宇嘀咕了一句。
衆人已經注意到滿地的空啤酒瓶。
林淵一直沒有說話，坐在沙發上聽大家唱歌。
他早就注意到江葵在不停喝酒，不過他並沒有阻止。
如果有心事，發泄出來也好。
江葵還在唱，唱到最後一句時，她是喊出來的：
“你牽掛的孩子啊，長！大！啦！”
喊完這句話，江葵哭的更厲害了，狠狠抹着眼淚。
衆人手忙腳亂的上前安慰。
“不用你們安慰，你們都是鋼鐵直男和女漢子，根本不會安慰人，上次羨魚老師還說白天鵝唱歌比我好聽！”
江葵還兇起來了，只是配合這稀里嘩啦的眼淚，實在是沒有氣勢。
林淵：“……”
他沒想到江葵還記着這事兒。
抱怨了一句之後，江葵又開始撒酒瘋：
“我爸爸早就去世了，我媽媽還改嫁了，她根本不管我和弟弟的死活，她嫁給了一個有錢人，她還給那個男人生了一對雙胞胎……”
衆人面面相覷。
孫耀火似乎知道公司的八卦：“我聽說那天你媽媽還找你……”
“她不是找我，她是跟我要錢！”
衆人愣住。
江葵已經徹底喝醉了，說話大着舌頭：
“她那個新老公經濟出了問題，現在坐牢了，公司也破產了……她那兩個雙胞胎兒子丟掉了工作，房子也賠了，她什麼都沒有了……她就來找我，她說我是大明星，她說我可以替她老公還錢，你們知道要多少錢嗎……她一張口就是一個億！”
衆人臉色變了。
大家沒想到江葵遇到了這樣的事情，更沒想到江葵的身世如此悽慘。
“我憑什麼給她錢啊！”
江葵破口大罵：“我有自己的弟弟，我兩個弟弟，我給他們買房了，她那兩個雙胞胎兒子是她和別的男人生的，她從來不管我們，憑什麼她家出問題了要我解決，我和弟弟要餓死的時候她在哪，我和弟弟在親戚家幹活才能吃飯的時候，她又在哪，我沒有你們的高學歷，我音樂是自學的，我出道之後纔開始讀你們很多年前讀過的書，我跟你們說，我特麼可太牛逼了！我現在有本事了，她就來求我，她就跟我要錢！”
“沒事的。”
夏繁摟住江葵，輕聲道：“不要哭了。”
“我們支持你。”
趙盈鉻拿着紙巾給江葵擦眼淚。
魏好運也開口：“你不用有什麼負擔。”
魚王朝這羣歌手關係其實很好，看到江葵這樣，大家都很心疼。
“我從山裡走出來的，我揹着兩個弟弟，大家都誇我厲害，我可有本事了呢，我唱歌多好聽，好多好多人喜歡聽我唱歌！”
江葵也不理會大家說什麼，就是自顧自的喊。
外面的服務員都忍不住探頭進來，結果被林淵一個眼神打發走了。
“傻子纔給錢！”
江葵用衣袖擦了把眼淚，又叫了一句，然後掰開啤酒又開始噸噸噸的喝。
孫耀火點頭：“就是，傻子纔給錢。”
陳志宇一看這架勢，連忙搶過她的啤酒，順勢附和了一句：
“傻子纔給錢呢。”
江葵見酒被搶走了，哇的一聲，哭的更厲害了，站起來就去搶。
陳志宇就跑。
江葵個子矮小，跳起來都夠不着，一氣之下跳上了桌子，然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我就是那個傻子！”
她笑的淚流滿面，衆人卻紛紛愣住，眼神複雜起來。
“我就是那個傻子！”
江葵終於又摸到了一罐啤酒，打開之後剛喝了一口就嗆住了，連續咳嗽。
嘩啦。
她身體躬着，結果腳下一滑，摔了下來。
“啊！”
在衆人的驚呼中，林淵起身接住了對方。
“林淵！”
江葵渾然不知自己差點摔下去，就這麼盯着林淵，第一次直呼其名。
衆人張大嘴巴。
江葵卻繼續語出驚人：“趙盈鉻暗戀你！”
“江葵！”
趙盈鉻的臉瞬間紅透了。
“她饞你身子！”
江葵纔不理趙盈鉻，喝醉的人哪有什麼理智：“夏繁說你初中的時候……”
“閉嘴！”
夏繁連忙捂住江葵的嘴。
“嗚嗚嗚！”
江葵很難受的掙扎。
夏繁猶豫着鬆開手，結果江葵直接吐了林淵滿身。
整個包廂瞬間安靜下來。
衆人滿臉緊張的看着林淵，有點莫名的害怕。
“下次別讓她喝酒了。”
林淵輕飄飄的說了句，然後道：“夏繁送她回家。”
“好。”
夏繁鬆了口氣，連忙答應道。
江葵還在叫：“自我介紹一下，我就是傻子，她都不管我和兩個弟弟，她跟我要錢，我怎麼就心軟了，我他媽怎麼這麼沒有骨氣啊……”
孫耀火忽然來氣了：
“不就是錢嗎，給她就是，哥以後帶你賺大錢，夏繁你忙，一會兒我送她回家，這點破事也能喝成這樣，還把學弟吐了一身！”
衆人目光詭異的看向孫耀火。
林淵發話：“那就這樣，散了吧。”
陳志宇喊道：“我讓人給你買身衣服……”
“穿我的，新的，學弟將就一下。”
孫耀火脫掉自己的外套，遞給林淵。
衆人：“……”
最終還是各回各家了。
林淵穿着孫耀火的外套，坐在車上，目光看向後退的景色，忽然輕輕哼了段歌。
駕駛座上。
司機默默的關掉了車載音樂，聽着後面的哼唱，眼神不知不覺間起了變化。
“你是阿刁……”
“你是自由的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