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我將永遠以你爲榮
“快點快點兒，前面有賣糖糕的，去晚了就沒有了！”
“你等等我！我也要買！”
一羣小孩子衝撞着走來，興高采烈的往前方被孩子們包圍的水泄不通的糖糕攤跑去。
凌君千本來小心的揹着師尊避讓，但他想起來師尊也很喜歡吃這種甜滋滋的東西，於是他揹着夏生往糖糕攤走去。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買一些師尊喜歡吃的東西也好。
那些孩子們本來擠的厲害, 但是在看見揹着夏生的凌君千時，不知怎的，互相拉扯幾下，然後悄悄的讓開了一條路。
那賣糖糕的老漢看見他們，頓時更加熱情，一邊麻利的撥弄着油鍋中翻滾的金黃糰子, 一邊跟他們搭話。
“老哥，這是比兒子吧？嘿，你兒子可真孝順。我家那小子啊, 現在都三十了，也沒想過背自家老子一把。看看你們家這孩子，多孝順，多貼心啊！還知道揹着行動不便的老子出來逛逛集會……”
“那可不？我家的孩子，最孝順不過了！”
雖然這會兒夏生的意識已經漸漸模糊，但是聽見有人誇自己的弟子，頓時來了勁頭，也沒反駁這老漢的話，努力睜大眼睛去看。不管對方說的啥，他就是一陣誇！
等那老漢將糖糕遞過來之後，夏生還覺得有點兒意猶未盡。不過被臉皮薄的凌君千給一個糖糕塞住了嘴。
“唔，君千你別這麼害羞呀，現在這個時代，你要是太過害羞, 就容易錯失很多東西。比如說就很容易招不到弟子。你說說有哪個年輕人看見一個板着臉的老學究會起拜師的念頭？你得多笑笑，開心點兒，死皮賴臉點兒，看看你師尊我，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嗎？要不是我這份死皮賴臉的功夫，還收不到你這樣出色的弟子呢……”
凌君千隻得聽了好一通師尊的經驗之談。
並且暗暗決定，下回要是再提這樣的話題，他就是頭豬！
夏生唸叨了好一會兒，然後看了一眼頭頂圓圓的明月，將自己的重量託付到凌君千背上，腦袋緩緩垂下。
“真可惜，我還沒見到自己的徒孫呢……”
凌君千心中一顫，感覺到師尊的聲音越來越低，他眼中噙了大量的水花，只是倔強的甩了甩腦袋，不肯讓它們落下來。
師尊……
然而下一刻夏生突然直起身來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君千你是不是以爲我死了？哈哈哈哈……你還哭了！”
凌君千那些還沒來得及流下來的眼淚頓時就收了回去。面無表情的冷笑一聲。
剛纔的那些感情，原都是白費的！
夏生哈哈大笑了好一陣兒，才笑眯眯的看着周圍並不能看清楚的攤販和燈光，讓凌君千走的快點兒，不然就逛不完了。凌君千隻得走的快點兒。就這夏生還不老實，他將一個糖糕二話不說塞到凌君千嘴裡。
“我說君君啊，甜食怎麼不好吃了？明明這麼好吃, 你來一個嚐嚐。”
君君是什麼東西？凌君千被那流出來的糖汁燙的滿眼淚花，只能不情不願的嚼了幾下, 嘴裡被塞得滿滿的。
周圍攤販的叫賣聲接連不斷，夏生再次趴在弟子背上，毫無欺負一個小小少年的罪惡感，還時不時的指揮凌君千把他背的高點兒，腳落在地上了都。
凌君千隻能任勞任怨的將師尊背的高些，然後小心翼翼的躲過周圍的人羣。夏生微笑的看着面前這個毛茸茸的腦袋，眼前卻越來越模糊。
我的小弟子啊，別爲我的離去傷心，你該是翱翔九天的人中之龍。你要一直往前看，看那更多更美的風景，認識更多有趣的人，見識更波瀾壯闊的人生。因爲你值得這一切。
我的弟子，我的孩子……
我將永遠以你爲榮。
感覺到肩膀上稍稍一重，正在努力撥弄口中糖糕好咀嚼的凌君千突然一愣，隨即勉強嚥下笑道。
“師尊別裝了，我可不會再被騙。你看前面，還有許多賣好吃的，我再給你買一些好不好？師尊？師尊……”
“師尊，你別不理我……”
身後依舊沒有動靜，凌君千眼中的淚水終於忍耐到了極點，大顆大顆的落下，將腳下的塵土濺起一個又一個小坑。
凌君千站在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突然有種徹骨的寒意。再喧鬧的聲音，他也聽不到。這世上，現在又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將剩下的兩個糖糕一股腦塞到嘴裡，凌君千想抑制住自己的哭聲。但還是沒忍住，哭的稀里嘩啦。
這糖糕怎麼這麼甜啊，師尊怎麼會喜歡這麼甜膩的東西？
凌君千想灑脫一些，就像夏生希望的那樣，不傷心。可是，至親的離開，這世上有幾個人可以微笑着送別？
努力了許久之後，凌君千終於忍不住號啕大哭。
集會上的人驚訝的看着一個揹着自己父親的少年在人來人往的街上號啕大哭。衆人還以爲他父親出了事，可是仔細一看，發現他父親面色紅潤，也不像是出了事的樣子啊？反而像是做了場美夢一樣，這會兒嘴角還帶着笑意呢！
“師尊，師尊……”
凌君千堅持揹着自己的師尊逛完了這場集會，等到集會上的人都散了，他才揹着夏生往無極宗走。
這上山的路凌君千走過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夜路也走過許多次。可是，以往的路有那麼難走嗎？夜晚居然是這麼黑的嗎？寂靜無人的道路居然如此可怖嗎？偶爾飛過的禽鳥，蹦出來的野兔居然也會嚇人一跳嗎？
爲什麼他以前從來沒發現呢？
噢，原來是因爲以前都有師尊拉着他的手啊。
凌君千一步一個腳印，堅定的走了上去。從此以後，這條路就只有自己走了。當然，在收到弟子之前。
之後，即使知道師尊的身體會重歸天地，但凌君千還是按照凡人的習俗將師尊好好安葬。其實，從那之後，一氣門的門主偶爾也會來坐坐，跟凌君千說幾句話。雖然他們之前有過宗門上的爭鬥，但用一氣門門主的話來說。
“夏生是個好人啊……”
是的，師尊是個好人。所以，他更要聽師尊的話了。
五年之後，凌君千果然收了自己的第一個弟子，看着遍體鱗傷的大弟子，他任勞任怨的將警惕又憤世嫉俗的大弟子帶回了無極宗。
這大弟子，跟那個時候的自己好像啊。
在與大弟子的相處過程中，凌君千漸漸感覺到了收弟子的樂趣，某一日，他笑眯眯的逗弄大弟子時，恍然之中想到了曾經的自己和師尊。
明明此時陽光明媚，春風和麗，風光一片大好，但凌君千卻覺得眼眶一陣溼熱。在大弟子彆扭的關懷聲中，凌君千忍不住笑了。
師尊，原來，長大後我就成了你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