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彥看着這一手，也是不由得歎服。
如果他對戰三個心轉手，大概率也能做到同樣的效果，別家摸的牌就像是自己的牌庫一樣，可以任意取用。
所以在全國大賽期間，面對實力比自己弱的對手，他可以做到每一幅牌都是五門齊。
然而如果是上層高手的話，要做到每一幅牌都是五門齊，幾乎是不可能的。
上層高手的牌路，本就難以預測，能和大牌已經是僥倖，更別說是每一幅牌都精準無誤地和出自己想要的牌型，這是實力差距大到難以想象的地步才能形成的效果。
場上三家都是上層巔峰，可以說是無限接近於鬼神的存在。
結果面對鬼神赤木，也依然被混全帶幺九的役種連胡這麼多局，鬼神與上層的差距，可見一斑。
不過，也可能是他們打得過於謹慎，面對鬼神，不論他還是天都選擇了防守的姿態，根本沒有想着和赤木抗衡，而是讓大辻充當出頭鳥，赤木大概率也看穿了他們的想法，才利用這一點完成了多次混全帶幺的牌型。
這一刻，大辻看向赤木的眼神，也同樣五味雜陳。
鬼神境，居然真的能夠做到這種份上。
勘破牌山，解構對手，預知未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鬼神境沒有人能夠戰勝。
“榮。”
在大辻沉思之際，一聲榮和宣言，打斷了他的思考。
赤木再一次推倒手牌。
【二三筒，一二三索，一一二二三三萬，西西】
大辻的一張四筒，放給了赤木一炮。
正因爲赤木屢次都和出混全帶幺九，所以各家場上的牌河，都像是國士牌河一般，全是中張。
可大辻萬萬沒有料到，自己一枚中張四筒，也照樣放銃。
只有平和一杯口，但倘若點了一筒，那麼這副牌就會增加三色同順和混全帶幺九的四番，點數直接爆炸。
“鬼神赤木.”
放銃這張牌之後，大辻也是忍不住問道，“鬼神境界，是否真的能夠窺視未來，勘破牌山以及讀透手牌？
按照黒道那些跟你交過手的人的描述，鬼神被吹得無所不能。
但我卻覺得未必。
這個世界上，哪怕是神明也有弱點，鬼神也是一樣。”
天貴史沉默地扣下手牌。
鬼神有弱點麼？
或許是有的，然而就像他們這些上層高手，同樣也有着弱點，可也不是尋常心轉手能夠比擬的。
所以即便問出了鬼神的弱點，他們大概率也很難擊敗赤木。
赤木兩根手指夾着煙，一旁的大老闆三井龍一躬身點上，等到他緩緩吐出白煙之時，才面帶笑容地看了有些不服氣的大辻一樣。
“弱點，只要是人都會有，鬼神也是人，同樣也存在着弱點。”
隨後，赤木緩緩搖了搖頭：“只可惜，即便知曉了鬼神的弱點，也無濟於事。
畢竟，只要是人，每當他做出一個關鍵性的決策之時，就彷彿是將自己的靈魂，都傾注在了其上。
他的靈魂以及因果，都會在不經意間顯露而出。
而這個時候，也是一個人最弱的時候，也是一個人最看不清自己的時候。
所謂‘不自見也，故明；不自是，故彰’，在打麻將的時候，每當人們切出自己認爲是傾注了靈魂的那張牌，可實際上他已經將自己最大的破綻放在了世人的眼皮子底下。
能看清自己的人很少，能看清自己出的牌的人更是罕見。
然而，能夠傾注靈魂切出一張牌，往往又是勝利的關鍵，這種矛盾性也是爲何人心會如此的美味。”
赤木彷彿喃喃自語般，說出了一番言論。
落在這家耳中，解讀出的含義也各不相同。
對大辻而言，他只覺得赤木是在罵他，用高深莫測的話語作爲僞裝，實際上在罵他看不清自己。
對天來說，這番話其實是變相的回答了大辻的疑問。
比起找到鬼神赤木的弱點，倒不如抹殺掉自身的‘人性弱點’，只要帶着這種人性弱點去和因果律鬼神戰鬥，那麼不管怎麼出牌，在對方面前都是漏洞百出的。
而對南彥來說。
他深知這位因果律的老祖曾經說過‘人心是至高無上的美味’，在牌桌上的話語也好，設計也罷，或者權謀和欺詐，對赤木而言都是品嚐人心前的儀式。
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的話，這場牌局是絕對贏不了的。
因爲不管是否打出‘傾注靈魂的那張牌’，都在鬼神赤木叩問人心的計策當中。
更重要的是。
如果就這麼一邊倒地結束的話，這樣的牌局對赤木來說，實在是過於無趣。
放銃也好，被飛也罷。
接下來必須要進攻了。
一味的防守，是不可能戰勝比自己更強的人。
五本場了。
開局赤木就鳴掉了大辻的無役西風。
隨後再吃掉了天的一張八索，一組【七八九索】副露在外。
已經是很明顯的混全形狀。
而且很想巡目也來到了第四巡，按照鬼神的聽牌效率，到了第四巡就聽牌的可能性極大。
此刻，南彥的手牌也來到了聽牌的階段。
【一一二三筒，七八九九索，七八九萬，白白白】
同樣是混全帶幺九的牌型。
切九索就是聽一四筒，切一筒就是聽六九索。
但是不論是九索還是一筒，都在赤木的攻擊範圍之內。
一筒是生張，看似危險度更高，而九索畢竟被鳴出去一枚，放銃的概率更小，可卻是一張寶牌。
假設赤木聽的是九索，那麼只要南彥扣住手上的兩張寶牌九索，他唯一能胡的牌就只有僅剩的一張九索，而只要別家把最後的九索抓到手，赤木的混全就聽不成了。
但對鬼神來說，別說自摸牌山裡的絕張了，就算牌山裡一張都沒有，而是在你手裡，你也未必就安全。
所以不論是一筒還是九索，其實都是危險牌，無非是九索多一番而已。
衝麼？
還是繼續兜？
但問題是這副牌沒有兜牌的空間，手裡已經全部都是能被混全帶幺九狙擊的牌，切別的牌也有放銃的風險。
沉吟了片刻後。
南彥也是捏起了寶牌九索。
“立直。”
隨後，這張九索橫着切出。
在他切出這張牌的一瞬間，偌大的廢棄大樓裡，突然間彷彿失去了聲音一般，場上全部人都在這一刻屏住了呼吸。
大辻和天都有些不解的看着南彥切出的這張寶牌九索。
這張牌，不是極危牌麼？
在第四巡，赤木聽牌的一剎那就切出來，豈不是自信思路？
還是說，這小子有規避銃張的方法了麼？
可這樣的安靜，僅僅停留了短暫的兩秒鐘。
“榮！”
赤木的榮和宣言，在空蕩蕩的大樓中響徹，並且迴盪許久。
用着經典的「赤木式」，赤木單手將手裡的牌四張四張地推倒在衆人的面前。
【一一一二三七八索】，副露【西西西，七八九索】
點和的正是南彥的這張九索。
混一色，混全，寶牌兩張。
莊家滿貫外加五本場，13500點。
看到南彥放銃的瞬間，連井川也無比震驚，爲什麼會這樣？
他知道南彥前輩也是以防守著稱的雀士，並且只要他不想放銃，基本上是不可能放銃的，何況對面的鬼神還已經確定了混全帶幺九的牌型，怎麼看都不應該放這張九索。
雖說鬼神赤木牌河裡只有四張牌，還打過一張伍索，實際上並不能篤定這就是混一色的底子，但混全卻是基本可以確定的。所以這張寶牌九索，基本上不應該切出來。
站在上帝視角來看，這一手都是錯中錯，怎麼都不該打的。
就算是讓井川來打這張牌，他可能會選擇最穩妥的方式，也就是切白板，但這張九索，是一定會扣在手上。
“你怎麼會打這張牌？”
大辻也不理解了。
如果是一般人，他可能會覺得對方是連心轉手水平都沒有的菜逼，可放在傀的身上卻是相當不合理。
要知道這可是擊敗高津則之的人，不應該犯這麼蠢的錯誤。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感覺腦子裡靈光一閃，在我還沒有想清楚爲什麼要出這張牌的時候，就已經將這張牌打出去了。”
南彥打了個哈哈道。
大辻瞪大了雙眼，面露狐疑之色。
怎麼可能，騙鬼呢？
這一手一定是精打細算的結果，只不過可能傀只在第五層，而赤木剛好在第六層，所以纔剛剛好點和了傀。
只是這其中的思維博弈，他無法解釋。
“是你手裡的那張一筒，讓你想到了什麼熟悉的人麼？”
赤木茂看向南彥的手牌，忍不住問道。
“而且似乎，是讓你頗爲在意的.女孩子，我方纔注意到你的眼神中，似乎有幾分留戀，看樣子是一種特別的情感。
所以你沒有捨得將她們打出來。”
聽到赤木的話，大辻和天都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南彥，這小子在打麻將的時候，居然在想自己喜歡的姑娘？
而南彥微微怔了一下，隨後也是輕輕一笑。
赤木的感覺其實並沒有錯，在剛剛的一瞬間，在看到手邊的兩張一筒，分別讓他想到了那兩個對一筒有着親和力的小姑娘。
當然，也並非是牽腸掛肚，只是單純的睹物思人。
這種情感明明只停留了非常短暫的一瞬。
放在動畫片裡，可能只有其中的一幀，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對南彥來說也並沒有細心去想。
就像有人摸到鋼筆就想轉筆，看到數學書就會自然犯困一樣，和現任的女朋友看電影也會想到和前任看電影的光景，並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
然而這種短暫的因果糾葛，卻仍舊被鬼神那宛如照魔鏡一般的眼神所注視，成爲被直擊的條件。
“這就是所謂因果麼？”
南彥緩緩擡頭，問道。
因爲某種過去的因，才成就了未來的果，所以在面對因果律鬼神的這一刻，每一道過去的因，都成了如今逃不掉的這張，注入靈魂的一張牌，無法躲過的直擊。
“因果無處不在，如影隨形。
一個人每天吃什麼，幾點鐘睡覺，什麼時候和什麼人在一起，都是自身的因果，她即是人類強大的根源，但同時也是人的弱點。”
赤木微微開口，“不僅僅是今生，還有前世之業，也會成爲今世之果。
佛門有曰：‘三世因果，循環不失’。
哪怕是帶着上古時代的記憶重生，是外星人降世，還是從異世界轉生之人，他們也都會被自身的因果所困。
說是被因果桎梏也不合理，畢竟因果可以是一個人的業障，但她同時也是一個人的力量根源。”
聽着如此玄乎其玄的說法，大辻忍不住看了赤木一眼。
好傢伙，這老東西年紀大了神神叨叨的，什麼神神鬼鬼的事情都發自肺腑地區相信，還什麼異世界穿越者、外星人？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這種人呢？
反正他大辻絕不信什麼因果報應。
然而天卻微微沉思了起來。
對於這一點，只要接觸到了成埶之勢的人而言都無比熟悉。
按照因果律這個流派的打法風格，比起開局先發制人取得優勢，瞭解對手的成埶，比短暫地戰勝對方更加重要。
一個人的因果，是能左右其行爲的重要生命源泉，赤木之所以能戰無不勝，也是因爲他能在短短几局之內，徹底勘破對手的因果，從而判斷對方的行動邏輯。
但要如何才能戰勝掌控因果的男人？
難道要斷情斷欲，絕因絕果，成爲與世決絕者，不沾染任何的因果，纔有機會戰勝因果律鬼神麼？
那這樣的話，只要是人類，就不可能做到。
接下來的三局，依舊是赤木坐莊。
隨着大辻的又一次放銃，和兩副立直倍滿大牌的自摸，南彥和大辻雙雙被飛，結束了這一場。
而天貴史一銃未放，拿到了二位。
但他知道這種牌局對赤木而言，根本毫無意義！
中場休息。
井川靠在牆壁上，表情也是深深地絕望。
這就是.鬼神！
根本看不到任何獲勝的希望。
三位上層巔峰的高手，統統被打成了燒雞，連南彥前輩還有那個大辻都被打飛，這種局面他幾乎聞所未聞。
除了網絡麻將以外，他從未見過南彥前輩在線下麻將裡被擊飛。
可那尊鬼神卻輕易做到了這一點！
“這怎麼打啊，天哥，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哪怕那個大辻加入我們，都未必是鬼神的對手。
牌山有什麼牌，你手裡有什麼牌，你接下來要走的每一步，他都一清二楚。
這絕對贏不了的，不可能贏的。”
即便只是看客，井川都能體會到鬼神帶來的那種窒息的壓迫感。
沒有任何贏的希望。
因果律鬼神，這是掌控因果的神明！
人從出生的那一刻，就與這個世界有了聯繫，便是沾染了因果，與每個人的接觸，每一次的行動，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消磨，都成了自身的因緣果報。
只要是有了因果，就戰勝不了鬼神赤木，因爲他能根據這份因果掌握你任何的行動路線。
“這到底要怎麼打，是真的贏不了了麼？傀前輩？”
“哈”
面對井川崩潰求安慰的言論，南彥突然笑出了聲，“天，井川，我發現好像很久沒有被人擊飛了。
這麼久了才終於被擊飛，這感覺真不錯。
面對鬼神，這個世界上麻將最強的人，我居然沒有落四，看來我還是挺厲害的嘛！”
“……”
天貴史無言以對。
得了，又被打瘋了一個。
“沒辦法，畢竟對方是稱霸黒道幾十年的傳說大能，曾經唯一能和他抗衡的，還是御無雙的鬼神。
或許現在有人能在牌技、運勢方面戰勝他，但在感知和因果方面他就是無敵的存在，何況赤木的牌技和運勢也非凡人可以匹敵。
而以鬼神赤木的說法，因果三世循環，往復不滅，哪怕是外星人和穿越者也要遵守因果之道，也就是說除非你能像御無雙鬼神那樣一運破萬法，否則就是外星人來了也贏不了他。
但是，鬼神赤木如今也並非全盛時期，曾經我有幸在他背後看過幾局，當年任何上層高手初次與赤木交手，都會輸得極慘。
作爲以直擊對手而聞名的鬼神，初見殺的這第一局也僅僅直擊了傀一次，大辻兩次，這個數量已經很少了。
所以現在的鬼神赤木，絕沒有巔峰時期那麼強。
而且他的求戰之心非常炙熱，以因果律的牌路，這也是鬼神赤木的因果，是他唯一的罩門。
鬼神也是人，我們並非沒有戰勝他的機會。”
天如此分析道。
即便不是巔峰狀態的赤木茂，確實也強得離譜。
但他們，也並非沒有戰勝赤木的機會。
畢竟因果律鬼神，也是要被因果影響。
“因果.麼？”
聽了天的分析，南彥若有所感，他隨手拿起場上的一張牌，赫然是一張一筒。
如果說上一局他不是切九索而是切一筒，能贏麼？
大概率也不行。
曾經對抗僧我時候，用前世的記憶可以規避僧我手中的鷲巢權柄的影響，但是這種辦法對因果律卻是無效的。
畢竟前世與今生的因果，才塑就了現在的他。
這即是痛苦，也是力量。
但他也並非沒有反制因果的辦法。
他還有雀聖模版下，專門用於對抗因果律的能力。
「反者道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