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鷹，還記得李嗣業嗎？”
王衝也沒多說，驟的扭過頭來，望向一旁的老鷹。
“轟！”
就像一道雷霆掠過腦海，聽到李嗣業這個名字，老鷹渾身一個激靈，就像滿天的陰雲散去，老鷹似乎一下子想起了什麼，神情變得激起來。
李嗣業！
對的，他怎麼會忘了李嗣業？！
從京師出發，公子身邊的可遠不止現在這點人。那可是公子身邊的頭號大將！
仔細想想，還沒有到達洱海平原，還沒有和老爺他們匯合，李嗣業就帶着一支軍隊，被公子派出去執行另一支任務了。
只是連番的激戰，加上時間一長，就連他都忘了李嗣業的那支軍隊。
“公子，你的意思……”
“嗯。”
王衝一臉認真的點了點頭：
“廟算多者勝，廟算少者敗。即然烏斯藏狼子野心，想要蒙舍詔和閣羅鳳的力量來對付大唐，那就怨不得我來對付他了。竟然想要和大唐決裂，就要做好決裂的準備！”
“戰爭，對於大欽若贊和火樹歸藏來說，或者只是眼前的一場戰爭，一場決戰的勝敗，但是對於我來說，卻從來不是如此。”
王衝說着，眼中迸射出一抹前所未有的灼亮光芒。
大唐有破綻，安南都護軍有破綻，難道烏斯藏就沒有嗎？
成於廝，敗於廝。
大欽若贊一心只盯着自己身上的弱點，卻不知，他們身上同樣也擁有巨大的弱點，而且比自己還要嚴重。
“差不多了，最遲今晚也該有結果了！”
就在衆人呆呆的目光中，王衝站起身來，望着西邊的方向，說出了一句衆人誰也不明白的話來。
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不管是父親，還是鮮于仲通都並不明白，這場戰爭的真正勝負，並不決定於這裡。甚至並不決定於這個戰場。哪怕大欽若贊也不知道，自己已經爲他佈下了另一個戰場。
而與這裡的戰場相反，在另一個戰場上，烏斯藏卻是潰不成軍！
而大欽若贊卻到現在都毫不知道。
戰爭是殘酷的，這是每一個將軍都應該知道的事實。只是，王衝所理解的事實，要遠比他們殘酷的多。
李嗣業！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微風拂過，王衝腦海中泛過無數的思緒，但終究慢慢平靜下來。
……
“咩！”
一隻綿羊滿目茫然，在高原上咩咩的叫着。在它周圍是累積成山無數腐爛的牛羊屍骸。屍體上沒有任何的創傷，卻有一道道病死的黑斑。
黑煙滾滾而起，在草原上不停的燃燒，這樣的煙柱遠遠近近，一直蔓延到了天邊，一派末日的景像。
就在距離這綿羊不遠的地方，一個廢墟的帳蓬周圍，一隊黑色鐵甲的鐵騎，刀劍鋥亮，正在縱眼打量着周圍的一切。
而最前端，一個二米多高，有如巨人一般，比其他人高出一個頭多，顯得格外健壯的壯漢尤其醒目。
“大人，這已經是我們這些天來遇到第一百零七撥了。自從五天前，就已經找不到成羣放牧的烏斯藏牧民了。看起來，我們想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了。瘟疫已經瀰漫了整個阿里王系高原，接下來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壯漢背後，一名騎兵跨前兩步，突然開口道。
“你有些不忍？”
李嗣業高坐在健壯的大宛神駒上，漠無表情道。
“是！”
說話的騎兵咬了咬牙，點着頭道。身後，一羣騎兵都露出同樣的表情。他們都是各大家族中挑撥出來的精銳，本身就是爲家族裡爲了戰場準備的，雖然還沒有進入軍伍，但是內心中已經把自己當成純粹的軍人了。
如果是戰場拼殺，就算是死了也沒什麼可抱怨的，可是，這麼長的時間，他們做的事情卻完全不是如此。就算是做爲一個純粹的，自視極高的武者，他們也不會去做的。
——做爲一隻精卒，在這段時間裡，他們所做的事情只有一樣，那就是殺戮牛羊、牧民，散播瘟疫！
“你們，你們，也都是如此嗎？”
李嗣業回過頭來，望向身後的一名名精騎。所有人都低下頭來，他們也有相同的想法。
“大人，難道您不也是如此嗎？”
一名鐵騎頭目突然壯着膽子道。
李嗣業瞬間沉默了。
這名鐵騎說的不錯，他確實也曾經懷疑過，也曾經有過不忍。而且和身後的鐵騎不同，他不止是正規軍，而且還是正規軍中的將領。
“一名純粹的軍人”，這纔是他對自己的定位。
但是很快，李嗣業的眼神就變得清明起來。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和你們同樣的想法。”
李嗣業的聲音渾亮無比，第一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不過，你們忘了我們的身份嗎？軍人！不管你們以前是什麼身份，進入到了這裡，進入到了戰場，你們就是軍人，純粹的軍人。你們代表的是別人，也不是你們自己，而大唐！”
“我問你們，軍人最重要的是什麼？是榮耀嗎？”
一羣人擡起頭來，呆呆的看着李嗣業。
軍人最重要的，當然就是榮譽！難道不是嗎？
“大人，難道你的意思不對嗎？”
另一名精騎道。
李嗣業搖了搖頭，腦海裡卻想起了王衝在錦囊裡，還有以前對他說過的話。那個時候，他還不以爲然，甚至還曾經譏笑過他。
但是現在，李嗣業已經沒有這種想法了。
“你們錯了。軍人最重要的是服從命令，和效忠大唐。當你們每個人踏上戰場，你們個人的意志，你們的榮辱就變得無關緊要。”
“如果大唐失敗了，就算你們保全了自己的榮耀，光榮的戰死沙場，那又有什麼用？如果大唐的領土，被異邦佔領了，那纔是真正的恥辱。相比起來，你們現在的感受又算得了什麼？”
李嗣業沉聲道，那振聾發聵的聲音把所有人都說懵了。
誰也沒有想到，本來最應該心存不忍的人，說出來的卻是這翻話。但偏偏又沒有一個人可以反駁。不錯，如果士兵光榮戰死，但戰爭卻輸了，那就算再大的榮譽又有什麼意思？
而且，現在的西南……
真的是已經到烏斯藏和蒙舍詔這些異邦打入了大唐的領土啊！
一瞬間，所有人都沉默了。
“士兵，一旦上了戰場，就不應該再有個人的榮辱，個人意志，個人的得失……，所有這些想法全部都不應該有。我們的目標從來都不是個人的榮耀，而是捍衛這個大唐，捍衛我們身後的帝國。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西南失敗，蒙舍詔和烏斯藏佔領那裡，你們會看到什麼場面？”
“你們認爲，他們對待大唐西南的子民會怎麼做？到時候，他們會手下留情，講究戰士的榮耀嗎？告訴你們，如果不能贏得戰爭，你們回到西南看到的場面將會和這裡一模一樣，而且更加的慘烈！”
李嗣業的聲音越來越高亢，也越來越激烈。
四周圍，聽到李嗣業的話，所有人都紛紛一臉震撼的擡起了腦袋。
衆人從沒有見過李嗣業如此激動的樣子，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夠反駁他的話。
不錯！
如果這場戰爭失敗，西南將會成爲了烏斯藏人和蒙舍詔人的屠宰場，無論是爲了豎立自己的威信，還是懾服西南的百姓，讓他順利，烏斯藏人和蒙舍詔一定會進行一場毫不留情的屠殺。
而長久和安南都護軍之間的戰爭和僵持，也會讓他們在戰後把怒火發泄在西南的百姓身上。這一點是所有人都明白的。
這一場戰爭，大唐沒有退路。
“大人，我們……”
一名鐵騎滿臉羞愧，正準備上前說些什麼，突然，馬蹄陣陣，一名斥候揮舞着令旗，向着衆人所在的地方飛馳而來，身後煙塵滾滾。
“大人！大雪山神廟的人追過來了！”
“嗡！”
氣氛陡然一變，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緊張的神色，就連胯下的戰馬都隱隱顯得不安，不停地打着噴嚏。
所有人紛紛望向了隊列前面的李嗣業。
“哼，來得好快！”
李嗣業冷笑一聲，神情一片森寒。
大欽若贊和火樹歸藏爲了對付大唐，將阿里王系三十年積累的兵力全部拉了出去，以至於現在的阿里王係一片空虛。
整個高原上面，也就是一些牧民和零散的部落勇士，在李嗣業和他的烏茲鋼精騎面前根本不堪一擊，這麼長時間來，李嗣業他們就沒有遇見過什麼像樣的抵抗。
只是李嗣業他們在烏斯藏高原上掀起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這不是一場戰爭，而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大災難，甚至整個烏斯藏帝國都會受到巨大的重創。
李嗣業他們散播的瘟疫造成的後果如此之大，以至於連數千裡之外的大雪山神廟都被驚動了，派出大批的高手來追殺他們。
面對這些出自大雪山的高手，就連李嗣業也不敢輕攖其鋒，所以李嗣業早早的就派了老鷹在天空遠遠地監視，另外又派了斥候到處的刺探。
在一望無際，一馬平川的高原上面，哪怕是大雪山神廟的高手也無處躲藏，經常是隔了十萬八千里就被李嗣業他們發現了。
“走！”
李嗣業一拍馬鞍，帶領着衆軍迅速的奔馳而去。
“差不多了，該查看下一道錦囊了。”
李嗣業一邊奔馳，一邊打開王衝臨出發前給的那個錦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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