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
紫瞳青年注視着何奧手中的紫色玉劍，整個人的動作都微微停頓了一下，扭曲的血肉快速蠕動着，修復着他的身軀。
他注視着何奧，目光短暫出現了失神，似乎無法理解何奧是如何做到這一步的。
那玉劍中扭曲澎湃的污染是如此的令人熟悉，那就是他的力量。
屬於他的‘天使級’力量。
他將自己的感知蔓延出去，甚至能感受到那力量上傳來了些許輕微的‘反饋’。
那就是他的力量！
何奧現在使用的是來自於他的力量！
一股無名的，扭曲的怒火在他心頭蔓延而出，這情緒甚至讓他停下了攻擊的動作，注視着何奧，“你這時候不應該能使用這些力量的。”
“我們在‘融合’，不是麼？”何奧握着手中的紫色玉劍，平靜的說道，“你的力量，就是我的力量，‘融合’，這不是你一直在強調的事情嗎？”
“但是你現在不應該能使用這力量，”紫瞳青年深吸一口氣，那扭曲的血肉填充滿他凹陷的身軀，潔白如玉的肌膚覆蓋上他的臉頰。
他注視着何奧，提起了手中佈滿瘋狂污染的玉質長刀，“即便你做了那麼多事情，現在的融合，也是我‘融合’你，難道獵物能使用獵手的力量嗎？”
直到現在爲止，他的主體意志仍舊對來自於他自己的天使級的力量擁有絕對的控制力，這是他的根本。
無論以什麼樣的視角看待，他以天使的身份融合進何奧的身體，就是絕對的壓制。
是位格，力量，靈魂的絕對壓制。
哪怕何奧能通過晉升儀式‘融合’這些力量，但何奧現在依舊卡在儀式的過程中，並未真正的抵達天使級，不可能能控制這些力量。
除非何奧在這裡殺死他，完成晉升，才能真正的獲得這些天使級力量的控制權。
他理解不了，也想象不出，何奧是如何做到現在這一步的。
他嘗試將何奧手中凝聚成玉劍的力量喚回，那玉劍給了他反饋，但是並沒有回到他的手中。
論力量，他手中的長刀其實要比何奧的玉劍強得多，這證明何奧哪怕能借用他的天使級力量，也借用不多。
但這情況讓他稍微感受到了些許‘恐慌’，就像是他原本認爲完美無缺的東西，突然出現了一個裂縫一般。
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情緒了，而且還是在面對一個凡人的時候。
“你在‘恐慌’？你在‘害怕’？你覺得自己的‘認知’出現了缺漏？”何奧將玉劍橫在身前，微笑着注視他，“你想知道，我是怎麼獲得這力量的？”
那聲音彷彿有某種無形的魔力，在挑動着紫瞳青年的心神。
紫瞳青年握住手中的玉刀，深吸一口氣，雪白如玉的肌膚覆蓋上他的胸腔，覆蓋上他的臉頰，勾勒出與他面前青年一模一樣的容貌，他的聲音逐漸穩定下來。
“你很聰明，你真的很聰明，但是你想依靠這個來破壞我的意志，有些異想天開了。”
他擡起手中的玉刀，身形如同幻影一般衝向何奧，“我不需要答案，只要殺了你，任何以往發生過的事情，都會煙消雲散。”
他獲得的天使級力量還是要比何奧強得多，獲得的加層也要強得多。
現在的情況，只不過讓他從能速殺何奧，變成了多花一點時間罷了。
進入對方所勾勒而出的思維陷阱毫無意義，只這是一個勝利者的世界。
至於何奧是怎麼做到的，他可以殺死何奧之後，慢慢的去翻找何奧的靈魂和記憶碎片。
砰——
紫色的刀劍相交，澎湃而扭曲的污染化作了濃郁的陰影，向着兩人身周迅速蔓延。
那明亮光輝的建築，在被這陰影覆蓋的瞬間，就失去了光輝，緊接着，一棟棟房屋，一塊塊磚瓦，在這陰影的觸及下，也宛如融化於某種極強的腐蝕性液體一樣，融入這陰影中。
“你害怕了？”何奧握住手中的紫色玉劍，抵住劈來的玉刀，依舊微笑着注視着面前的紫瞳青年，他緩緩開口，沙啞着說道，“這力量，是‘你’自己給我的啊。”
聽到這句話，本來準備繼續攻擊的紫瞳青年微微一怔，動作也緩慢了片刻。
而何奧順勢化解了他的攻擊，反手持劍，目光掃過周圍瀰漫的陰影，笑道，“還記得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紫色玉劍舞了一個劍花，反手刺向紫瞳青年胸口。
出神紫瞳青年立刻回刀格擋，在劍尖即將刺穿他身軀之前，將刺來的玉劍抵在了自己胸口前。
而何奧的身軀，也順着這下刺劍，拉近了與他的距離。
紫瞳青年起頭來，看着身前的何奧，意識到了什麼，他沙啞道，“是榮光之城？你一開始就察覺到了？但是一直在迴避這個問題？並利用真理之眼的力量，掩蓋這部分‘記憶’？”
說話間，他已經一刀震開了何奧的玉劍，攻擊如同狂風暴雨一般向着何奧砸去。
他的技巧確實遠不如何奧，但是他現在的力量，足以彌補這一切。
何奧手中的玉劍飛舞而出，勉強而艱難的抵擋住那不斷砸下的玉刀，他的身形也被紫瞳青年逼得連連後退。
瀰漫的陰影順着兩人的戰鬥不斷的向着兩側蔓延，將一切有光輝的區域吞沒。
“看來你反應過來了。”
何奧在此刻處於劣勢，但是他臉頰上卻似乎並沒有什麼驚慌的表情，他手中的玉劍雖然速度更慢，力量更弱，但是卻總是能預判一般找到紫瞳青年玉刀攻擊的薄弱點。
以彷彿四兩撥千斤的狀態將所有的攻擊，於無形中化解。
就像在狂風暴雨中飄搖着的纖薄荷葉，彷彿下一秒它就會被風暴撕碎，但是它又佇立在那裡，並一直佇立在那裡。
“但是即便你明白了榮光之城和我的關聯，你也不可能用榮光之城‘借’到我的力量。”
紫瞳青年注視着面帶微笑的何奧，聲音壓低，沙啞着說道。
事實上，‘榮光之城’的確是這次的核心。
在大約十幾年前，調絃師找到了他。
對方希望用他的力量，塑造一個‘遺蹟遺民’，並利用這個‘遺民’身份所產生的聯繫，將這個‘遺民’快速推到接近天使級，並藉機構築連通遺蹟和現實世界的通道
而作爲‘報答’，調絃師答應幫他進一步破壞封印。
他自然知道調絃師不可能真心幫他破壞封印，但是他不在乎，他只需要一個將力量滲透出去的機會。
而這個被選中，成爲‘遺民’的人，就是若克恩。
最終若克恩在調絃師的幫助下，建立了榮光會，並收集三大天使的殘骸，建立了榮光之城。
而他作爲整個事件的幕後操作者之一，也在榮光之城留下了自己的‘痕跡’，讓自己成爲了榮光之城的‘背後神’。
他的力量是能順着神秘學聯繫‘散發’的，理論上來說，和榮光之城建立聯繫的人，自然也會和他建立聯繫。
然後他就只需要慢慢的修改那些與他建立聯繫人的記憶，一點點的佈置，靜待時機，解開封印就行了。
然而，很顯然，調絃師並不希望他能順利脫離封印，對方非但沒有幫他進一步破壞封印，還強行‘隱藏’了他和榮光之城的聯繫，讓他無法順着榮光之城去‘影響’其他人。
在那之後，他纔不得不去‘發掘’新人，比如‘若那提’，以及‘何奧’。
不過何奧強的有些過頭了，在榮光之城事件中，居然直接破壞了調絃師的計劃，並將其佈置多年的通道徹底撕碎。
在這種壓力下，調絃師不得不重新和他合作，纔有了這次的事件。
因爲榮光之城其實已經展現在了現實世界所有人的眼中，那實際上，這座城市已經與那個世界的大多數人產生了‘聯繫’。
他要求調絃師恢復了他和榮光之城的神秘學聯繫，並直接將其強化，這使得他的神秘學象徵的一部分與榮光之城‘重合’在了一起。
在這種情況下，知道榮光之城，就是知道他。
正是因爲如此，他才能將大量的力量蔓延到現實世界，大規模的修改人的記憶和命運。
他其實並不怕何奧猜到這一點，因爲命運的修改已經發生，他也沒有給何奧留其他路，即便何奧猜到了，也無關緊要。
當然，實際上何奧想要猜到這一點非常的難。
因爲調絃師的力量是超出‘凡人’認知的，這種強化神秘學聯繫，甚至替換神秘學象徵的方法，在不知道對方有這種能力的情況下，在對高位存在沒有一定了解的情況下，是很難聯想到的。
這就是高位存在對凡人的壓制，不光是位格上的壓制，也是見識上的壓制。
他生來就知道的，卻是凡人求之不得的知識。
當然那，即便何奧知道了一切，並且榮光之城現在實際上在何奧手中，但是榮光之城和他存在的，只是神秘學聯繫罷了。
如果依靠一點神秘學聯繫，就能直接從他手中竊取力量，那他早就被他玩弄命運的人偷光了。
更別說，榮光之城不過是一件物品罷了，還是一件天使殘骸所化作的不完整的天使級物品，其本身更是沒有任何‘竊取’的能力。
“本來是不能的，”何奧平靜的化解紫瞳青年的攻勢，平靜的注視着紫瞳青年，“但，我們在‘融合’。”
然後他在紫瞳青年茫然而疑惑的目光中，搖搖頭，繼續道，“重要的不是物品，而是物品的象徵意義。”
伴隨着他的話語，紫瞳青年微微一愣，然後瞬間明白了過來。
何奧獲得榮光之城之後，將其作爲了天使人偶的‘外置天線’，使天使人偶能夠進行‘恩賜’和‘獻祭’的範圍大大增加。
這也是主世界的‘教會’和他降臨投影和力量的基礎。
所有指向‘K’的儀式，實際上都是先指向了榮光之城，然後通過榮光之城的女僕人偶做的‘迴應’。
那麼換句話說，榮光之城，在神秘學意義上，已經和‘K’有了等同的概念。
而‘命運紡車’恢復了自身與榮光之城的聯繫，並將榮光之城一定程度上與自身等同。
那麼在神秘學意義上，他就與‘K’產生了聯繫。
‘K’先存在，而他後恢復的聯繫。
那麼，這在神秘學的意義，就是他主動，將自身與‘K’等同。
如果‘K’真的是一個神明，以低位模擬高位，那麼這就意味着，他主動將自己‘奉獻’給了神。
原則上，這沒有任何問題，甚至紫瞳青年和調絃師都沒有考慮這個問題。
因爲他們都很清楚，‘K’不是神明。
這種‘等同’不會引發任何結果，一個高位存在去等同一位凡人，只會給這個凡人的命運帶來不確定的風險。
但是，現在，紫瞳青年正在和何奧‘融合’，兩人的力量和位格混在了一起。
在這個過程中，何奧也已經完成了‘晉升’的大部分操作，一定程度上脫離了凡人的位格。
原本無效的象徵，就產生了有效的意義。
何奧自己仍舊無法調動被紫瞳青年掌握的力量，但他卻可以藉助這象徵意義，以‘K’的名義，抽取一縷紫瞳青年的力量給自己使用。
“看來你的神秘學知識，掌握的並不好，”何奧注視着眼中閃過明悟的紫瞳青年，平靜的說道，“你只是單純的會使用自己力量的文盲罷了。”
紫瞳青年已經走到了利用‘象徵’這一步了，再進一步，想到目前這種可能，是很正常的，但是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往這邊想過。
甚至在何奧明顯的提醒之後，都沒有反應過來，還得何奧再進一步的提醒。
當然，何奧自己推測出這些，一部分靠他以前所掌握的神秘學知識，一部分確實是靠猜。
當然，猜測假設的過程中，他也在不斷的驗證。
調動紫瞳青年力量這個，在他建立這個意識空間的同時，他就已經驗證了，確定了自己能調動這部分力量之後，才建立的意識空間。
只是他一直都沒表現出來。
“你說什麼？”紫瞳青年擡起手中的玉刀，憤怒的劈向何奧，“你一個凡人，也配指點神話？”
“看來你很生氣。”
何奧擡起手中的玉劍，擋住了那狂暴的玉刀，“被戳中痛處的話，確實很容易生氣。”
他的身影在這狂暴的力量下一顫，被直接擊飛，拉開了距離。
“你該死！！！！！！”
紫瞳青年高舉起手中的玉刀，狂暴的紫色陰影從他的身周蔓延而開，“愚蠢的凡人，自以爲自己憑運氣成功了某個方法，就敢對神話妄加評判，”
周圍的世界不知何時已經完全被紫色的陰影所籠罩，那佈滿光輝的城市，早已溶解消失。
伴隨着紫瞳青年高舉的玉刀，如同扭曲的劇毒的液體，滾起了濃烈的氣泡，整個世界的陰影，都在此刻沸騰起來。
“你的格鬥技巧確實不錯。”他注視着何奧，聲音冰冷，“但也不過是凡人的玩意兒罷了。”
剛剛那一切的戰鬥，都是爲了此刻的‘鋪墊’。
他不斷的逼迫何奧改變身形，就是爲了能讓他的力量能蔓延到這整個空間，讓天使級的力量對這個世界進行同化，讓這個世界爲他所用。
刀砍不死，拳打不贏，但是他可以用世界壓死何奧。
在絕對的力量下，什麼都是虛妄的。
“現在，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他擡起手，如同決定凡人命運的神明，握住手掌，“你的命運和人生，我收下了。”
那沸騰的陰影如同被握住的布袋一般，向着佇立在這陰影正中心的何奧包裹而去。
扭曲沸騰的液體將虛空中的一切都迅速的吞噬，那覆蓋在天空之上的，殘餘的些許光輝，也在這澎湃的力量下，迅速的暗淡扭曲，化作沸騰的陰影。
整個世界，都彷彿在這一刻，快速的崩塌，消逝。
如同毀滅一切的風暴，籠罩向何奧的身軀。
些許橙灰色光輝，在那沸騰的紫色陰影深處蔓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