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說，那個帕修當着你們的面，回到了他的出租屋，把身體裡的子彈取了出來，還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
戴着眼鏡，看上去有些文雅的男人低下頭來，注視着眼前全副武裝的年輕人，冷聲問道，“他是不是還把頭髮吹乾了，做了個造型？”
“這倒是沒有，我們趕到的時候，他頭髮還是溼的，”年輕人低聲道，“長官，你知道的，他的頭髮並不算長，洗完頭不太需要吹頭髮。”
“我是不是還要誇獎一下你觀察仔細？”聽到年輕人的回答，眼鏡男人深吸了一口氣，聲音稍稍壓低，宛如猛獸的低吟，“你們都是廢物嗎？他破壞了無人機，他都已經出現在了出租屋裡了，你們居然還給了他那麼多的時間。”
“長官，”看着眼前憤怒的眼鏡男人，年輕人身子微微繃緊，有些猶豫的說道，“那些聯邦調查局的人阻礙了我們，影響了我們的速度，而我們原本計劃的，在無人機裡放置的混有美神之血的迷霧，理論上應該對帕修起效的，但他吸收了迷霧，卻沒有暈倒，導致了整體計劃的失控。”
“你們既然已經到公寓樓下了，一個地區聯邦調查局，局長不過是D級超凡者的配置，能把你們攔那麼久？”聽到年輕人的回答，眼鏡男人再次深吸了一口氣，“別和我說你們是爬樓梯上去的。”
“是的，長官，”年輕人看了一眼眼鏡男人，低聲道，“那棟公寓樓太老了，電梯壞了，我們只有爬樓梯上去。”
“嘶——”
明亮的燈光下響起長長的吸氣的聲音，眼鏡男人看着身前的年輕人，似乎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他顫抖的擡起已經青筋綻放的手，從懷裡拿出來一根雪茄，手臂僵硬的剪掉了雪茄頭，叼在了嘴上。
咔——
長長的火焰被點燃，燃燒着火焰的雪茄火柴恰巧出現在了雪茄之前，點燃了眼鏡男人口中的雪茄。
“吸——呼——”
深深的吸了一口雪茄，吐出濃密的煙霧，眼鏡男人看着眼前遞過火柴來點火的年輕人，似乎情緒穩定了一點。
“長官，那個帕修似乎是算了我們的時間的，他做的事情雖然看起來很多，但的動作其實很快，沒給我們多少時間，等我們爬上樓的時候，他恰好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完。”
發現眼鏡男人的情緒穩定了一點，年輕人晃了一下手上的火柴，熄滅了火柴上殘餘的火焰，小心的解釋道，“我已經安排人和無人機封鎖了附近的街區，正在地毯式的搜索，他跑不遠的。”
“那現在有找到人嗎？”取下口中的雪茄，眼鏡男人沙啞着問道。
年輕人面色一僵。
“他住的那棟樓搜查過了嗎？”眼鏡男人繼續問道。
“他是直接從窗戶跳下去的，”年輕人微微開口，剛想解釋，但看到眼鏡男人的眼神，又立刻說道，“不過我們都檢查過了，沒有看到他的蹤跡。”
臨了，他又立刻補充了一句，“從一樓到頂樓，我們都檢查過了，他應該沒在那棟樓裡。”
“天台呢？”眼鏡男人突然冷不丁的問道。
“天台也檢查過了，”年輕人連忙說道，“一開始我們就檢查過了，還讓無人機地毯式掃描了。”
“呼——”眼鏡男人吐了口氣，他看着年輕人，臉色緩和了下來，“我剛接到艾恩斯那邊的消息，總統現在的情況很不好，這一次只有我們跟着來了，那是總統提攜我們，”
他看着年輕人，身子揹着燈光，頭顱微低，些許陰影覆蓋了他的眼睛和鼻樑，“如果我們不光不能保護好總統，甚至連個刺客都抓不到，等我們回了艾恩斯，我們有什麼臉面去見局長，去見我們在艾恩斯的同事呢？”
他微微嘆了口氣，手指夾着微微冒出火星的雪茄，“你壓力大，我壓力也大啊，工作了這麼多年，咱們幹了這麼多事，拿了那麼多錢，我們都清楚局裡的風格。”
“是，是，”年輕人低着頭，額角滲出了些許汗水，“我已經聯繫德諾市警察局那邊了，他們會把所有人都叫回來，配合我們加班，但，”
他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眼鏡男人，低聲繼續道，“這次事情還是太突然了，我們帶來的人手少，還要分一部分保護現場，我那邊只能靠無人機配合搜索，但無人機畢竟不能完全替代真人，哪怕德諾市是個小城市，我們也不好去操作，而且這邊聯邦調查局還會···”
“聯邦調查局那邊你不用操心，”眼鏡男人把雪茄放回了嘴邊，“我已經找艾恩斯那邊要了許可，他們必須得配合我們。”
“地方聯邦調查局的自主權很高，那個維金娜局長看起來有點···”年輕人沙啞道。
“這女人來德諾市本來就有其他心思，不用擔心她。”眼鏡男人平靜的說道。
“知道了，”年輕人低下頭，微微嘆息一聲，“要是他們死在那個刺客帕修手裡就好了。”
“嗯？”
眼鏡男人擡起頭來，掃了一眼年輕人。
年輕人自知失言，立刻閉上了嘴。
“你不用太擔心人手問題，”眼鏡男人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而是轉而說道，“克沃特集團已經聯繫我了，他們傭兵團在德諾市有不少傭兵，可以配合我們工作。”
“克沃特集團？”年輕人微微一愣，低聲道，“他們可信嗎？”
“他們是總統先生在德諾市就有很多關係的‘朋友’，”眼鏡男人沙啞道，“總統先生出事，他們恐怕比我們更急，”
他目光向下，瞥向年輕人，“不過他們可不可信，就要看你的手段了。”
“是！”年輕人重重點頭，“我立刻安排人手，擴大封鎖範圍，在所有可能的街道都設卡調查。”
“還有醫院和所有藥店，無論地上的還是地下的，”眼鏡男人平靜的說道，“人受傷，就需要藥。”
“是！”
年輕人站直身子，重重點頭。
——
早晨
“總統先生已於昨日夜間回到了艾恩斯，正在接受羣星製藥頂尖醫療團隊的治療，但根據艾恩斯郵報消息，目前總統先生仍舊沒有脫離生命危險。”
“晨曦市、維特蘭市、伊蘭市、溫特市等多位城市市長在昨夜致電艾恩斯，表達了對總統先生身體狀況的關切。”
“目前風頭正盛的兩位總統候選人，都在社交媒體上表達了對刺殺行爲的強烈譴責。”
“參議院與衆議院已經緊急啓動了應急程序，鑑於總統先生目前的身體狀況，聯邦副總統已於昨日晚間向兩議院議長提交了書面說明，在總統先生不能履行職務期間，作爲代理總統，暫代總統職務。”
“根據《聯邦憲法修正案》，‘凡當副總統和多數行政部門長官向參議院臨時議長和衆議院議長提交書面聲明，聲稱總統不能夠履行總統職務的權力和責任時，副總統應立即作爲代理總統承擔總統職務的權力和責任。’”
“······”
起伏的新聞播報聲響在城市樓宇之間的縫隙裡。
在這吵鬧的聲音中，何奧微微睜開了眼睛。
他擡起手，看了一眼自己原本存在着細微傷口的手掌。
此刻那些細密的傷口已經完全消失，只剩下光滑的肌膚。
昨夜的虛弱和疲憊此刻已經大部分消失，涌動的力量正在何奧的身體內浮現。
在副本開始的第一次休息之後，系統往往會修復何奧身上所有的傷勢。
何奧微微舒展了一下身子，感受了一下，外面已經沒有密集的無人機聲音了，他透過帕修預留的光學折鏡，看向外面的天空，天空也乾淨了許多。
“咳——”
也就在這時，他感覺喉頭一癢，捂嘴輕咳一聲。
然後他鬆開手，看了一眼手心帶着一點點細微紫色的，泛着藍色光輝的鮮血。
這鮮血的量並不多，只有非常細微的，細密的宛如雨點一般的一點，但那鮮血裡的紫色，比昨晚上要更濃郁了一點了。
系統雖然修復了這具身體的傷勢，但是並沒有調和何奧靈魂和軀體的矛盾。
此刻來自靈魂的龐大力量，仍舊在持續性破壞着這具身體。
此刻何奧能明顯感知到，自身的狀態正在下降。
他擡起手環，看上手環上的消息。
此刻一條未讀消息正浮現在他的手環屏幕上。
這個消息來自於維特蘭市的拾荒者首領和地下世界的‘女王’海希。
德諾市地處於聯邦西部，而聯邦西部，傳統上就是維特蘭的影響範圍，所有的重要情報和消息，一般也會經過維特蘭。
帕修曾和海希有過短暫的交際，孤狼的秘藥配方就是海希告訴他的，所以何奧也沒用‘K’的身份。
他在昨晚上在‘睡’之前，直接發了一條消息給海希，將名譽貴族需要的材料發給了她，詢問她是否知道相關材料的消息。
不過何奧沒想到海希消息回的這麼快。
何奧迅速點開了未讀消息。
海希沒有問其他的內容，而是快速回應了何奧的‘詢問’。
她曾經在去年年底看到過有人在黑市上求購‘九彩花’'食人藤'和‘血駱駝’相關的物品。
當然，這些物品的求購是混雜在一大堆其他的超凡材料當中的。
海希當時就爲求購者收集了部分超凡材料，其中就包括一具血駱駝的屍體，而求購者給出的交易地點，就在距離德諾市不遠的城市。
當然，很多交易者爲了避免被探聽到底細，經常會把交易點選在一個偏僻小城市，然後再想辦法把東西轉運出去。
不過出於中間人和情報工作者的敏銳，海希還是留了個心眼，記下了這些材料。
何奧一問，她就直接回復了何奧，至於其他材料的情報，她目前還在收集中。
在整個消息的最後，她還是提醒了一句，總統遇刺之後，德諾市正處在一場巨大的風暴中，讓何奧沒事的話，不要待在德諾市，儘早離開。
不過很顯然，何奧現在在德諾市，還是有點‘事’的。
何奧快速回復了一個‘謝謝’，然後收起了手環。
去年年底，正好是帕修‘認識’莫里不久，剛回到德諾市。
算算時間，那時候他們正準備展開調查當年的暗蜥事件。
如果從那時候開始收集‘名譽貴族’的材料，等到‘真相’被帕修找到，剛好應該能收集夠。
然後莫里詢問帕修的需求，如果帕修要晉升的話，算上儀式準備的時間，差不多應該能趕在老總統到德諾市之前，完成晉升。
如果事實的確是這樣，那麼當莫里與帕修見面的時候，恐怕後續的所有事情都已經安排好了。
只是他們最後沒能影響帕修做決定，帕修選了武器強化。
不過這大概率應該也在他們的‘計劃’中，也準備好了武器強化的材料，所以當時沒有嘗試改變帕修的決定，說不定他們還做了其他的‘準備’。
畢竟，事實上，刺殺總統的‘刺客’，並不止帕修。
B級的東西都價值不菲，這一整就是幾套，主導這次‘刺殺’的幕後者，可以說是財力雄厚了。
何奧從口袋裡摸出來一個黑色的小儀器，緩緩把玩着。
順着這個推測往下，如果他們的秘藥是見到帕修前不久才現收購材料，現調配的，整個秘藥從一開始就是爲帕修，或者說，爲刺殺總統打造的。
那麼，這個秘藥，或者說收集來的秘藥材料，會放在距離帕修很遠的地方嗎？
何奧低下頭，看向手中儀器看着那漆黑的屏幕。
這恐怕就要找到‘莫里’的上級了。
他昨天在路上，已經搗鼓過這個儀器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個儀器有反應，要麼是它需要複雜的開啓方法，要麼就是儀器內部已經出了什麼問題。
而要檢查或者破解這個儀器，就得先打開這個儀器，找到接入口。
但是這個儀器雖然看着小，但裡面充滿了各種精密的結構，即便是何奧，也沒辦法直接徒手搓開。
他需要一個可以拆解儀器的‘實驗室’，不需要真達到這個儀器的精密級別，能用就行，其他的條件他也可以依靠手搓彌補。
理論上，最好的拆解地方應該是諾蘭卡集團的實驗室，但很顯然，何奧沒有這麼多時間了。
咔——
何奧輕輕掀開鐵皮，看了一眼頭頂的寬闊的天空，以及遠處遊弋的無人機。
此刻天空中的無人機羣已經沒有那麼密集了，大部分無人機都下降到了街道附近，正在挨個搜尋地面。
而天空中的無人機似乎也把這棟樓劃入了某種低風險區，並沒有安排細密的布控。
何奧感受了一下身體的具體狀態。
他估算了一下，從現在開始算，到這具身體徹底崩潰，恐怕最多隻要兩天的時間。
而系統的修復效果只有一次，後續受的傷，就不會有修復了。
也就是說，他必須要在這兩天的時間裡，想辦法晉升B級，使得身體能勉強承受來自靈魂逸散的力量。
何奧擡起手，些許紫色的光輝在他指尖蔓延出來，隨着他身體的崩潰，他的力量比昨晚更強了。
這看起來有些反常識，但何奧很快明白了原理。
因爲他身體的崩潰，是來自於天使靈魂力量的擴散。
反過來說，他身體越崩潰，他能釋放的靈魂力量也就越強，在整具身體即將徹底崩潰的那個剎那，恐怕是這具C級身軀能發揮最強力量的時候。
一份材料沒有，配方都是現搜到的，兩天晉升B級。
這次副本任務的‘難度’，不光在副本上，也在他自身身上。
不過，按照規律，任務越難，獎勵越高。
何奧走到了天台邊緣，目光掃了一圈周圍的無人機，嘴角勾起些許微笑。
那就試試吧。
他縱身一躍，身軀落入了這繁華的城市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