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整個黑色儀器被完全拿出，男人才驟然反應過來。
這一瞬間，他立刻張口，就要喊叫。
也與此同時，他驟然意識到，他的身軀彷彿脫離了他的控制。
他想要喊出聲，但是身體似乎並不願意聽從意志的指揮，他擡起手，抓自己的脖頸，卻什麼都沒有抓到，那讓他無法出聲的無形力量，並沒有給他肉體上的限制。
他明明坐在這裡，可以操控手腳，卻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音。
他強行地想要控制身體，掙脫那束縛，這一瞬間，他只感覺自己的脖頸彷彿被無形的手掐住，恐怖的窒息感讓他雙目圓睜，幾乎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
就在他呼吸即將徹底被掐斷的時候，一聲平靜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你可以說話了。”
名譽貴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強行‘命令’身旁實力遠不如自己的人。
如同勒住脖子的繩索驟然一鬆，男人整個身軀宛如脫力一般，從沙發上滑落下來，流淌的汗水如同細密的雨滴一般從他的臉頰上滲出。
他低着頭，喘着氣。
他剛想大叫，但是猶豫了一下，還是安靜了下來，沙啞着問道，“你是誰？”
剛剛對方進來的太快，又穿着雨衣，戴着雨帽，他根本沒看清對方的面容。
此刻對方又走到了他的身後，似乎正在把玩着從他懷中拿出來的黑色儀器。
“你對你們組織，瞭解的多嗎？”而聽到他的詢問，身後的身影並沒有回答他，而是轉而問道。
“什麼組織？”些許汗水從額角滲出，男人喘息着，斷斷續續的開口，“我聽不懂你說的話。”
“給你這個‘儀器’的組織。”身後聲音微笑道。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男人額角滲出更多的汗水，但是他仍舊咬着牙，快速說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是非法闖入別人的居所，挾持聯邦居民，你這樣是犯法的。”
“我這應該是見義勇爲，”身後的聲音笑道，“你要不要看看你後面車隊裡的那些‘白幽靈’？”
男人面色一沉，沙啞道，“你想做什麼？”
“拿起你的電話，打給聯邦調查局，”身後的身影似乎檢查完了整個房車裡的東西，平靜的說道，“說你要舉報，舉報車隊裡有大量的違禁藥。”
“什麼？！”男人瞪大眼睛，他感受着身後的身影已經沒有那麼近了，立刻起身，伸手抓向放在一旁櫃子上的高斯手槍。
然而伴隨着身後人的話語說完，他的動作微微一僵，不受控制的就擡起了手，撥通了聯邦調查局的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一個溫柔的女聲在這佈滿雨滴聲的狹小空間響起，“你好，這裡是聯邦調查局，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而這個時候，男人感受到一隻手從後方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那個身影似乎回到了自己的身後，在靜靜的注視着他。
他咬住牙關，在短暫的停頓之後，還是緩緩開口道，“我要舉報，我的車隊裡有大量的高純度違禁藥。”
伴隨着這句話說出，男人的骨頭都彷彿被抽離了一般，徹底的軟了下來。
對面接電話的女聲明顯愣了一下，然後很快，她壓下聲音，快速問道，“請問你現在在哪裡呢？”
這一次男人的聲音沒有停留，沙啞着快速道，“在南門這邊，排隊準備出城。”
緊接着便是順理成章的安撫，以及詢問和對話。
暴雨依舊在簌簌的下落着，打在房車的車頂上，發出噼裡乓啷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到底說了些什麼。
直到通話完全結束，男人才有時間擡起頭來，看向頭頂的車頂。
汗水已經浸溼了他的衣衫，那站在他身後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剛剛過去的一切，彷彿一場幻夢，顯得並不真實。
他伸手向自己的懷裡，並沒有摸到那熟悉的儀器。
這一切，原來不是幻夢。
······
站在破損的脫衣舞俱樂部招牌下面，何奧點了一支菸，靜靜的注視着不遠處的白色車隊。
“帥哥，”一個畫着濃妝，穿着舞裙的身影靠在門邊，看了一眼何奧，隨口道，“進來玩嗎？”
她看着眼前人宛如貴族一般的側臉輪廓，看着身側已經生鏽的老舊鐵門，又停頓了一下，聲音漸小了一點，“很好玩的···”
這話語很短，但她的聲音卻越來越小，漸漸消失不見。
她低下頭來，不再招呼何奧，而是打開手環，靠在門邊，開始玩遊戲。
這是一個畫風偏卡通的遊戲，很快，她便沉浸了進去。
手環上的明亮光輝，照耀着她有些卡粉的臉頰，照亮着她純粹放鬆的笑容。
遠處似乎有警笛閃爍，那是疾馳的聯邦調查局車隊正在快速的靠近。
密密麻麻的聯邦調查局探員從車裡下來，將那白色車輛的車隊完全包圍了起來。
在這一陣喧囂的吵鬧聲中，女子似乎也已經卡在了某個關卡上，緊緊皺起了眉頭。
“斜跳過去，就過關了。”
一聲平靜而帶有磁性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她擡起頭來，看向身前，只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閃爍着警笛的聯邦調查局車輛，以及一個個被從商隊裡押出來的人影。
那原本佇立在她身前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失去了去向。
她低下頭來，操縱自己的角色，斜跳過去，正好落在了過關位置上。
伴隨着‘過關’的字樣彈出，她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你好，”也就在這時，一聲略帶冷酷的詢問在她身前響起，“你在這附近有看到什麼不對的人嗎？”
“警官，”她擡起頭來，關閉了遊戲，看着眼前的聯邦調查局探員，眼睛眯起，嘴角掛起嫵媚的笑容，伸手就去抓探員的手，“瞧您說的，我這裡哪有什麼不正經的人，來的都是客人，您要進來玩玩嗎？很好玩的，我們都是正規店，有執照的~”
“沒遇見就好，”年輕的探員連忙收回手，臉色微紅的後退了半步，“這附近可能會有危險人員出沒，你們注意鑑別。”
“警官，這裡怎麼來了這麼多人，”女子擡頭眺望了一下遠處的車輛，“是有什麼重大案犯要抓嗎？”
“一個販賣違禁藥的大型團伙，非常危險，”年輕探員緩聲道，“我們接到了舉報，過來抓人。”
“接到舉報馬上就來了呀，”女子眉頭微挑，眼帶秋水，手再次伸向探員，“警官你們真的好厲害啊，警官你要進來坐坐嗎，我們的表演很好看的，我們很正規的，裡面都是正經學表演的女孩子。”
“咳咳，”年輕探員臉色通紅，擺擺手後退一步，“沒有可疑人員就行，我先走了。”
說着，他一溜煙的轉身跑了。
雨依舊在下着，打在老舊的招牌上，發出咚咚的聲響。
女子沉默的注視着身前空蕩蕩的區域，從裙襬裡摸出一支酒紅色菸頭的細煙，叼在嘴上，緩緩點燃。
濃烈的煙氣升騰而起。
——
“林森特製藥。”
坐在無人出租車中，何奧看着手環上的官網界面，微微皺起了眉頭。
‘林森特’這是從商隊首領記憶裡獲得的‘製藥廠’的名字。
這是一家艾恩斯正經經營註冊的大型製藥廠，生產各類的藥物，其生產的興奮劑和提神類藥物，在市場上廣受好評。
這是其官網上的‘自我介紹’。
在其官網上也可以看到，這家制藥廠在售的藥物多達數百種，並且其合作名單裡包括了多個財團，他們售賣的產品有不少都是他們有專利的‘獨家藥物’。
商隊首領所‘購買’的興奮劑，就是這家制藥廠的主推產品之一，宣傳是可以爲員工‘振奮精神’，能讓員工‘一天工作超過十六個小時而不感到疲勞’。
夏娃也附上了在網絡上檢索出的這家制藥廠的其他資料，發現這家制藥廠還給一些醫療財團做貼牌。
比如羣星製藥都有一種藥物，是這家制藥廠生產之後，貼上羣星製藥的牌子銷售。
不過那種藥並非是什麼暢銷藥物，屬於比較冷門的提神類藥物，賣的並不好。
從夏娃收集的數據來看，這種藥的利潤並不高，羣星製藥自己就有多種藥效比這種藥效果更好的同類藥物。
這家制藥廠給別人貼牌的藥物，大多都是類似的境地，在市面上銷售並不好，有些甚至在網絡上搜索不到具體的信息。
何奧讓夏娃檢索了一下使用這家制藥廠興奮劑的企業，並沒有搜索到明面上的信息。
當然，克沃特集團明面上，也沒有給礦工使用興奮劑。
所以財團的公告也不能全信。
但是綜合所有數據來看，這家制藥廠雖然攤子鋪的很大，看上去業務多，合作廣。
但其明面上的‘業務’似乎不足以支撐大型製藥廠的‘生存’。
在寸土寸金的艾恩斯，一家大型製藥廠，無論是土地，還是人工，還是機械成本，都需要不少的投入。
如果這個製藥廠只有明面上的這些業務的話，似乎不足以維持一個良好的現金流和經營狀況。
不過這家制藥廠並沒有上市，也沒有財報公佈，何奧也不確定這家制藥廠是真的有‘其他業務’支撐運營，還是早已入不敷出，一直在虧損強撐着了。
何奧擡起頭來，看了一眼窗外。
車窗外的雨滴似乎小了許多，老舊破損的公路在逐漸變得完整嶄新，亮着霓虹燈光的高樓依次出現在何奧的視野中。
他現在正在脫離東南區，進入艾恩斯市的西南區。
看着那些閃爍着光輝的高樓，以及高樓上掛着的一個個工廠或者公司的招牌，何奧緩緩收回了目光。
無人出租車沿着空曠的道路繼續向前。
何奧低下頭，繼續看着手環上的資料。
林森特製藥廠是近幾年才建立的，其收購了惠爾美旗下的一個製藥廠，經過改造之後，建立了現在的製藥廠。
不過有趣的是，這家制藥廠並不屬於任何的大型財團，其整個公司，也只有這製藥廠一個產業。
這麼多年，這麼大的製藥廠，按照聯邦的商業生態，不太可能不被其他財團想辦法吞併。
尤其是羣星製藥，特別喜歡針對這種小型製藥公司，針對對方的產品開發競品，然後低價補貼強佔市場，把對方逼破產，然後再收購，最後再將產品大幅度漲價。
而這家制藥廠這麼多年居然都沒有被吞併，甚至還給羣星製藥做了貼牌產品。
這並不符合這些大財團貪得無厭的作風。
嗡——
而在何奧思索間，他的手環震動了一下。
與此同時，夏娃溫柔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檢索到一條可能的與‘選民代表’相關的新聞。”
何奧之前看到選民代表新聞後，就讓夏娃注意檢索相關消息。
聽到這句話，何奧快速打開了手環上彈出的新聞。
這是一條剛發一分鐘的新聞，發佈媒體並不是艾恩斯或者聯邦的大媒體，而是一個小型在線娛樂新聞。
新聞的內容很簡單，一位名叫‘瑟薇娜’的聯邦知名歌手，將在明晚出席一場艾恩斯流浪兒童救助會舉辦的慈善晚宴，並作爲主持人蔘與募捐。
該新聞稱，這慈善晚宴由一個聯邦古老家族主辦，邀請的都是聯邦政商界知名的人物，包括一些在艾恩斯的財團首腦，參議員衆議員，甚至還包括與老總統同屬於一個派系的總統候選人。
而這個總統候選人，就是整個新聞的‘關鍵’內容。
這個總統候選人很受老總統的支持，老總統這次回德諾市，就是爲這個總統候選人拉票。
夏娃在這個總統候選人的詞條上，做了一個超鏈接，何奧點開之後，一系列相關的聯繫網絡就展現在了何奧的面前。
去‘看望’老總統的選民代表，原則上是由灰石宮選出，但是事實上，這工作落在了老總統原本競選辦公室的部分工作人員身上。
而老總統由於連任已達限制，其競選辦公室裡大部分人都進入了這位老總統支持的總統候選人的競選辦公室裡。
其中也包括哪些被授予挑選選民代表任務的人。
何奧不知道這任務，是這位總統競選人主動‘爭取’來，試圖藉此進一步吸收老總統選民。
還是灰石宮裡那位‘代理總統’，現在已然不太想管老總統的事情了。
或者二者皆有。
但歸根究底，挑選‘選民代表’這件事，落在了這位總統候選人身上。
接近他，搞定他，或許就能順利接近老總統。
但總統候選人也不是那麼好接近的，哪怕去對方競選辦公室打義工，都得花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接近對方，更別說何奧現在還頂着‘刺殺總統’的身份。
這種高層之間互相交流的小範圍的‘慈善晚宴’或許的確是個接近對方的好辦法。
好了，那麼問題來了，怎麼混進這個‘高級貴族晚宴’呢。
何奧揉了揉眉心。
無人出租車緩緩停下，何奧放下手，擡起目光看了一眼外面亮着燈火的大廈，以及大廈頂端的‘林森特製藥’的霓虹招牌，緩緩推開了車門。
[我到了]
這時候，他收到了維金娜的消息。
維金娜給他發消息的時候，他剛好接觸到商隊首領，獲得了製藥廠的信息，就直接把製藥廠定位發給維金娜了。
[好的，在附近找個地方等我一下。]
何奧快速回了一個消息，然後推開車門，走向了那棟大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