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何奧的身側，那一個個監控屏幕微光的映照下，一個有些精瘦，鬍子拉碴的男人緊緊的注視着那一個個屏幕。
他坐在帶輪子的人體工學椅上，身軀前弓，一個個閃爍的屏幕倒映在他的瞳孔中。
此刻他眉頭緊皺着，似乎有些苦惱。
何奧回過頭去，看向身後。
此刻映入何奧眼簾的，是被淡淡微光照耀着的，密密麻麻的整排有編號的書架，書架上放着一個個檔案文件。
這似乎是整個大樓某個檔案館之類的地方。
何奧收回視線，看向身側死死注視着監控屏幕的精瘦男人。
何奧現在並沒有‘實體’，他看起來能在不同空間自由穿梭，其實是一直在龐大智慧生命羣體形成的意識海中移動。
他所能抵達的空間，是一定是有人‘注視着’的空間。
他所能抵達的邊界，就是人類意識所觀察到的邊界。
即便這個人可能注意力沒在這裡，只是用眼角的餘光掃過。
那種沒有人也沒有智慧生命的地方，比如無人的沙漠深處，何奧是無法抵達，也無法看‘觸碰’的。
因爲本質上，他並不在現實空間裡，而是在人的意識海中。
同樣，何奧並沒有辦法直接看到東西，他看到的所有東西，都是借別人的‘眼睛’，以對方的意識爲媒介看到的。
當然，也不一定要親眼看到。
科技的發展，讓人能以攝像頭爲媒介，看到更多以前無法注視的區域，而這些區域也是意識海的延伸之處，只是有些不穩定罷了。
所以在技術官離開辦公室之後，何奧發現自己仍舊能看到辦公室裡的內容，他就意識到，有人在‘注視’着這裡。
即便對方的注意力可能並不在這裡，只是某種餘光注視着。
那時候，他就找到了天花板上的攝像頭，並順着攝像頭帶來的注視和‘感知’，找到了藏在攝像頭背後的身影。
不過他大概感知了一下對方，察覺到對方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這個辦公室上之後，就開始專心的看夏娃整理出來的網盤內容了。
思索間，何奧也將視線順着精瘦男人的目光，移向那一個個排列的監控屏幕。
那些監控屏幕都沒有邊框，大約兩個巴掌大，雖然屏幕裡的內容看起來比較簡略，但是能看出，攝像頭的清晰度非常高。
這些屏幕後面並非是某種支架，而是閃爍着微光的，似乎可移動的機械臂。
一條條細線從機械臂下方延伸而出，一直綿延到整個房間的角落裡，和其他房間裡的網絡線一起，接入了某個主機接口。
而伴隨着何奧轉過視線，何奧身側的精瘦男人也展開了動作。
他擡起手，對準某個屏幕，在虛空點了一下。
黑暗中響起一聲聲顫動聲，似乎是機械臂挪動的聲音，一個個監控屏幕伴隨着這些聲音迅速收攏，如同一個合攏的拳頭，迅速組合起來，組合成了一個巨大的屏幕。
而剛剛被男人所指的那個屏幕裡的內容，則被完全放大，填充滿了這個巨大的屏幕。
此刻，這屏幕裡所顯示的內容，正是辦公室門敞開的豪華辦公室。
穿着白正裝的技術官正拿着文件資料，快步走出房門。
男人緊緊的注視着這個屏幕，開始擡起手，在屏幕上滑動了起來，似乎正在倒退。
何奧注視着他滑動屏幕，看着白正裝的技術官‘倒退’回辦公桌前，又‘倒退’出辦公室。
然後這個精瘦男人將屏幕放大，將辦公室裡的‘電腦顯示器’的內容，放大到了整個屏幕上。
雖然剛剛小的監控屏幕上，顯示的內容看不清晰。
但如同何奧所預料的那樣，這個攝像頭本身是非常高清的，將所有細節都拍攝到一清二楚，甚至將顯示器上的內容和畫面，都呈現了出來。
而伴隨着精瘦男人的‘快退’，那辦公室電腦顯示器上在技術官進門前的‘畫面’也顯示了出來。
一個打開的瀏覽器頁面，什麼都沒有。
精瘦男人微微皺起眉頭，開始繼續倒退。
整個畫面半靜止的閃爍着，很快一個彈窗出現在了屏幕上，而伴隨着彈窗出現的，則是一個有些模糊的，在桌面上的文件標誌。
似乎是被‘安全系統刪除’的文件和安全系統的彈窗一起重新出現。
伴隨繼續‘快退’，那彈窗上似乎是數字的部分從一位數增長爲三位數，然後白正裝的技術官邁着輕快的步伐，‘快退’回了辦公桌前。
看到這一切，精瘦男人似乎覺得有哪裡不對，他揉了揉頭。
有些迷茫。
他的天賦序列是‘天賦序列104：竊賊’，天賦序列的力量讓他擁有了敏銳的感知和靈活敏捷的身軀。
他剛剛明明感覺到，這個監控好像有些不太對勁，但是看上去似乎又沒什麼問題。
他猶豫了一下，微微皺緊了眉頭，再次重放這段錄像。
何奧擡起頭來，看了一眼房間角落裡閃爍着光輝的主機。
看來，夏娃已經開始深入的控制克沃特集團內網了。
這些監控雖然裝的很隱秘，但是並未重新佈置線路，而是借用了一部分原本克沃特集團的線路。
而這些共用的數據通訊，很容易被找到漏洞，察覺到存在。
在剛剛翻找着技術官電腦裡的資料的時候，夏娃其實也並沒有閒着。
這監控裡的錄像，在何奧來之前，恐怕就被夏娃替代了。
何奧轉過身，緩緩走向身後的那些陳列着檔案的書架。
而這個時候，精瘦男人已經再次翻了一遍錄像。
這一次，他仍舊沒有任何的收穫。
在短暫的猶豫之後，他從懷中摸出來了一個黑色的儀器。
他腦海中自然浮現一句話，‘只要出現任何你覺得懷疑的情況，哪怕你驗證了沒有問題，也要第一時間彙報。’
而這個時候，正在打量書架上的檔案文件的何奧緩緩收回視線，繼續往裡。
靠近精瘦男人的一部分檔案顯示着具體的信息和名字。
但再往裡走，就是簡單模糊的畫面了，至於更深處，則是幽深的黑暗。
那裡已經是精瘦男人視線所不能觸及的地方了，是他自身‘記憶’中的檔案室模樣。
在這裡，已經沒有另一個攝像頭來監控精瘦男人了。
何奧站在精瘦男人的身後，靜靜的注視着最深處那一個個‘虛幻’的書架，彷彿在注視着精瘦男人的記憶。
精瘦男人拿起了黑色儀器，正準備輸入信息，卻突然一愣，彷彿走神一般，眼睛短暫的失焦。
隨即他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黑色儀器，似乎忘了剛剛想做什麼。
他看了一眼面前暫停的屏幕，注視着屏幕裡的內容，確定似乎沒啥問題之後，他擡起手來，退出了當前界面。
合攏的巨大屏幕再次散開，恢復成了一個個小型監控屏幕，分別顯示着不同的房間的內容。
董事會會議室似乎也在其中，穿着白正裝的技術官正在一羣人身前激情演講。
精瘦男人掃了一眼所有監控畫面，發現沒什麼問題之後，將黑色儀器塞回了懷裡，打了個哈欠。
似乎些許睏倦瀰漫了上來。
他靠在椅子上，微微閉上了眼睛。
很快，他的呼吸均勻了起來，陷入了沉睡。
而整個過程，何奧都未曾回頭看過他一眼，而是已然順着一列列書架，向着模糊的檔案館深處緩緩走去。
而也就在精瘦男人呼吸完全均勻之後，他緩緩睜開了眼睛，站起身，向着身後轉去。
他眸子注視着前方，但是眼瞳卻如同畫上去一般，沒有焦距。
很快，他走到了何奧身側，跟隨着何奧的腳步向前。
而伴隨着精瘦男人的‘到來’。
何奧面前虛幻的檔案館也迅速的具象化，就像是模糊的視頻迅速變得高清，真正的現實中的一個個文件檔案，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
艾恩斯·城防軍醫院會議室
“目前的情況就是這樣，”中年軍官看着臺下站着的密密麻麻的記者，快速說道，“帕修先生在戰鬥中受了非常重的傷，正在醫院裡接受治療，”
他語氣加重，強調道，“我們已經爲帕修先生準備了聯邦最好的醫療設備，並組織了包括羣星製藥和惠爾美醫療的醫療專家在內的專家團隊，一起爲帕修先生治療。”
說到這，他語氣微頓，“不過，根據專家所說，帕修先生的傷勢非常的嚴重，他們只能盡力治療，儘量延長帕修先生的生命。”
而這個時候，臺下有一個長髮女記者開口問道，“城防官先生，我們怎麼知道你們是真的在給帕修先生治療，還是隻是編造一個帕修先生重傷的藉口，然後過兩天又說帕修先生重傷不治死了呢？”
聽到這話，中年軍官的面色微沉，他緩聲道，“請諸位放心，我們作爲軍人，最敬重的就是英雄，我們絕不會虧待保衛城市的英雄人物的。”
“話雖然是這麼說，”一個男記者也插話道，“但是目前我們什麼也沒有看到，只有城防軍在發言的話，那不是城防軍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一次，在中年軍官開口之前，就有新的記者開口道，“城防官先生，現在網絡上都盛傳你們已經害死了帕修先生，準備將功勞獨吞，請問確有其事嗎？現在這件事不光在艾恩斯網絡，在整個聯邦的網絡裡討論度都非常高，已經上了熱榜，您可以給一個解釋嗎？”
“這完全是謠言，”中年軍官冷聲道，“我們現在正在全力治療帕修先生。”
“既然如此，”最開始開口的長髮女記者說道，“城防官閣下，能不能讓我們見見帕修先生？”
“對，讓我們見見帕修先生！”
其他的記者也立刻開口道。
整個人羣迅速沸騰起來，而在後方攝像的人員也立刻開始迅速抓拍起來。
看到這一幕，中年軍官面色快速變化了起來。
“帕修先生現在正在接受治療，”他的目光掃過下方的記者，緩聲道，“不方便讓外人近距離接觸。”
“沒關係，我們就在醫療室外的觀察窗看看，拍兩張照片就可以，”一個記者快速說道。
“對的，我們在醫療室外看看就行，”另一個記者立刻接話道，“城防官先生，讓我們‘探望’帕修先生沒有壞處，既可以洗刷您身上帶着的謠言，也可以增加事件熱度，讓灰石宮傾斜財政支出來爲帕修先生治療。”
“這是一個兩全其美的好事啊。”一個記者繼續說道。
中年軍官目光掃過記者，在短暫的沉默之後，緩聲道，“好，你們可以探望，但是帕修先生現在身體額和虛弱，你們只能在醫療室外看看，不能大聲喧譁，也不能進醫療室。”
——
維特蘭·克沃特集團檔案館
何奧的目光掃過周圍密密麻麻的檔案。
整個身軀有些搖晃，呼吸均勻，甚至有輕微打呼嚕的精瘦男人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後。
這是何奧第一次嘗試通過影響意識去完全控制一個人的行動。
不過他之前已經有了一些‘嘗試’。
從讓最開始那個經理失神絆倒，再到影響總監密碼輸入時的動作，再到趁着那位技術官走神的時候，操控他的身軀直接輸入網址。
他逐漸熟練了用意識影響他人動作的方法。
當然，一些意識過於敏銳的超凡者，還是會有一些難度的。
比如這位看着監控的‘竊賊’。
所以何奧先讓精瘦男人‘睡了過去’，再去影響他的身體，讓他的身體跟着自己行動起來。
很快，兩人走到了檔案館的最深處。
這裡的書架上，並沒有放着類似於外面書架上的檔案，而是一本本包裝精美的紙質書籍。
何奧站在一個有些老舊的書架前，擡頭看向最頂層的那一排‘書籍’。
他身側的精瘦男人向前一步，如同靈巧的猴子一般快速爬上了書架，抵達了最頂層，將一本書脊上落着灰塵的書抽了出來。
這是一本有着厚厚封皮，書頁已經有些發黃的書籍。
精瘦男人拿着這本書，從書架上下來，站在何奧身旁。
書籍封皮上印着一行簡單的文字。
[克沃特集團發展史（內部版）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