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淡淡的陰影注視着躺在牀上的身影,伸出手去,觸碰牀上人的肌膚。
懸浮在空中的綠寶石劇烈的閃爍着,細密的裂紋如同蛛網一般迅速爬上它的表面。
淡淡的紅色光輝從牀上人的身軀裡浮現,逸散出危險的光芒。
但那陰影的動作並沒有因此而受到阻礙,反而越來越快的伸出手去,觸碰向牀上人的身軀。
寂靜的黑暗籠罩在這暗淡的世界裡,天花板上的燈光依舊,卻如同暗淡的光斑,無法將光芒穿過這吞噬一切的暗淡。
那覆蓋在牀上人身上的紅色光輝迅速的收斂,與之相伴的,是他的氣息也以肉眼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的收斂。
維金娜伸出手去,想要阻止那漆黑的陰影,整個人卻宛如陷入了某種沼澤地裡的泥淖中一般,被那柔軟的黑暗阻塞着,無法行動。
周圍的‘空間’似乎在發生某種變化,在那濃郁的黑暗下,整個世界靜寂的出奇。
依稀之間,維金娜意識到,他們正在‘離開’現實世界,沉降入某種無聲的靜謐空間。
那陰影伸出的手指,最終向下,觸碰到了牀上人的肌膚。
然後在下一個瞬間,濃郁的黑暗如同被打開閥門的液體一般,迅速的‘流向’躺在牀上的身影。
那扭曲的黑暗蠕動着,維金娜感覺那黑暗中有某種力量正在嘗試撕裂她的血肉和身軀,將她化作這濃郁黑暗的養分。
周圍行走的‘護士’,似乎也都遭遇了同樣的狀況,她們原本穩定的身軀,開始以某種詭異的狀態扭曲了起來。
叮——
某種彷彿穿梭在世界底層的聲響於這一瞬間在所有人的腦海中炸響。
一道無形的屏障驟然在牀上人的身軀前炸開,在陰影觸及的地方炸開。
澎湃的力量如同利劍一般撕碎了周圍粘稠的黑暗,瀰漫的灰色光輝如同帷幕一般綻放,護住了牀上人的身軀,也護住了周圍所有人的身軀。
那陰影人形瞬間擡起頭來,看向醫療室的角落。
一個模糊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那裡。
那似乎是一個穿着黑色禮服的老人,手拿着一把曲柄手杖。
他注視着病牀前的陰影,擡起手中的手杖。
驟烈的灰色光輝在他手中的手杖上一閃而過,整個漆黑粘稠的‘黑暗’在一瞬間如同輕薄的紙張一般被撕碎。
窗外寂靜的雨聲再次迴歸在了周圍,明亮的燈光也灑下了溫暖的光輝,照耀在每個人的肌膚上。
“呼——”
那壓住人呼吸的力量終於消散,維金娜身體前傾,壓在胸口的氣息也呼了出來。
站在牀邊的陰影人形從已經被灰色光輝包裹的牀上人身上,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注視着那角落中穿着漆黑禮服的老人,整個人的身軀開始迅速的暗淡,透明。
轉瞬間,就已經失去了人形的輪廓,‘消失’在這醫療室裡。
注視到這一幕,維金娜還沒有來得及呼喊,就看到站在醫療室角落裡的老人再次單手微微舉起了手中的曲柄手杖。
下一個瞬間,某種狂暴的力量如同海嘯一般清洗掉了整個空間。
嘶——
某種暗淡的聲音在虛空中響起,就在維金娜身側,原本平靜的空間被瞬間撕裂開來,正在緩緩向前的陰影人形出現在了維金娜的視野中。
而察覺到自身暴露的一瞬間,這陰影人形就驟然伸出手去,襲向旁邊的維金娜,似乎想挾持她。
砰——
但他的動作還未做出,身形甚至還未離開所站立的地方。
一道道灰色光輝就從四面八方涌來,如同無形的利箭,驟然迸射而出,刺穿了他的身軀。
這無形的陰影人形身軀一僵,向後仰倒,摔在地上。
一道道扭曲的陰影如同融化的液體一般,從他身上滑落,沿着地板向着周圍流散。
維金娜看到這陰影流淌着向她腳下而來,擡起腿來繞開,並試圖更靠近那陰影人形一點。
也就在這時,她看到覆蓋在陰影人形臉頰上的漆黑陰影也開始緩緩融化,流淌而下。
露出一張白皙精緻的臉頰,以及長長的發縷。
這張臉上甚至還覆蓋着淡淡的,偏正式的妝容。
維金娜注視着那張臉頰,她自然認識這個人,這是剛剛纔‘探視’的記者中的那個長髮女記者,這個記者還問了她問題。
而在維金娜沉思的時候,那刺入這陰影人形的淡淡灰色光輝形成的利箭驟然破碎,化作濃郁的光輝,包裹住了這流淌的陰影。
而在這時候,那漆黑的陰影如同蒸發的水滴一般,開始迅速的消散。
最終,那些包裹住陰影的灰色光輝也開始收斂,彙集在一起,完全消失。
維金娜擡起頭去,看向房間的角落。
那剛剛站在角落裡的身形模糊的老人,此刻正站在病牀邊上,伸出手去,輕輕托住了懸浮在空中,已經遍佈裂紋,即將碎裂的綠寶石。
淡淡的灰色光輝從他的手心溢出,包裹住了這綠寶石,如同一條條細密的線條一般,纏繞住了寶石,穩定住了它的狀態,避免了它崩碎。
然後這老人低頭看了一眼牀上躺着的‘帕修’,整個人的身軀開始緩緩的消散。
不過,雖然看上去是‘緩緩’消散的,但是其實轉瞬間,他的身軀就已經完全消失。
維金娜甚至還沒來得及問什麼,那老人的身影就已經沒有了。
而此刻,周圍的護士們才大夢初醒一般看向四周,“發生什麼了?!”
來自醫療兵的素質讓她們不至於瞬間驚慌失措,失去組織,但剛剛一系列的變化,也的確嚇到她們了。
“遇見了一點襲擊,但是已經被解決了。”維金娜擡起手來,安撫住護士們的情緒。
她看了一眼身前的地板。
在剛剛那些融化的陰影所流淌而過的地方,光潔的地磚已經完全消失,露出下面被腐蝕的坑坑窪窪的水泥和鋼筋。
“你們把這裡先用東西隔離出來,不要動接觸,”隨即她抽回目光,學着‘帕修’在遇見大事之後的語氣,一邊說着,一邊走向病牀。
周圍心中帶着慌張的護士,聽到她穩定的聲音,雖然依舊有些驚慌失措,但似乎也有了一個主心骨,開始迅速行動起來。
將周圍的櫃子搬來圍住那個區域,又用繃帶拉出了一條隔離帶。
而此刻,維金娜已經抵達了病牀前。
遍佈裂紋的綠寶石仍舊在閃爍着光輝,只是比之前暗淡了許多。
而躺在牀上的身影的氣息,似乎並沒有受太大的影響,但是維金娜依稀能感覺到,那原本已經趨於平穩的氣息,已然再一次開始快速的下降。
她輕輕咬緊牙關,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被圍起來的區域。
那個長髮女記者大概率不是真正的天使,不然的話,自己活不到現在。
對方大概率是某種‘使者’,或者說化身,就像是之前在機場遭遇的那個首席執行官一樣。
對方的實力恐怕也和那個首席執行官也差不了多少。
這個城防軍醫院防守還是非常嚴密的,維金娜雖然不確定是誰,但是肯定有B級坐鎮。對方居然毫無阻礙的就進入了醫療室。
而且如果不是那位城防軍天使出手,可能這醫療室的人都死完了,外面的安保都發現不了。
砰砰砰——
也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闖入了外面的走廊,緊接着醫療室的大門被驟然推開。
面露焦急的中年軍官迅速衝了進來,跑到了病牀邊上,快速問道,“情況怎麼樣?”
“遭遇了襲擊。”維金娜看了一眼身前的城防官,快速把剛剛發生的一切轉述了一遍。
“那是博瑞斯先生,”城防官看了一眼維金娜,緩聲介紹道,“城防軍的特別顧問,我剛剛就是收到了他的消息來的。”
他沒有點明,但是維金娜也意識到了,那位就是城防軍的天使。
說話間,城防官看了一眼一旁已經被圍起來的現場,又看了一眼躺在病牀上氣息正在衰減的‘帕修’,快速道,“這裡距離南門太遠了,我們要不把帕修和周圍的儀器,都轉移到南門?”
維金娜疑惑的看着他。
“昨晚上暗蜥事件之後,我已經命令人啓動了艾恩斯高牆上的超凡法陣,”城防官快速說道,
“那個是用來檢測強大的超凡力量的,任何高位力量,無論是天使,還是天使的化身,只要靠近高牆,就會被法陣感應到,並且具有一定的‘自動攻擊’能力。”
他看着病牀上的‘帕修’,“這法陣是用來監控天使的高位存在靠近城牆和進出城的,現在我們回去,正好可以用這法陣對帕修起到一定保護作用,
“現在該做的檢查,該弄的儀器也都弄完了,咱們直接把所有東西都轉移過去就行,我單獨劃一片區域來做醫療室。”
他轉過頭去,看向維金娜,繼續說道,“最主要是,博瑞斯先生就住在南門附近,這裡距離南門有點遠,他要照看南門,又要支援這邊的話,可能時間上會來不及。
“而且灰石宮已經下令讓附近中央軍的兩個師回來駐守了,到時候依靠中央軍的防護,南城門會更安全。”
維金娜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
讓帕修轉移到南門,可能並不單純是這位城防官的主意,也是那位天使的‘意見’。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快速點頭,“好。”
她注視着城防官,“那我們現在就開始轉移?”
雖然理論上來說,經過一次襲擊之後,對方很可能不會立刻進行第二次襲擊,但是她有些擔心夜長夢多。
“好!”城防官似乎也沒有料到維金娜這麼急切,不過他也能理解維金娜的心情,他立刻點頭道,“我馬上安排人去弄。”
說着,他直接轉身離開了醫療室。
維金娜低着頭,注視着身前病牀上的身影。
碎裂的綠寶石散發着淡淡的微光,照耀着病牀上虛弱的身影。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城防軍開始行動了起來。
——
維特蘭·克沃特集團檔案館
有些昏暗的檔案館角落裡,精瘦男人正在伸手翻看着手中一本薄薄的,已經有些泛黃的小冊子。
而在這時,站在陰影中的何奧擡起頭來,遠遠眺望了一眼東方,眺望了一眼艾恩斯的方向,然後他收回目光,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般,注視着身旁精瘦男人手中的小冊子。
在剛剛那段時間裡,他幾乎找遍了整個檔案館,所唯一能找到的和克沃特家族相關的信息,就是此刻精瘦男人正在翻看的這本小冊子。
這小冊子的裝訂非常的簡單,沒有做封皮,只是隨便用訂書機釘了一下,多年未打開,訂書針上已經泛起了鏽跡,沾染到了紙上。
不過這小冊子的打印水平和紙張還不錯的,直到現在紙張上的文字依舊很清晰。
而這小冊子上的內容,似乎是克沃特集團發展史編寫過程中收集到的資料。
其中前面一部分有關克沃特集團創始人的許多‘故事’,這小冊子裡都能找得到。
不過這小冊子並沒有在發展史旁邊,而是在距離七八個書架之外的一個專門收攏零散文件的大文件夾裡,和一系列克沃特集團早期的礦業數據夾在了一起。
可能是編撰發展史的人借閱了說這些礦業數據,用完了之後沒注意,把這小冊子也加進來推回來了。
當時的檔案管理員也沒有檢查,就直接入了檔。
這也使得這片小冊子保存了下來。
當然,即使如此,這小冊子裡的內容,也沒有涉及什麼隱秘,大多數都是一些有關克沃特家族的傳言,充斥着各種捕風捉影的傳奇故事
這冊子裡也沒有寫這些故事是從哪裡來的,或許是找到了克沃特家族的傳人,又或者是從以前克沃特集團的檔案裡翻出來的。
畢竟克沃特家族執掌這個巨大的財團近三個世紀,留下一些記錄很正常。
反而現在這種翻遍了整個檔案館都沒什麼記錄的情況,纔不正常。
就像是被刻意抹去了一樣。
何奧收回思緒,看着精瘦男子手中的小冊子。
雖然這裡面大多數都是些捕風捉影的小故事,但似乎也有一些看起了可能會重要的信息。
比如,這小冊子裡說,克沃特家族的‘祖訓’裡,有一條是,‘一切願望,終將償還。’
這條沒頭沒尾的‘祖訓’並沒有被編入集團發展史,可能是編書的人覺得不太真。
但是如果聯繫上‘七色花’的話,這條祖訓似乎就有額外的意味了。
這或許也是何奧能在這個檔案管裡找到的,唯一和七色花可能強相關的信息了。
何奧一切有關七色花的信息,都來自於科林,而科林的信息,則來自於他的‘上線’,那位幕後天使。
而在何奧思索間,精瘦男人已經將小冊子翻到了最後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