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蘇緋色壓低聲音，貊冰舞的眼底就立刻閃過了一抹笑意：“謝謝......謝謝你，到現在還願意在意我的感受，尊重我的意願，我......自然明白你說的這些，但我沒有你這麼幸運，沒能遇見那個真心對待我的人，不管是母妃還是二皇兄，還是......那個從未出現過，今後也不可能再出現的男人......可我不遺憾，因爲我至少遇見了你，有一個真心對待我的朋友，我這一生也不算是白活了......”
“你這又是何必？你應該很清楚，貊秉燁是不可能就此罷休的，你能爲他死這一次，難道你還能爲他死第二次，第三次嗎？他遲早......是會作繭自縛，死在自己手裡的！”蘇緋色擰着眉頭，痛心疾首的說道。
她明知道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她明知道貊冰舞服下了毒藥，是必死無疑了，可她仍是忍不住......
因爲她心裡還抱着一絲僥倖心理，如果她能喚醒貊冰舞的求生念頭，貊冰舞或許還會有一線生機，或許......或許呢......
可貊冰舞聽見她這話，眼底就立刻黯淡了幾分，好似失望，又好似絕望：“我明白，不管是母妃還是皇兄，他們都不可能輕易收手的，在他們的眼裡只有權勢，就算我死了，他們......也不會有一絲一毫改變的......”
“那你還......”聽到貊冰舞這話，蘇緋色就忍不住心疼。
她明知道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卻仍是這麼做，她是不抱一絲希望去做的，這......
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氣？
“可我有什麼辦法呢？他們可是我的母妃和皇兄啊，難道要我眼睜睜的看着他們死嗎？”貊冰舞說着，突然好似想起了什麼，全身有都力氣了一般，緊緊抓住蘇緋色的手：“緋色，我知道，你與他們對上是遲早的事情，他們敗在你手裡，也是遲早的事情，可你能不能答應我，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殺他們，留他們一條性命......”
“不能。”貊冰舞的話音才落，蘇緋色立刻斬釘截鐵的回答了。
雖說她很清楚，這很有可能是貊冰舞最後的遺願了，但......她更清楚的是，她不能答應。
不管是德妃還是貊秉燁，活着，都絕對是個禍害。
她不能容忍他們來禍害她身邊的人，更沒有辦法去欺騙一個將死的人，所以......
想到這，蘇緋色便又接了下去：“你有你想保護的人，我也有，我能做的，只是答應你，如果他們不再來犯，我可以當前塵往事都是過眼雲煙，但......他們若是再犯，那就別怪我趕盡殺絕了......”
趕盡殺絕......
這四個字就好似一根鋼針狠狠刺進了貊冰舞的心裡。
疼得她眼淚就險些掉出來了。
可她很清楚，蘇緋色這麼說，已經算是非常給她面子了。
德妃和貊秉燁是罪有應得，他們不死，死的恐怕就是蘇緋色和玉璇璣了吧......
想到這，貊冰舞也只得輕嘆了口氣：“看來......我們一家很快就可以在地下團聚了......”
或許是因爲太難過，也或許是連最後的希望都破滅了，貊冰舞說着，又是嘔出了一口鮮血，連聲音都無力了許多。
見貊冰舞這樣，蘇緋色只覺得眼眶一紅，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可她張了張嘴，說了個“你......”，後面的話，又實在說不出口了。
或者說，她根本就不知道應該說什麼，這時候，她還能說什麼？
貊冰舞的死已成定局，難道要她祝她一路走好嗎？
似乎是能看穿蘇緋色的心思，貊冰舞硬提起力氣就是一笑：“你這是什麼表情？這副模樣，可不像是我認識的那個蘇緋色啊。”
“說得好像你現在的樣子，就是我認識的那個貊冰舞一樣......”蘇緋色知道，貊冰舞是不想看到她爲她難過，才故意這麼說的，所以吸了吸鼻子，便反駁到。
貊冰舞被蘇緋色一句話逗笑，可她這一笑，血水不僅從嘴裡涌出來，就連鼻子......也溢滿了鮮血......
貊冰舞被鼻子上的鮮血堵得幾乎呼吸不了，想擡手去擦，卻又沒有力氣，只得朝蘇緋色求助到：“幫我......幫我擦掉......我不想走得太狼狽......”
“好......好......”蘇緋色說着，伸手就要去摸懷裡的帕子。
可她的手纔剛剛擡起，一方嶄新的帕子就出現在她面前了。
蘇緋色詫異轉頭，只見......雲真公主的眼眶微紅，表情卻是無比的真誠：“用我的吧......”
雲真公主說着，頓了頓，又好似擔心蘇緋色不相信她一樣，接了下去：“你放心，沒有下毒，如今有那麼多的人在場，我不可能選擇在這時候下毒的，更何況，她......都已經快死了，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雲真公主說的是真話，而她這麼做，也並不是想討好誰。
她只是......只是覺得有些羨慕貊冰舞罷了。
貊冰舞這擺明了是幫貊秉燁頂罪，擺明了是幫貊秉燁逃過一劫，可蘇緋色卻仍是願意這麼緊張她，卻仍是願意爲她傷心，爲她落淚。
而她呢......
她死的時候，會不會有人真心的爲她掉一滴眼淚？會不會有人真心的捨不得她？
在這個修羅場裡鬥了那麼多年，幾次生死邊緣，她累了，她真的累了。
從她發現自己無人可以信任，卻莫名信任玉璇璣和蘇緋色，從她看到蘇緋色和貊冰舞之間的感情......
她就知道自己累了......
或許蘇緋色說得不錯，什麼權利地位，什麼榮華富貴，都是過眼雲煙，找一個真心對自己的人，那纔是最實在的。
就像現在的貊冰舞......
她就是死，也死而無憾吧？
“謝謝......”不等蘇緋色反應過來，貊冰舞已經率先開口了。
只見貊冰舞朝雲真公主勾脣一笑，這才緩緩開口：“你......你能這麼做，我相信......你已經有所改變了，一定要吸取我的教訓，不要......不要等到落得了我這個下場纔來後悔......”
“我明白，我明白......”貊冰舞的話音落，雲真公主的眼淚立刻控制不住了。
也不等蘇緋色接她手裡的帕子，自顧自的便拿起帕子往貊冰舞的鼻子上擦去，好似一笑泯恩仇，她與她之間的所有恩怨，都在這一刻消弭了！
她知道，貊冰舞這番話是真心的，貊冰舞是真心對她好，是真心關心她的。
真心......
多麼難得的東西。
她沒有想到，這種東西她竟然會在貊冰舞的身上感受到，她......
“不要哭，死對我而言或許是最好的結局，與其......看着母妃和二皇兄繼續作孽，一個接一個的死在玉璇璣還有緋色的手裡，我倒不如先走一步，也好眼不見爲淨......”貊冰舞抿了抿脣，不再看雲真公主，而是轉頭朝蘇緋色看去。
她的年齡明明比蘇緋色和雲真公主都要小，可這一刻的她，卻好似一個放心不下小輩的長者，絮絮叨叨：“緋色，不論過往如何，雲真既然真有悔意，你......就原諒她吧......”
“這......”雲真公主沒有想到，貊冰舞竟然會幫她向蘇緋色求情，臉上的淚水落得更是厲害了，卻又忍不住趕緊開口：“九王妃，我知道我做了非常多的錯事，就算你不原諒我，我也......”
可不等她把話說完，蘇緋色就已經快聲打斷了：“璇璣早就說了，只要你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他便會留你一命，璇璣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所以......你放心吧，至於原諒不原諒......”
“緋色......不管你能不能打從心裡去原諒她，答應我......好好照顧她，我不希望再有人步我的後塵了，經過......經過了這件事情，雲真怕是不能繼續呆在皇宮裡了，如今她的臉毀了，若是又離開皇宮......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她的處境會有多艱難......緋色，你就算是看在我的份上，讓我死前也能做......做一件好事吧......”毒性發作，貊冰舞幾乎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可她仍是強撐着。
或許是她和雲真公主的處境相同，都是由不得自己選擇，都是身邊沒有真心的人，也或許......
是人之將死其言 也善，她也想多做一些好事，至少......不要讓雲真公主落得跟她一樣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