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家,後樓。
門裡的人在吵嚷着,歐陽恕在門口深吸一口氣,眼底的血色倏忽間濃重,擡腿,狠狠一腳將門踢開。
看着那個不停鬧脾氣的女人,他一腳踢翻身旁的椅子,吼,“你別給我有恃無恐!說得對,‘大不了一起死’!誰怕誰啊!”懶
一直等不到消息的廖蒼婷不理會暴怒煩躁的歐陽恕,哼了一聲,“我只是怕你忘記答應我的事而已,沒事了,你回去吧,我要吃飯了。”
攥緊拳頭,歐陽恕氣的七竅生煙,顫抖着剋制自己瀕臨爆發的脾氣,壓抑着低吼,“你個瘋女人……如果耽誤了廖蒼毅的病情,我發誓,會讓你和那個該死的男人一起去陪葬!”
“呵呵……”廖蒼婷聳聳肩,輕輕一笑,拿過豐盛的飯菜吃起來,“也好,做一對亡命鴛鴦,也挺浪漫的。”
崩潰的用手揪住自己的頭髮,歐陽恕將拳頭攥得咯咯響,沉口氣,緩緩的走過去,看着廖蒼婷,聲音壓抑,“婷小姐……求你了……先做手術吧……他真的不能再拖了……你知道他每天疼成什麼樣嗎?連膽汁都快吐光了……別說是你弟弟了,就算是個陌生人,你看了他的樣子也會不忍心的……”
“嗯,這個筍很爽口!”廖蒼婷夾起一塊竹筍放進嘴裡,笑起來,看着旁邊的看護,“明天我還要吃這道菜。”蟲
“婷小姐!”歐陽恕緊緊攥住她的手臂,沉痛的喘息幾下,緩緩的屈膝,跪在了那個表情冷漠的女人身前,低頭,“別折磨他了,他撐不住了,我求你了,幫幫他,還有比人命更急的事情嗎……”
看着歐陽恕哀慼的樣子,廖蒼婷挑眉,一笑,“剛纔不是很囂張嗎?還要讓我去陪葬,哇哦,我好害怕……”
顫了顫,歐陽恕沒有動,這一輩子他都沒有向誰低過頭,然而這一刻他卻只想就這樣跪着,要是能像雕像那樣沒有心該多好……最起碼不會有感情,也不會覺得痛苦和無力。
瞥了歐陽恕一眼,廖蒼婷冷冷的哼了哼,擡頭,只看到門口緩緩走進來一個一身素淨衣裙的女人,目光觸及到她隆起的腹部,廖蒼婷一顫,勾起的嘴角緩緩的停滯住。
極輕極輕的走過去,蕭籽棠一路走到怔楞的廖蒼婷身邊,看着那個神色間冷漠與痛苦並存的女人,依稀的,能從她的眉宇間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
忍下心底的疼痛,她定在歐陽恕身旁,緩緩的屈膝,也跪了下來。伸手,她輕輕握住廖蒼婷冰冷纖細的手掌,聲音輕柔卻帶了懇切,凝視着這個陌生的女人,她的眼底卻沒有生分,露出一抹誠懇的笑容,開口,“姐姐,幫幫他好嗎?”
看着她的肚子,廖蒼婷抿起嘴脣,目光陷入沉痛之中,顫抖着,“你……幾個月了?”
“四個多月了……”蕭籽棠握住她的手,目光帶着哀懇,“還有六個月,他就要出生了。你幫幫他,幫幫這個孩子,把他的爸爸留下來好嗎,我不希望他一出生就跟別的小孩不同……”
一顫,歐陽恕詫異的盯着身旁的蕭籽棠。
見她臉上那副真摯的表情,他眉頭蹙起,轉頭,看着倚在門口目光復雜的凌少璇。
輕輕伸手,廖蒼婷將手掌蓋在蕭籽棠的肚子上,目光迷離的笑起來,“是哦,我感覺到他在動了!孩子……孩子……”
喃喃的重複着,她眼底的冰雪早已被熱淚取代,想着自己也曾經有過一個屬於心愛男人的孩子,她流着淚笑了起來,悽然的看着蕭籽棠,“你是廖蒼毅的什麼人?他似乎沒結婚吧?”
定了定,蕭籽棠緩緩擡起頭,目光沉靜的看着廖蒼婷,哽咽着,“我只知道,他是我孩子的父親……不管我跟他之間怎麼樣,他和這個孩子都有割捨不斷的親情和血緣。之前是我太自私了,不該連他這一點的幸福也沒收。你幫我留下他好嗎,讓我有機會親口告訴他,他在這世上不是一無所有,他有孩子,所以他有責任好好的活下去,保護和教導這個孩子……求求你,幫幫廖蒼毅,幫幫我,幫幫我們的孩子,好嗎?”
微微顫抖着,廖蒼婷抿緊了嘴脣,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神色悲憫又期許的女人,記憶倏忽間又回到許多年前的那一天。哭號着,哀求着,那個拼命向自己父親懇求的少女,卻沒有得到一絲絲的同情,被幾個強壯的男人拖進了手術室,被強行的施了麻藥,拖上了手術檯。醒來,她唯一能證明和那個男人相愛過的證據,就已經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被視爲恥辱,她無所謂,可是卻在出院後,再也尋不到那個人的身影。
如果不是她裝瘋賣傻,早已被父親安排着嫁了人。
她一直在等,等什麼呢?
與其說是在等心中那個人的歸來,不如說是在等自己心死的那天……
她其實寧願自己就此死掉,那樣就不會痛的如此深邃入骨。
攥了攥拳頭,廖蒼婷長長的嘆息一聲,揮開蕭籽棠的手,哼了哼,“我成全你們?那誰又能來成全我呢!憑什麼要我獨嘗這份痛苦!廖家的男人都沒有好東西!活該他姓廖!活該他生不如死!”
“我說過會幫你找的!”歐陽恕急忙拉住她,“不會不管你的!我一直在加緊派人去找!真的,你相信我!”
“滾!都滾!”廖蒼婷一巴掌掀翻桌上的飯菜,狂躁的跳起來,抓起桌上的所有東西往幾個人身上扔去,“你們都是騙子!都該死!根本就找不到了!錯過了這麼多年,找到他又有什麼用!”
碗盤被狠狠的摔碎,碎片四濺。一直沉默的立在門口的凌少璇見狀,急忙奔上來,一把將蕭籽棠護在懷裡,帶着她就往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