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雨勢愈演愈烈，形如枝杈的雷霆在黑沉沉的低雲中蔓延。
地龍站牌上鑲嵌的霓虹燈管在雷聲中不安的閃動着，一道勻稱挺拔的身影從這片忽閃的光芒中走過，踩着倒灌的雨水，走入地下通道。
秦淮河站的月臺上，兼愛所重案室的調查人員早已經將這裡清場並控制了起來，靜靜等着榮麓的到來。
損壞嚴重的地龍列車臥在鐵軌上，車廂中到處都是呈現噴濺狀的血液，扭曲的機械破件混雜着屍體碎塊，場面慘不忍睹，血腥異常。
榮麓擡腳跨過一條手腕粗細的警示紅光，蹲在一具屍體前仔細查看。
“這個我也不知道。”
肖涿，這支調查小組組長，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將。一名擁有五品近戰輔助型墨甲的序五好手，曾經爲兼愛所抓捕了大量意圖不軌的從序者和明鬼，戰功赫赫。
這一次，鄒四九臉上的笑意半點不假。
榮麓看着面前狼狽不堪的下屬，不由皺了皺眉頭，厲聲喝道：“慌什麼？你不是還沒有死嗎？”
守禦聞言冷哼：“你們男人果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大人您來了”
可對方究竟是什麼人？
這不禁讓榮麓的心情越發的煩躁。
“其實.”鄒四九一臉小心翼翼，十足一副想要將功補過的猥瑣摸樣，試探說道：“大人，我認爲視覺證據其實並不重要，畢竟有太多的辦法可以對容貌進行僞裝，根本無從分別真假。要辨別對方的身份，還得從戰鬥特點、殺人動機這些地方入手。”
鄒四九一臉苦澀，自責道：“是小人貪功了，請大人責罰。”
“多謝大人。”
“回大人的話，這倒沒有，負責跟蹤調查的人員是十室的尹英。”
“那個目標人物王旗呢？”
“是。”鄒四九乖乖答道。
榮麓深吸了一口氣，擡眼再次看向肖涿的臉，五官上殘留的表情是迷茫中帶着深深的恐懼。
一連串的疑問浮現在榮麓的腦海中，他沉吟片刻，站起身來看在周圍的調查人員。
這是一個及其兇悍，而且十分謹慎的匪徒。
見榮麓沒有追究自己的意思，鄒四九頓時大喜，連忙謝道。
鄒四九看着對方的背影，心中冷笑連連，臉上的感激與興奮卻如有實質。
“算了，我可不想跟你當同道中人。”
鄒四九低着頭說道：“尹英說那種恐懼不是情緒，而是源於本能。”
鄒四九眨了眨眼睛：“爲了跟蹤調查一個叫王旗的普通人。對於您安排下來的每一項任務，我一直當成十室最重要的事情來抓，從來不敢有半點懈怠！”
而位置隱秘，用於承載明鬼意識的墨甲核心也被徹底破壞。其中的明鬼自然也是徹底消泯。
榮麓語速極快，目光定定看着鄒四九。“這一點她也沒有說清楚，只是說在對方身上感覺到一股十分強烈的危機感，這讓她感覺到很不安，所以她纔會讓我親自趕過來確認。”
鄒四九舔了舔嘴脣，聲音中帶着驚恐：“被那個匪徒用黑色的火焰給燒沒了，連半點骨灰都沒能留下。我也是得到了尹英死之前的，所以纔會匆匆趕來這裡。”
榮麓‘嗯’了一聲，深深看了鄒四九一眼後，轉身出了地下通道。
“那伱爲什麼沒跟着下車？”
榮麓打斷了鄒四九的話語，拍了拍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道：“今天的事情我會跟上面彙報，給你記一功。”
“你咋驗的？”
緬懷的情緒在榮麓的心中不過是一閃即逝，平靜的目光仔細審視着肖涿心口的破洞。
“嗯？”
“就在那裡。”
“秦戈。”榮麓微微調高了音量。
“所以王旗是你親自跟蹤調查的？”
一支平均都是序六以上的調查小組，在短短一站的時間內，包括他們控制的墨甲在內，被人全部殺死，整個過程甚至沒人能留下半點影像和訊息。
“因爲小人有種感覺，這個人遠遠比王旗重要。”
“可疑？可疑在什麼地方？”
“我說你能別惦記我不？”
鄒四九在心頭笑着回道：“我當然知道了，他要是連這番錯漏百出的話都深信不疑，那這場戲未免也太無聊了。”
“這些問題小人我當時也問了她，她給我的回答是她不敢去看對方一眼，也不管使用任何偵查設備，她認爲只要有任何指向性的舉動，立刻就會被對方發覺，然後殺死。”
榮麓看着他這副貪生怕死的模樣，眼中的不屑更深，壓着心頭的煩躁問道：“是你通知的肖涿，讓他帶人來秦淮河站？”
榮麓面無表情道：“說下去。”
“這你就別管了。我就一句話，只要你放過我，以後你的妞我包了。”
“他沒有信你。”
爲什麼會出現在中部分院的勢力範圍？
是突然遭遇，還是故意引誘？
本能？
除此之外，肖涿渾身上下並無其他多餘傷口，和周圍其他的屍體一樣，都是被人乾淨利落地一擊斃命。
“既然你都知道，還要演下去？”
而且他們應該沒有在對方的身上留在半點傷勢。
“王旗在渠樑站就下了車。”
儘管屍體的面容上沾滿血污，但榮麓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並且作案經驗十分豐富，始終用某種手段屏蔽了地龍列車和外界的聯繫，沒有留下任何可能會暴露自己身份的證據。
只見自己麾下的十室室長秦戈正背靠着月臺角落的牆壁，癱坐在那裡。胸口的衣衫上有明顯的血跡，兩眼發直，似乎還沒有從驚恐中回過神來。
“撲你阿母，鄒四九你是不是覺得我聽不懂？”
因爲他們手中的刀劍等武器刃口完整，看不到半點碰撞的痕跡。
“榮麓，兼愛所重案負責人，墨四銛者.想搞他，有點難度啊。”
“作爲兼愛所的人，尹英在外出調查的時候，難道沒有隨身攜帶所裡的偵查設備？就算她沒帶，難道她沒有接受械體改造，不能將對方的信息傳回所裡，還需要你專門過來一趟？”
“一個時辰前，尹英向十室報告，說在跟蹤目標人物王旗的過程中，在地龍列車上遇見了一個十分可疑的人物。”
徹底進入狀態的鄒四九一臉茫然的轉過頭來，癡呆的目光在榮麓陰沉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這才如同觸電一般從地上竄立而起，踉蹌着跑了過來。
鄒四九點頭哈腰，可臉上那一抹劫後餘生的心悸之色卻依舊沒有半點消散的意思。
不止如此，從現場遺留的槍彈刀劍和死者的傷口情況來看，殺人者的實力十分強橫，赤手空拳便在極短的時間內全殲了整支調查小組。
破洞大小與一個成年人的拳頭相仿，前後通透，周圍甲片的斷裂痕跡層次不齊，輕易便能看出是被巨力強行擊穿。
“當然要演，有了破綻，才能讓他好奇。只要他好奇，就會咬鉤。”
“你幸苦了，把所裡的工作放一放，好好休息一下。”
“她人呢？”
沒想到今天兩人再見，已經是生死相隔。
守禦冰冷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能以一人之力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全殲整支調查小組，有這份實力的人在金陵城內應該不多，基本上都是有名有姓的各方好手，這些人不太可能與我們中部分院爲敵。所以小人覺得對方很可能是外來人，而且是擅長近身戰鬥的序列”
對於榮麓的一系列問題，鄒四九早有預判，做足了各方面的準備，對答如流。
“怎麼，你終於承認自己是女人了？！”
榮麓皺着眉頭：“這麼說，最先發現異常情況的人是尹英了？她跟你說了什麼？”
守禦語氣無奈道：“你要是真對明鬼感興趣，要不我給你介紹幾個騷的？個頂個的魅意天成，我都驗過，絕對保真。”
“他的速度太快了，我沒有改造視覺方面的械體，所以沒能看清。”
榮麓細細琢磨着這兩個字，回想着肖涿等人悽慘的死狀，以及近期在中部分院高層引起震盪的孟席的死亡消息，腦海中隱隱冒出一個猜測。
“對方也沒想過要放了我，只是他好像被什麼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所以小人才能僥倖撿回一條命。”
榮麓冷聲問道：“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尹英死了，肖涿死了，一整支調查小隊都死了，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怎麼活下來的？”
“秦戈現在人在什麼地方？”
“死了。”
榮麓言詞咄咄逼人，渾身散發出凌厲的氣勢。
“你有沒有看清對方的長相？”
“其他事情，指的是什麼？”
榮麓順着一名調查人員的手指看去。
說着這句話的時候，鄒四九拉開了胸口衣衫，胸膛上的凹陷令人觸目驚心。
“是是是，大人您說的是。”
見秦戈提供不出任何有用的情報，榮麓的臉色越發難看。
氣極的守禦甚至飆出了鄉音，在鄒四九的腦海中破口大罵。
鄒四九哈哈一笑，緊了緊身上的中部分院制服，邁步朝着站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