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日下午。
曹操與公孫瓚帶着各自的部隊前後抵達汜水關外的聯軍大營。
此時此刻，袁紹的臉上已沒有當初的意氣風發，只有滿面滄桑，恰是短短十數日內就蒼老了十歲一般。
固然袁紹是暗藏大志心懷天下之人，但卻也有些頂不住當下這接踵而來的壓力。
首先是聯軍的進攻。
除了曹操與公孫瓚這一路之外，幾乎都遭遇到了各種各樣的問題。
他親率的幾支隊伍被擋在汜水關外，半步未進。
而孔伷那一路更是與郭汜一衆西涼軍徹底糾纏在一起，進退不得。
其次，自然是他的家務事，無外乎是袁隗的死。
曾幾何時，他不過就是袁家的一個庶子。
在嫡庶觀念極重的當下，他這樣的身份一輩子都不可能會有什麼出息。
如若不是幸運之神眷顧了他，讓他得以過繼到大伯名下，同時也有一個願意承擔責任照顧他的叔父，他最大的成就怕也只是成個田舍富家翁，富足的度過此生罷了。
他永遠不會忘記，袁隗爲他尋訪名師時那低三下四的模樣。
同樣，他也不會忘記，袁隗不惜一切的爲他造勢，讓其有能成就今天的身份地位的機會。
讓他從一個袁家的庶子，一個被旁人唾棄的混小子，變成了一個一呼百應的聯軍盟主，變成了今時今日的袁公。
而這天地間最大的遺憾，無外乎自己要什麼有什麼的時候，養育自己的人卻已經不在了。
你可以說袁紹優柔寡斷，可以說袁紹好謀少決。
但你絕對不能說，他是個無情無義之人。
或許放眼整個東漢末年的亂世，諸多梟雄當中唯有此人才是真正的有血有肉。
而看袁紹這模樣，曹操也是輕嘆口氣。
公孫瓚則是直走上前去勸慰道：“袁公這等人物被董卓殘害，我等皆是看在眼裡氣在心頭。”
“盟主切莫太過傷心，畢竟咱們這聯軍還指望盟主發號施令呢。”
聽見這話，袁紹點了點頭，滿面感激的看了眼公孫瓚。
隨即，他將目光放在曹操的身上，道：“孟德啊，之前是我怠慢了你，不僅不念舊情，甚至還縷縷刁難於你，你可千萬不要記恨我纔好。”
聞言，曹操不由一愣。
他狐疑的看了眼袁紹，隨即也是反應過來。
他直朝袁紹拱手道：“公是公，私是私，盟主能公私分明，乃是我等的幸運，曹某又如何會記恨您呢？”
曹操這話說的倒也是漂亮，袁紹亦是心中稍安。
“孟德，我可以跟你說實話。”
“我的心思已亂，甚至完全沒辦法排兵佈陣。”
“如今我軍對汜水關的攻勢在即，我袁本初真的是無計可施了。”
“而平日裡，你的主意最多，今日我也是想問問你，你可有破城之法？”
如若不是被逼無奈，袁紹是真的不想對曹操低頭。
畢竟在以前的時候，曹操那就是個跟在他袁本初後屁股混日子的弟中弟。
如若不是真的沒辦法了，他又怎會對曹操如此低三下四的說話呢？
當然，這也能夠說明，就連袁紹自己都承認曹操的智謀遠在他之上的。
而曹操則是微微眯了眯雙眸。
隨即，他故作遲疑的揉了揉下巴，方纔擡頭看向袁紹道：“既然盟主如此信任曹某，那曹某也願意爲大軍排兵佈陣。”
聽見這話，袁紹亦是面色一喜。
若問別的方面，袁紹還真就不一定相信曹操。
但在軍事上，曹操的本領如何，他袁紹是一萬個瞭解的。
剛出道的時候，就率領奇軍以少勝多，大破潁川黃巾軍斬首數萬。
在那一戰中，曹操的風采甚至蓋過了一同前去的東漢名將皇甫嵩一頭。
直至今日，袁紹也是記憶猶新。
當下，他直開口說道：“既如此，便有勞曹兄了。”
……
就在曹操在聯軍答應排兵佈陣的時候。
另一邊的曹營之內，自是早已開始準備接下來的攻城事宜。
倒也不是曹操未卜先知，早就料到袁紹會讓他爲聯軍排兵佈陣。
只是曹操早就想好了戰術，不管有沒有袁紹的命令他都會按照計劃行事。
既是要上戰場真刀真槍的搏殺，那定是沒有曹昂這個少主兼軍曹什麼事兒。
畢竟這傢伙手無縛雞之力，他上了戰場，旁人怕是還得分心照顧他，與其如此還不讓他在後面待着。
而曹昂也是個閒不住的住，待到將行囊什麼的都給安頓好了，就乾脆跑到了軍營內看將士們搬運物資去了。
見他過來，曹仁輕笑一聲道：“你今日怎麼這麼閒，跑到這裡來了？”
“嘿嘿。”
“這不是我爹要我好好跟子孝叔學學麼。”
曹昂撇了撇嘴，隨即擡頭望向將士們搬運着的攻城器械。
看見這些個器械，曹昂也是感慨萬千。
“漢承秦制，而秦又接春秋戰國。”
“在諸子百家相互爭豔之際，戰爭技術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變得純屬。”
曹昂感慨道：“可以說，承接了華夏的兩個王朝的戰爭水平，簡直一個比一個高。”
“那當然。”
“咱們曹軍雖然不像他們那般富裕，但這些武器可是應有盡有。”
“絕對能甩那些諸侯十幾條街……”
說到這，曹昂還壞笑了一下說道：“更何況，咱們還有你造的竹筒雷，那更是他們拍馬難及的。”
他說的倒也不是假話。
當下的曹營之內，除了沒有火藥這種熱武器之外，基本上應有盡有。
像什麼能將宛如長矛一般的箭矢射到三四百米開外的巨型箭牀，還有用於衝撞城門的衝城車，能夠摺疊的雲梯，能從城下就錘到城牆上守軍的拍杆，甚至是小型的投石機等等，他們一樣都不缺。
只不過這些東西，在曹昂這個後世人的眼裡，依舊是一些原始到不能再原始的武器了。
說到底，不都是需要到敵人近前，方纔能對敵人造成殺傷的武器嗎？
而你能打到敵軍，敵軍自然也就能打到你，那這武器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所謂武器，無外乎就是敵人沒有而我有，敵人有也不怕，我只需要比你的更強就好。
就用投石機來舉例，你的投石機能打五百步，而我的能打一千步，那就是我的強。
你的投石機，只能投擲五六十斤的石彈，而我的能投擲百斤的石彈，也依舊是我強。
說白了，這時代的武器只是起到一個輔佐作用。
最終決定勝負的還是要看誰的人先死光，誰的人先撐不住……
可這卻不是曹昂想要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