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自然能夠理解嬴昊的顧慮,畢竟合道前的鴻鈞還有個人情感,而他的愛徒太清道人,恰恰又隕落在嬴昊手中。
要知道,典籍中所記載的鴻鈞可是很護短的。
倘若讓他知曉了嬴昊的真名,並從中推演出某些因果,誰敢斷言這位道祖不會爲徒復仇,不向嬴昊討還血債?
“陛下的苦衷,祝融自然明白。”
祝融話鋒一轉,眼中閃爍着古怪之色,說道:“可祝融所想其實是另一層,哪怕合道前的道祖能從過去回到現在,卻依舊無法探知到陛下的真名。
甚至,當你報出‘李世民’這個假名時,他也無從分辨真僞,那他便只會認爲李世民那便是你本人。”
說到這時,祝融頓了頓,一個大膽的推論隨之浮現:
“陛下,你說是否存在這樣一種可能?
道祖迴歸百年前的時空後,對門下弟子留下法旨,嚴令保護‘李世民’。
可他也不知這是個假名,而太清道人亦將真正的李世民,錯認爲是道祖口中的你。
也正是因爲如此,秦唐決戰時,道門太清一脈纔會傾盡所有,不計代價地支持李世民!”
祝融會懷疑並有此聯想其實也很正常,畢竟道門傾力扶持李唐,這件事本身就透着蹊蹺。
秦唐交鋒之初,或許勝負還不明顯,然而戰至中後期,局勢已然明朗,但凡有點見識的人都能看出,李唐覆滅不過是時間問題。
在這種情況下,無論從道門自身利益考量,還是以太清道人一貫清靜無爲、趨利避害的行事作風,都絕無理由在明知大廈將傾之際,仍要孤注一擲,押上整個道門和自己的性命,來與大秦死磕到底。
然而現實卻是,太清道人就是這麼幹了,直至最終玉石俱焚。
對此,不僅讓一衆道門弟子難以理解,就連諸子百家的一衆高層都不理解,都不明白英明謹慎了一輩子的太清,怎麼一碰到李世民就跟失了智似的呢。
但若是鴻鈞自嬴昊處得知的乃是一個假名,又於迴歸後提前降下法旨,嚴令太清務必保全‘李世民’,那此前種種不合情理之處,便都豁然開朗,有了最合理的解釋。
嬴昊聽完後也是一臉的驚訝,顯然沒想到智力屬性才77點的祝融,僅憑他的一個謊言,就已經聯想到這麼深遠的層次去了。
果然啊,智力並不代表智商,而是智商、情商、謀略、學識等等一系列,能夠運用到戰爭中的綜合能力的體現。
智力屬性低的人,智商並不一定就低,就比如:祝融,她能聯想到這麼深,足見他其實很聰明,只是智力屬性不算高而已。
祝融77點智力都能想到的事,以嬴昊101點的智力屬性,自然不可能會想不到。
事實上,在回答鴻鈞的詢問之前,嬴昊便已經預料到,他報假名的行爲很可能會引發的誤會。
可就算如此,嬴昊依然選擇了以“李世民”之名相欺,其用意自然不僅僅是報出真名,會危及自己的安全那麼簡單,他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顧慮。
“祝融。”
嬴昊忍不住嘆了口氣,他目光深邃,緩緩開口道:“你所說的這些,朕在撒下此謊之前,便都已盡數考慮到了。
朕也深知,這個謊一旦說出口,極可能爲朕的一統大業平添阻礙,但朕寧願冒這個險故,也要讓他將錯誤情報帶回過去。”
聽到此言,祝融眼眸中的困惑之色更甚,畢竟既然陛下都明知謊言將招致麻煩,爲何還要故意爲之?
這豈非是……自尋煩惱?
嬴昊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疑慮,語氣陡然凝重,揭示出更深層的顧慮:“太清道人的墳頭草都三尺高了,朕又豈會懼怕?”
嬴昊的聲音低沉,帶着一絲對往昔敵人的漠然,淡淡道:“縱使鴻鈞道祖返回百年之前,命其傾力護佑‘嬴昊’之名之人,可那又如何?
有太清庇佑的朕,或許會多添幾分助力,少幾分阻力,但哪怕他與朕爲敵,他還不是死在了朕的手中?根本無法阻止朕一統天下。
由此足可見,有無太清的庇護,對朕都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那陛下你到底在擔心些什麼?”
“朕真正擔心的,除了道祖會因個人私心對朕出手外,更怕真名暴露後會改變我們的過去。”
說到這時,嬴昊深邃的眼眸中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凝重,他固然害怕鴻鈞會帶來直接動手報復,但比起他個人安危,他更怕當前的時間線被鴻鈞擾動,從而對歷史進行覆寫。
嬴昊緩緩踱步,帝袍拂過地下微塵,他每走一步,都好似踏在無形的命運絲絃之上。
“過去的事已經發生了……”
說到這時,嬴昊的語氣陡然轉沉,如同寒潭墜石。
“若道祖真將朕之真名帶回過去,並強令太清守護的話,那太清就不會死,道門也不會衰敗,而引發的直接結果就是,我們這條時間線上所發生的一切都可能會被改寫。”
嬴昊停住腳步,望向殿外浩渺的蒼穹,彷彿凝視着那條奔騰不息,卻又脆弱無比的時間長河,聲音帶着一絲幾不可聞的凜冽,沉聲道:
“這纔是最可怕的事,若時空被逆轉,時間線真被強行覆蓋、扭曲……
那朕這半生心血,這踏着屍山血海、殫精竭慮方纔鑄就的山河,這巍巍大秦帝國……是否會在因果漣漪的震盪下,如沙堡般崩塌?朕又是否要重頭再來,再歷一遍那金戈鐵馬、白骨盈野的崢嶸歲月?重新面對那些已被朕親手埋葬的對手,去破解那些已被朕洞悉的困局?
這一切,皆是未知。”
已知從來都不可怕,可怕的一直都是未知。
也正是這份對時間線不可控劇變的深深忌憚,嬴昊纔會在明知他對鴻鈞所說這個謊言,會在未來的時空中激起層層波瀾,併爲自己引來道門滔天的誤解與針對,卻還是選擇了撒這個謊。
這雖是自尋煩惱,爲過去的自己預設了荊棘與強敵,但這些麻煩他畢竟都已經解決了,那對他來說自然就不是麻煩了。
人終歸是要向後看的,所以兩害相權取其輕,嬴昊寧願過去的路走的艱難些,也不能讓未來的路走不下去。
一念至此,嬴昊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寒芒,沉聲道:“面對道門的誤解與敵視,朕還有破局制勝的把握,畢竟這是看得見的麻煩,大不了將道門屠盡再重立新道門。
可若是任由真名泄露,觸動時間根基,引發歷史覆寫的話,那將是席捲一切、無法預測、無法掌控的滅頂之災。”
言罷,嬴昊緩緩合上酸澀的眼睛,而後又睜開,帝王意志再次如磐石般堅定,沉聲道:“正是因爲如此,哪怕明知謊言如鴆酒,朕亦甘之如飴。
因爲唯有讓道祖帶着‘李世民’這個錯誤信息迴歸,讓歷史沿着既定的‘錯誤’軌道進行行,才能最大程度地‘凍結’過去,守護住朕親手開闢、不容顛覆的當下與未來,才能徹底的完成時間閉環。”
天知道時間線被鴻鈞改寫重啓後,他還是不是這條時間線上的自己呢?
賭不起,也不敢賭。
所以,嬴昊故意說謊的行爲絕非是怯懦和逃避,而是帝王在浩渺時空面前,以謊言爲盾,守護他的江山社稷與自身命運的全力一博。
嬴昊說的已經夠明白了,要是聽這話的人是葉輕眉的話,那肯定是一點就通,但祝融畢竟是古人思維。
對於祝融來說,時間線、因果、時間閉環這些詞彙,實在是太過於高大上了,她一時間還難以明白其中的含義。
但有一點祝融卻聽明白了,嬴昊雖向道祖撒了個謊,但被爲難的只是他一人,而受益的卻是他們所有人。
真讓道祖將嬴昊的真名帶回去,可能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會改變,她也可能不會嫁給嬴昊,而是嫁給共工。
真這樣的話,她也覺得現在就已經挺好的了,所以能不改變還是別改變吧。
嬴昊這份沉甸甸的擔當,這份近乎孤勇的守護,沖垮了祝融心中最後一道名爲矜持的堤壩,讓她再也無法壓制心中滾燙而澎湃,如同最熾熱岩漿般的愛意。
“陛下,你是對的,無論未來如何,祝融都會成爲你手中最鋒利的劍,陪着你一同走下去的。”
這近乎告白般的話語一脫口,祝融已羞的滿臉粉紅,不住的搓揉着自己衣裙。
“你能理解就好。”
嬴昊並未看出祝融的窘迫,反而在心中鬆了口氣,他本可以不用解釋這麼多,但卻還是說了,就是不想讓祝融誤會他的用意,畢竟這個謊言的影響已經夠大了,他不希望還出現別的誤會。
見嬴昊沒領會自己的意圖,祝融心中暗暗着急起來,聲音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但比平日更加柔媚婉轉,彷彿蘊着千般情絲,說道:
“陛下,咱們雖早已成婚,但還沒洞房花燭夜,擇日不如撞日,臣妾覺得今夜就是個良辰吉日。”
祝融連稱呼都變了,以前她對嬴昊都是自稱‘末將’或是‘祝融’,但現在卻自稱‘臣妾’。
說完後,祝融直接上手,準備去脫下嬴昊的衣袍。
她蔥白的手指帶着灼人的溫度,輕輕撫上嬴昊堅實的臂膀,指尖沿着帝袍繁複的紋路緩緩遊移,帶着無聲卻熾烈的邀請。
那雙總是燃燒着戰意的美眸,此刻盈滿了水光,只剩下一個最原始、最直接的渴望,她想在這風雨飄搖的夜晚,以最親密無間的方式,感受彼此的存在,汲取力量,也獻上自己的一切。
“額這……”
嬴昊卻在被她觸碰的瞬間,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同時無聲地在心中嘆了口氣。
他沒有迴應祝融那幾乎要將他融化的目光,但也沒有拒絕她的侍奉,在被解下象徵帝位的沉重外袍,又褪去內裡的常服,露出精壯卻難掩倦意的身軀後,也主動幫祝融脫下了寬大的衣裙。
祝融躺在牀上羞澀的閉上了眼睛,就在他以爲嬴昊會有下一步行動之時,但嬴昊卻只是在他脣上輕輕一吻後,說道:“夜已深了,今夜發生了太多的事,你也累了吧,還是早些安歇吧。”
言罷,嬴昊拉過柔軟的錦被,將祝融和自己一同覆蓋,隨後將祝融擁入懷中,閉目睡去。
祝融見此頓時愣住了,她這麼個大美人,主動投懷送抱,陛下居然無動於衷?要知道南中不知有多少男子愛她愛的發狂呢。
看着嬴昊那迅速變得平穩、彷彿真的已沉入夢鄉,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感涌上心頭,不過祝融也知道,今夜確實發生了太多的事,或許他不是不喜歡自己,而是真的沒興致吧。
祝融猜的沒錯,嬴昊不是對祝融沒有感覺,主要是才經歷了鴻鈞穿越時空,以及自己命懸一線,甚至差點連時間都被逆轉這種離譜的經歷,他現在精神如同緊繃到極致的弓弦,且十分的心累,只想好好睡上一覺,根本沒有一丁點男女方面的想法。
但有一點祝融想錯了,嬴昊現在確實沒興致,但也並沒有睡着,而是在精神空間內跟系統交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