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萬清活到這個年紀，顯然早已經將世俗的一些禮義廉恥全然拋開了。這種生命層次的人物，一旦拋開世俗偏見，拋開禮義廉恥，那將會非常可怕。
毫無疑問，這舒萬清，便是此類人物。
他爲了不耗費陽壽，不耗費真元，對人類疆域發生的一切，可以不聞不問。哪怕人類疆域洪水滔天，他也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不生半點漣漪。
夏侯荊臉上掛着淡淡的微笑，目光肆無忌憚地審度着舒萬清的表情，目光接觸之間，彼此也是不斷地試探着什麼。
舒萬清的目光，始終波瀾不驚，對夏侯荊眼神中琉璃王城的任何情緒，幾乎不產生任何反應。
“舒道友果然道心堅定，如此追求大道，焉有不成的道理？”夏侯荊這話，也不知道是諷刺，還是客氣。
但是舒萬清卻是微笑道：“多謝教主謬讚。”
“舒道友是痛快人，本教主如果再拐彎抹角，就有點說不過去了。以道友這般神通修爲，留在人類疆域，的確是屈才了。萬淵島，纔是道友的最佳歸宿。不是本教主誇海口，道友要去萬淵島，這件事，可以包在本教主身上。當然，以道友的神通，去萬淵島，自身也未必辦不到。只是，萬淵島對人類疆域而言，實在太神秘，一般來說，只有萬淵島的人駕臨人類疆域，人類疆域的修士，幾乎不可能到達萬淵島。因爲，你們沒有座標，基本上不能得其門而入。”
舒萬清深以爲然，嘆道：“老夫不是沒有嘗試過，只可惜，每一次嘗試，都以失敗告終。有好幾次，差點身死道消。久而久之，這份心，也便淡了。若不是教主橫空出世，老夫恐怕都不會踏入紅塵一步。”
對天位強者來說，踏入人類疆域世俗一步，對他們而言，都是一種莫大的消耗。
他們要保證陽壽，必須像烏龜一樣活着，儘量不要做任何消耗。
夏侯荊沉吟道：“似道友這般的隱世強者，人類疆域當中，到底有多少？”
夏侯荊其實早就知道，人類疆域肯定有隱世強者，只是，到底有多人這樣的隱世強者，他心裡沒有底。
舒萬清嘆道：“到底有多少人？這個問題，老夫也很難回答你。每一年，都會有不同的答案。數千年前，老夫知道的，有六個。現在麼，到底有幾個還活着？誰說得清？”
在人類疆域，即便實力突破了天位。沒有相應的資源和靈力環境，天位強者的壽數，也會受到約束，與靈力充裕之地的天位強者比，陽壽會少很多很多。甚至，他們的陽壽，比帝境強者，也就提升一倍而已。
這也是爲什麼人類疆域這麼多年來，始終沒有天位強者出現的原因。
夏侯荊打蛇隨棍上，笑道：“舒道友可有辦法聯繫他們？”
舒萬清語氣淡漠：“教主莫非想招攬他們？”
夏侯荊卻不否認，笑道：“本教主也不想見到天位強者，卻如此這般窩囊。”
“不必操心，老夫願意和教主合作，並不意味着，他們當中每個人都願意和教主合作。說不定，有些老傢伙脾氣臭的，知道教主要到人類疆域搞風搞雨，惹毛了他們，反而會從中作梗。壞你的大事。教主如果不怕的話，可以直接嘗試聯繫一下。”
天位強者，也並非每個人都是一個德性的。
“哈哈哈，舒道友果然是快人快語。”夏侯荊大笑，卻也沒再提其他天位強者的事了。
轉而道：“舒道友之前提到的合作，卻不知道道友有什麼好主意？”
“老夫只會出力，出謀劃策的事，還是教主來費心思。”舒萬清也很直接。
夏侯荊的嫡系彭老和默老隕落，正是實力空虛的時候。舒萬清的出現，無疑是填補了這個空白。
他不狠狠抓住這個機會纔怪。畢竟，他現在已經不可能有臉回萬淵島搬救兵了。
如果讓夏侯家族知道他在人類疆域如此狼狽，只怕在家族的地位會瞬間一落千丈。
所以，現階段，有舒萬清這種天位強者出現，夏侯荊哪有錯過的道理？
而且，這舒萬清以一己之力，可以破開巨石氣場，足見他的實力之強橫，恐怕比彭老和默老，更要勝出一籌。
夏侯荊思忖片刻，便有了主意。
“舒道友，你既是人類疆域的天位強者，你若登高一呼，必可以讓天下武者，都來響應。即便他們不迅速來投，至少也不會偏向琉璃王城那邊。如果再配合一些鐵血手段，不愁那些勢力不老老實實就範啊。倘若剪除掉琉璃王城的左臂右膀，琉璃王城成了孤軍，到時候我們要對付江塵，難度就小多了。”
舒萬清皺眉道：“何須如此複雜？這大勢看起來，是風雲教和琉璃王城的爭鬥。實際上，不過是教主你和江塵之爭。我們只要想辦法對付江塵，一切問題都不再是問題。”
舒萬清不想搞的那麼複雜。他這個年紀做事，喜歡直指本心，直奔主題。
對付江塵，快刀斬亂麻。
江塵隕落，琉璃王城自然就不是問題了。
“對付江塵，談何容易？”夏侯荊苦笑道，“你以爲本教主沒考慮過這件事？本教主對江塵已經足夠重視，結果如何？我最心腹的兩名天位隨從，便這般隕落了。”
夏侯荊說到這裡，也是咬牙切齒，眼中滿是憤怒的火花。
顯然，他對彭老和默老的隕落，至今耿耿於懷。
“江塵此賊，自身實力並不算多了不起，他麾下有巨石一族八大勇士，這纔是最難纏的。還有一頭朱雀神禽。不過，朱雀神禽已經是強弩之末，估計過不了多久，也就隕落了。”
夏侯荊對朱雀神禽，其實也充滿怨念。他之前給了朱雀神禽許多引誘，可是這朱雀神禽居然不爲所動。這讓夏侯荊覺得頗沒面子。
舒萬清忽然面無表情道：“據老夫所知，教主你對界碑之境動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上回沉香谷的界碑之境破碎，這次，西北絕地的界碑之境，也即將破碎。難道這一切，和你風雲教沒有關係？”
舒萬清對這一切，居然瞭如指掌。
夏侯荊微微有些驚訝：“道友不入世，竟然知道這麼多？”
舒萬清淡淡道：“教主的思路是正確的。若那西北絕地的界碑之境破碎，苦蠻族必定會大軍殺入。到時候，那琉璃王城必定會被苦蠻族牽制。對付江塵的機會，自然而然也就多了！”
舒萬清的言語裡不帶半分情感，便是夏侯荊，也是暗暗詫異。心中覺得很是古怪，要知道，夏侯荊接觸過很多人類疆域的強者。
這些人就算投靠了他風雲教，對人類疆域，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負疚感的，尤其是關於界碑之境，大多數武者還是接受不了界碑之境被破壞。
可是，這舒萬清身爲天位強者，按理說是人族領袖級的人物，元老級的人物，居然對此漠不關心，麻木不仁。
難道，這老頭對人類疆域，對人族，是半點歸宿感也沒有麼？
這得是多麼大的恨意，纔會如此？
“舒道友，恕我直言，那苦蠻族真的入侵，道友能做到袖手旁觀？”夏侯荊忍不住問道。
“老夫爲什麼不袖手旁觀？”舒萬清淡漠道，“老夫一路走來，一步一步，都是踩在衆生的屍骨上走出來的。無上大道，從來不是爲那些婦人之仁的人準備的。唯有道心如磐石的人，才配得上無上大道。衆生也好，人族也好，他們是死是活，是存是亡，與我何干？我何曾受了他們點滴之恩？又何須考慮他們的生死存亡？”
夏侯荊撫掌大笑：“好，好！難怪舒道友能夠修成天位，而人類疆域那些假道學，只能在帝境中徘徊到死。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如此說來，江塵那小子，潛力估計撐死也就是帝境了。真不知道，那巨石一族貪圖他什麼？”
……
西北絕地，月神教的大教主，美眸之中佈滿血絲，嬌容蒼白，顯然已經到了極限狀態。
“大教主，你休息一下，換我來吧。”二教主看上去，雖然沒有大教主那麼誇張，但面容也是極爲憔悴。
她一邊說，一邊罵罵咧咧：“上八域那些混蛋，一個個還是男人嗎？我們姐妹幾個在這裡頂了這麼久，他們還不來支援？難道是要眼睜睜看我們姐妹隕落在此？”
大教主輕嘆一聲：“老二，不必抱怨。風雲教禍害人類疆域，現在說不定整個人類疆域，已經陷入大戰之中。他們無法分身來支援，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們身在西北絕地，對外界的局勢瞭解，顯然也是滯後的。
西北絕地，生存已經極爲不易，更別說在這裡修補界碑之境。她們又不具備江塵那般手段，要修補界碑之境，談何容易？
隨着時間的推移，她們已經漸漸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若照這個勢頭下去，頂多是三五天，這界碑之境便會全面崩潰。
一旦崩潰，便意味着，人類疆域對苦蠻族將從此不設防。兇殘勝過野獸的苦蠻族，必定會聞風而動。
說不定，現在界碑之境的另一面，苦蠻族已經蠢蠢欲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