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皓月當空。
濃密的雲霧籠罩整個求道峰。皎潔的月光照在雲霧上,讓整個求道峰銀裝素裹,給人一種玄妙卻又詭秘的感覺。
就在這種情況下,以示尊敬之意,蕭清封沒有讓黑鷹代步,而是蕭徒步前往釋然道人的洞府。釋然的洞府雖然在懸崖峭壁,但也不是沒有路徑可走。
白日裡,他詢問過心澤。心澤沒有說太多,只是告訴他,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也是一次難得的機緣,甚至是影響他一生的機緣。
待心守醒後,蕭清封又問了問他。這位本來話嘮的師兄,這次沒有多說,言語中有些羨慕。只言,這是師父釋然的一種習慣,他與大師兄都經歷過。
釋然收徒入門之後會觀察些時日,然後再悉心教導,也在這時,便會收爲真傳弟子。大師兄心澤觀察了三年時間,二師兄心守也觀察了兩年半,只有蕭清封卻還未到一年。也難怪心澤與心守會露出羨慕之色。
當蕭清封來到洞門外,正好是月上中天。在外調節心緒,整理衣冠,朗聲道:“弟子蕭清封,奉師命前來,懇請師父接見。”
“徒兒,進來吧!”一道聲音在空中響起,原本緊閉的洞門打開。
蕭清封沒有遲疑,踏步上前進入洞中。藉着月光,蕭清封打量着師父的洞府。與想象中精巧奢華完全不同,與其說是洞府,不如說是石室。而且石室很簡陋。
石室裡面,師父釋然身着太極道袍,手執拂塵,盤腿坐於蒲團之上,雙眼微閉,好似在睡覺,又好似在靜修,更好似在養神。
四個蒲團,釋然道人自己佔據一位,其下三個蒲團並排。
蕭清封料想,這應該是他師兄弟三人的蒲團。看着有自己一份,蕭清封心中有些感動。他作爲記名弟子,與真傳弟子並列,怎麼說都是師父重視的結果。
除了蒲團之外,能夠入眼的便是一個巴掌大的香爐,香爐里正有一根不知名的薰香燃着。聞着香味,讓人神清氣爽,心緒寧靜。
說來話長,其實這都是在很短時間內看完。眼畢,蕭清封徑直走到第三個蒲團上盤腿坐下。看着師父沒有睜眼的樣子,蕭清封也微閉眼睛,養神起來,靜待師父發話。同時,腦中不自覺的回味白日裡,兩位師兄戰鬥的精妙之處。
“汝,不錯!”在蕭清封的意識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突然響起了師父釋然的聲音。
睜開雙眼,見釋然盯着自己,蕭清封心中突然一慌,連忙起身:“師父謬讚了!”
“坐下吧,爲師有話要說。”釋然平靜道。
蕭清封依言坐下,靜等釋然教導。
“汝之情況與汝師兄衆不同,此時爲師不便收爲真傳弟子。但,汝修行不可懈怠。”釋然臉色露出一絲可惜之色。
“師父有心,弟子榮幸之至。然機緣未到,徒之奈何。弟子不敢妄想、不敢妄言,唯請師尊指點。”
這是釋然第二次說這樣的話了,蕭清封知道一點,應該涉及到宗門內一位大修士,師父不敢妄自收他爲真傳弟子。看情況,應該是涉及到不信祖師,但具體情況是什麼,他便猜不到了。
“可!”釋然一甩手中的浮塵,問道:“汝可知,何爲道?何爲修道?”
蕭清封眉頭微皺,一直以來,他雖然都說修道,但實際上,他並不瞭解這兩個字。一直以來都是以提升修爲爲目的,卻不知道何爲修道,也從未去想過,何爲修道。
“弟子慚愧!”蕭清封向着釋然拜了下去。
“道,可道,非常道。”釋然口中微念,聲音不大,但能讓蕭清封聽清。
“弟子愚鈍!懇請師尊指點。”
這句話,在蕭清封記憶中很著名。同樣,在世俗中也很著名。他也知道什麼意思。簡單說就是,能夠用言辭說出來的道都不是終極的道。可是他不明白師父說這話的意思,這和沒說有什麼兩樣嗎?
“道,可道,非常道。不能用言辭去說,但能用心去領悟,用心去探索,此爲修道。”聽着蕭清封的回答,釋然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繼續開口道。
“道,千變萬化,不一而足,卻有顯化。高山矗於地,是爲道;水往低處流,是爲道;飛鳥騰空,是爲道;游魚潛水,亦爲道。”
“道,可道,非常道。常道,可道。”
蕭清封感覺師尊釋然說的話太深奧,他勉強能夠理解字面意思,但不能領悟。高山矗於地,是道。水往低處流,是道。可是如果是重力作用呢?誰知道這世界是不是圓的。
福靈心至,蕭清封腦中靈光一閃。重力?重力本就是道。
常道,可道。普通的道,是可以用言辭表達的。
蕭清封突然感覺他打開了一扇門,一扇求道之門。道化萬千,顯化萬物。以常道探索極道,以有形道探索無形道。
道是什麼?
道不可言語,但可追尋。
高山矗於地是道,水往低處流是道,飛鳥高飛是道,游魚潛水是道。有巢避獸患是道,燧人取火種是道,伏羲創八卦是道,神農嘗百草是道,軒轅禮樂婚亦爲道。
越想,蕭清封心情越激動,好似只要突破一層薄膜便可得到極道,便可羽化成仙,便可縱橫於世。
“好了,汝先回去,明日再來吧。”
就在蕭清封滿腦子胡思亂想,滿腦子考慮何爲道的時候,耳邊響起了釋然的聲音。蕭清封猶如驚醒般回過神來,全身驚起一身冷汗,心底升起一絲恐懼。
方纔他想得越多,感覺越是深奧,越是深奧越入迷。如果沒有釋然的話,估計他會一直想,直到渴死餓死爲止。而突破之感只是一種幻覺,他陷入了心魔之中。
深吸一口氣,蕭清封對着釋然拜了一拜:“弟子告退!”
出了洞門,感受到身後的冷汗,蕭清封一陣心悸。心中暗道:“求道之路果然艱險難測,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不信祖師天資不凡,也含恨而終,此爲古鑑也!”
此後的一段時間,蕭清封每日夜間都去釋然洞府聽講。
釋然道人講的東西很雜,但是十分精闢。幾乎是每一句都說到了蕭清封的癢處。一段時間下來,蕭清封對修道,對修行,對煉氣都有深刻的理解。這段時日,雖然他修爲沒有半天提升,但見識卻大漲,根基塑造起來。
此時他終於明白,何爲名門正派,何爲大宗門底蘊,何爲教導之恩。如果只是普通散修,要弄明白這些問題,不知道要花費多長時間。
“好了。這段時日爲師給汝講了不少東西。汝可明白?”
這一日晚間,釋然沒有再講一些深奧的問題。
“弟子愚鈍,只明白少許。”
蕭清封躬身,臉帶愧色,他一直以爲自己資質不凡,但釋然講得太過深奧。他已經很努力的領悟,甚至聯想到記憶深處的那些東西。但依舊只明白少許。
“無妨!”釋然面帶笑容,“爲師所講之道,汝記住便好。日後若有領悟也算汝之機緣。”
“弟子明白!”
看着蕭清封一直以來的表現,釋然心下滿意。只可惜沒有宗門內那位長輩開口,他也不好直接收其爲真傳弟子。
看着蕭清封的樣子,釋然最後嘆了一口氣:“也罷,終歸你我師徒一場,我這傳你兩項本事,能有多大成就就靠你自己了。”
“多謝師父!”
蕭清封雖然不知道師父會教自己什麼本事,但是金丹高手拿出的東西,怎麼也不俗吧。
“汝現在只是煉氣修爲,高深術法不能修習。爲師者有兩卷煉氣境修士能修習的本事,一則爲天眼術。一則爲九字真言。”釋然口中說着,言畢,不待蕭清封迴應,便繼續道:“修成天眼術,可辨陰陽,可見鬼神。修成九字真言,不懼鬼神,不懼魑魅魍魎。”
“謝師父!”蕭清封欣喜道。
天眼術與九字真言的口訣並不多,全部加起來也不過數百字。但是,字字珠璣,句句玄妙。蕭清封一時半會兒也領悟不了,只能先強行記住,以待日後再細細研究。
整整一個時辰,蕭清封纔將那毫不連貫的數百字記住。
“好了,回去吧。日後不用來了!”
見蕭清封記住了口訣,釋然開口說道。修道之人需要求道之心,萬事萬物不能太過。講了這麼多日的道,又傳授兩項道術,已經夠了。
“是,弟子告退!”
出了洞府,蕭清封心中有些遺憾,恨不得每日都去聽講。但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修行需要一步一個腳印,容不得慢點捷徑,更何況,修行之人十分講究因果,做事基本都是點到即止。
不過,還好最後得到兩門道術,也是有了大收穫。
回到洞府,蕭清封並沒有馬上修習道法。他知道,以自己的見識,即便強行修習也不是立馬能見效的。正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只有將其理解透徹了,修習起來才能事半功倍。
何況,他有位話嘮但見識頗廣的二師兄,如果不借其力,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師父傳授你天眼術與九字真言了?”
心守滿臉震驚之色,完全不敢相信。月前他與大師兄切磋,意外之下受傷,近一個月的修養已經痊癒。
“怎麼?有什麼問題?”蕭清封摸了摸耳朵,有些不明白。
“什麼問題,問題大發了。”心守站起身來,踱步道:“你可知道,在元陽宗,只有築基弟子才能傳授道法。在宗門內,對於你這樣的煉氣境弟子,只有一個要求,那便是修習元陽妙經與元陽劍法。只有等修爲突破到築基境纔回被允許傳授道法法訣。”
“那有例外嗎?”蕭清封問道。
“有!當然有!”心守點了點頭,語氣嚴肅,“但,那是外門弟子纔會這麼做。很多外門弟子資質不高,一生突破不了築基境,便傳授這兩門道術,讓他們下山給宗門揚名。你的資質絕對比我強,沒道理只把你當做外門弟子看待呀!”
“或許師父有自己的想法吧。”
蕭清封有些苦澀,儘管他知道釋然不會收自己爲真傳弟子,但被劃分爲外門弟子,心中還是忍不住失落。
看着蕭清封的樣子,心守也覺得自己說話有些重,安慰道:“師弟也別傷心,說不定這是師父他老人家對你的考驗。不管如何,師弟只需努力修行。只要表現出資質,即便師父不收你爲真傳,還有其他師叔師伯呢。”
說道此處,心守又提醒道:“不過,咱們煉氣士,還是以修爲爲本,手段爲輔。師弟切莫本末倒置!”
“師兄放心,師弟我省的!”深吸一口氣,蕭清封強壓下心中的失望。
“算了,師兄我也不多言。還是給你講講這天眼術與九字真言吧。”心守也是有眼力價的,不再說此事,轉言便說道道術上去。
“天眼術乃是道術中很普遍的道術,運用十分廣,但他並不簡單。師弟對鬼神之事比較感興趣,師兄我也稍微提及一點。”
“咱們不說神,單說鬼。鬼乃死後魂魄不歸幽冥,又機緣巧合沒有消散遂爲鬼。人之所以怕鬼,是因爲看不見他。”
“不見爲無知,無知者懼。實則,普通鬼之力並不強,並且限制頗多,不管是讀書人身上的浩然之氣,還是練武者身上的血氣,亦或者殺人者身上的煞氣,都可剋制普通鬼魂。甚至有些大儒、宗師,只需要呵斥一聲,便可讓魑魅魍魎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