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手術室裡有了動靜,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手術室。有醫生從裡面走出來。
“誰是陳一凡的家屬?”醫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張疲累的臉,手術整整進行了十幾個小時,即便是再有經驗的醫生也會覺得疲倦。
我看了一眼陳一凡他媽,老太太顫顫巍巍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因爲恐慌差一點跌倒,好在扶住椅背勉強站住。
“我……我是。陳一凡怎麼樣了?”我只好開口。
“手術很成功,病人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只是接下來的四十八個小時非常關鍵,現在病人需要進入ICU病房。如果患者能夠醒過來的話就沒事了。”
“謝謝你了,醫生,謝謝,謝謝。”我終於鬆了口氣,腿軟軟的再次跌進展鵬的懷抱中。
我在看陳一凡他媽早就喜極而泣,腿一軟,沒站住,撲通一聲坐在椅子上。
“醫生,另外一個人呢,怎麼樣了,手術結束了麼?”郭霞的家屬涌過來,包圍住了醫生。
“手術還在進行。過會就會有消息了。”醫生走了,留下失落的一羣人。
很快陳一凡被護士從裡面推了出來,臉色很蒼白,頭上纏着厚厚的紗布。
“那個死丫頭也太狠了。好在我兒子沒什麼事,要不然我是不會放過她的。”陳一凡沒死,陳一凡他媽也跟着活了,隔着ICU病房的玻璃,老太太發着狠,一邊看着陳一凡淌眼淚,一邊嘴裡嘀咕着。
“死丫頭,哪裡來的槍,對着陳一凡和郭霞就開槍,要不是她不熟練,我兒子真就死了……”老太太說着抽泣了起來。
我雖然怪她的自私,怪她只想到他兒子,不去想想她兒子究竟做了什麼對不起別人的事,但是看到她痛苦的樣子,我沒再說話。
“林曦,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休息了,你站在這也沒用的。”是展鵬,處於身份的尷尬他一直沒有說話,我知道我已經站了很久,要不然他不會開口。
“好,我們回去。”我轉過頭,帶着愧疚看着展鵬。
“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站在這也沒用,該醒的時候他就會醒了。”我都走了,還是不忍心,回過頭來勸阻着老太太。
“你先走吧,我在待會。”已經很久了老太太沒有對我這麼客氣過。
“那我走了,你保重身體。”
“好……”老太太欲言又止,接着看着陳一凡再次噓唏不已。
“展鵬,今天的事你別誤會,我只是擔心陳一凡而已,不管怎麼說他都是軒軒的爸爸。”
“小傻瓜,快躺下吧,我還能因爲這件事跟你生氣麼。你的心情我能夠明白。”展鵬體諒的笑着,擰了一下我的鼻頭。
“展鵬,有你在身邊真好。”我挽着展鵬的胳膊撒嬌,我是想給他笑笑看的,可是眼底卻還是氤氳起了一層霧氣。
我人在病牀上,可是我的心卻還留在ICU病房,我多害怕陳一凡會醒不過來,我多害怕軒軒就這樣沒有了爸爸。只是展鵬在,我知道我不能讓他心傷。
第二天早上醒來,我並沒有看見展鵬,只看見他留在牀頭櫃上的保溫壺和紙條。
“林曦:
我去接軒軒再把他送去幼兒園,我們總不出現他會擔心的。保溫壺裡有皮蛋瘦肉粥,一定要記得吃。注意身體,別忘了你現在是軒軒的支柱!我去售樓處處理下事情,很快回來陪你。
展鵬”
龍飛鳳舞的幾行字,卻處處透漏着我的關心,我將展鵬留給我的字條貼在胸口,那字裡行間散發出的溫暖,正一點一滴的滲入我的心房。
“展鵬,此生能夠遇到你是我的福氣。”我感動着,眼底氤氳起來一層霧氣。
接着我很聽話的起牀,洗漱過後,我喝了兩碗展鵬給我買的皮蛋瘦肉粥,粥很鮮甜,也很軟糯,那香香的味道順着我的口腔一直溫暖了我的心,溫暖了我整個人。
今天的天氣真好,明媚的陽光,蔚藍的天空,還有那不知疲憊追逐着自由的白鴿一路飛過,留下一路清脆的哨聲。
忽然覺得心裡的陰霾正一點一點的消散,看着展鵬的字條, 我的嘴角不覺得開始上揚。
“林曦,林曦……”是陳一凡他媽,她的叫聲就像是投進湖水裡的巨大石塊,將我世界裡暫時的平和瞬間打破。
“怎麼了,我在!”我的心再次緊緊的糾結在一起,因爲緊張我的雙手又開始不停的抖動了起來。
“是不是陳一凡出了什麼事?”我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雖然很微小,卻其極的清晰。
“林曦,林曦……”老太太重重的推開我的房門,用手支着門框用力的喘息着,很顯然她是跑着過來的。
“你快說話啊,陳一凡他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我的心懸在了嗓子眼,怕是一張口就會鮮活的從口中蹦住,我大聲的嘶吼着,都忘了站在我面前的是陳一凡他媽。
“一凡他……一凡他醒了……”老太太用力的喘了一大口氣,接着開始咳嗽起來。
“醒了?真的醒了?”我的心咯噔一下落了地,接着狠狠的倒退了幾步重重的坐在病牀上。
“他醒了,真的醒了?”我不是恨着這個男人麼,我不是曾經在那些難捱的夜晚整夜整夜的詛咒着他麼,可是爲什麼此刻我卻是如此的開心,如此的興奮,陳一凡醒了,他沒事了。我坐在病牀上喜極而泣。
“林曦。一凡他要見你,一醒過來就吵着要見你。我說等等你就會來,他就跟我發脾氣,護士給的藥也不吃,還發脾氣說不打點滴。”陳一凡他媽說。
“爲什麼會這樣,他以爲他還是小孩子麼?”我有些生氣,陳一凡這算什麼在用苦肉計麼,即便是這樣也不會讓我回心轉意。
“林曦,對不起,我代一凡還有我自己跟你說對不起,我知道是我們娘倆虧欠了你,對不起你,能不能求你看在過去和一凡的情分上,看在他是軒軒爸爸的情分上過去看看他,他纔剛醒,不吃藥不打針怎麼能行?”老太太說着紅了眼眶。
“林曦,你來了。”陳一凡已經被護士送去了普通病房,看見我進來掙扎着從牀上坐起,可能是動作牽動了傷口,他皺着眉頭倒吸了一口冷氣。只是他的眼中還散發着興奮的光芒。
“你好好躺着得了,幹嘛要起來。”我口氣有些不悅,就是因爲他做錯了事差一點讓軒軒失去了父親,差一點讓我帶着懊惱和愧疚度過餘生,此刻好不容易醒了,卻在這裡跟我耍小孩子脾氣。
“趕緊把藥吃了,把針打上。”我說。看見他憔悴的樣子心中的氣消散了大半。畢竟是剛剛從鬼門關走過一趟的人,我沒必要跟他計較。
“好。”陳一凡很聽話,乖乖的接過護士手中的藥接着一股腦的吞進嘴裡。
“還疼麼?”陳一凡躺在病牀上,任憑護士幫他打好點滴。
“有你在就不疼了。”陳一凡對我笑笑,接着伸出手抓住我的手。
“你沒事吧,是不是還沒完全醒過來呢?”我狠狠的抽出自己的手,將陳一凡的手甩開。
“林曦,你還在生我的氣麼。對不起。就這點事,你就不能原諒我麼?”陳一凡滿臉委屈,接着紅了眼眶。
“陳一凡,你是不是腦子真的不好使了?”我從來沒有想過陳一凡會是這麼奇葩的一個人,該是有多厚的臉皮竟然將過去的事一筆購銷,他傷的我那麼重,竟然說是一點小事。
“林曦,你都當媽媽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我不就是加班回來晚了,忘了給你買結婚紀念日的禮物了麼,要不是因爲急着給你買禮物,我也不會出事。你看我的頭,現在好疼。看在我受傷的份上你就不能原諒我麼?”陳一凡癟着嘴,滿臉的委屈。
“陳一凡,你沒事吧?”我猛然間從椅子上站起來,倒退了好幾步。
“我沒事啊,我該有什麼事麼?”陳一凡一臉茫然,不明所以。
時間一下子倒退了兩年半,那時我剛剛生完軒軒不久,是我和陳一凡結婚一週年的紀念日。那個時候陳一凡還完完全全是屬於我的,沒有郭霞,也沒有曾小柔。
因爲坐月子的苦悶,我特別渴求能夠跟陳一凡呆在一起,爲了慶祝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我特意做了好幾道陳一凡愛吃的菜,還買了紅酒,蛋糕,還點了香氛蠟燭。
我一直期待着跟陳一凡能有個浪漫的夜晚,誰知道那一天陳一凡卻加班回來晚了,不僅晚了他根本就不記得那一天是我和他的結婚紀念日了。
我很生氣,埋怨他不關心我,跟他吵了幾句,還哭了。陳一凡覺得對不起我,飯都沒吃,就急急忙忙的出去給我買結婚紀念日的禮物,誰知道因爲着急他開車不小心撞上了路邊的大樹,好在只是車壞了,人沒事,腦子只是有了輕微的腦震盪現象,留院觀察了一晚就出院了。
那一次給了我一個非常深刻的教訓,那之後,我再也不敢因爲陳一凡加班回來晚了跟他使小性子了,只是我不知道爲什麼陳一凡的記憶會停留在那一刻,之後的事他全部都忘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