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看到一臉天真無邪的江雪城，原來滿肚子的火氣也滅了下去。
原來她一昏過去，都已經這麼晚了。
蘇晚想到這裡，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而後很惡劣地用手彈了一下江雪城的腦袋。
這一下蘇晚用的力氣不算小，江雪城原先還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因爲這個彈指，整個人腦門都泛紅了。
他腦袋往後縮了縮，可憐巴巴地望着蘇晚，一副敢怒又不敢言的模樣。
“晚晚，你幹嘛打我？很疼的好不好。”
江雪城像是嫌棄這句話殺傷力不夠似的，很狗腿地抱上了蘇晚的脖子，他低聲喃喃，語氣可憐兮兮的。
“晚晚，你不要打小城，小城會很乖很聽話的。”
蘇晚聽到江雪城求饒的話，嘴角抽得更厲害了。
同時心底忍不住泛出幾絲細微的疼痛。
其實比起白天那個江雪城，她更捨不得晚上這個。
可是無論如何，她都要走了……
蘇晚臉色黯淡下來，她垂着頭，疼痛從心臟蔓延至四肢百骸，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看到蘇晚臉色這麼灰暗，同時又不說一句話，江雪城瞬間被嚇到了。
以他六歲的智商，還理解不了蘇晚爲什麼這麼痛苦。
江雪城惴惴不安地伸出手，將蘇晚用力地抱在懷裡，他咬了咬脣，終於狠忐忑地說出一個決定。
“晚晚，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如果，如果你真生我的氣的話，要不你就多打小城兩下，小城不怕疼的。小城想要晚晚開心。”
江雪城一邊說，一邊怯怯地望着蘇晚，非常迫切地想要聽到蘇晚的答案。
蘇晚聽到江雪城天真稚拙的話，心裡泛出濃烈的酸澀。
其實每次看到半夜裡一臉天真的江雪城，她真的就很捨不得。
蘇晚勉強地勾了勾脣角，可是那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她伸手描繪過江雪城俊美無儔的臉，聲音發澀，卻只能極力保持平靜。
“小城，你別怕，我沒有生你的氣。”
即使是一個人，但畢竟是兩個相對獨立的人格，她還沒有變-態到要對一個六歲的小孩子下什麼狠手。
更何況，即使是白天那個江雪城，她也說不上恨。
蘇晚更恨自己的無能爲力。
江雪城聽到蘇晚保證的話，立刻怔了怔，他本來想拍手微笑的，可是看到蘇晚臉上那麼苦澀的笑容，他忽然就高興不起來了。
爲什麼晚晚說不生他的氣，可是他卻感覺晚晚一點都不高興呢？
江雪城現在雖然智商不高，但直覺卻非常敏銳。
他緊緊地抱住蘇晚，想要再說些什麼安慰蘇晚，然而蘇晚忽然伸手一點點撥開他的手指。
晚晚這是怎麼了？
江雪城修長的眉宇蹙緊，只見蘇晚沒有穿鞋子，赤着足踝慢步朝窗口走去。
那個纖細窈窕的背影，此刻看起來卻那麼單薄，好像隨時都會被風吹走。
江雪城頓時就愣住了。
晚晚，很痛苦嗎？
而蘇晚像是渾然沒注意到江雪城的注視，她走到窗戶邊，試探着將手伸出窗外。
雨還在下，只是雨勢減弱了許多。
夜幕正深沉，天空一片黯淡，沒有星星，沒有月亮，連往日裡蟲子的叫聲都沒有。
蘇晚只能聽到窗簾被風浮動的聲音，在耳邊簌簌作響。
如果要離開，或許現在就是最佳時機。
蘇晚心裡一起來這個念頭，就怎麼也按捺不下去。
她轉過頭望了江雪城一眼，聲音中帶出詢問。
“小城，現在幾點了？”
江雪城怔了怔，而後立刻去看牆壁上的掛鐘。
“凌晨兩點半啊，晚晚，怎麼了？”
蘇晚其實也能看到壁鐘，但她就是想聽江雪城說話。
因爲也許過了這一晚，她就再也難看到江雪城的面容，再也難聽到江雪城的聲音了。
凌晨兩點半……
果然是最爲合適的時間……
這個時間段內，基本上神廷的人大多都睡了，還在神廷內巡邏的侍衛等人，看到江雪城也肯定不會再追問。
真的要現在離開嗎？
蘇晚咬了咬脣角，她狠下心，按捺住那絲不忍。
她快步朝江雪城走了過去，她半跪在江雪城的面前，一點點捧起江雪城的臉。
那雙清澈如水的杏眸中，寫滿了嚴肅。
“雪……小城，如果我說我要離開這裡了，你會傷心嗎？”
江雪城被蘇晚嚴肅的神色嚇到，他蹙了蹙眉頭，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佛家說人生有七種痛苦，分別是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蘇晚覺得自己才這麼年輕，卻或多或少在周圍關聯的人身上，已經確切地經歷了這些痛苦。
不過江雪城不同，他現在其實只有六歲的智商，還不太懂得離別的含義。
男人一瞬不瞬地望着蘇晚，幽黑如墨的眼睛湛湛發光，像是落入了滿天星辰。
“晚晚，那你要離開多久呢？是一天呢，還是兩天呢？”
蘇晚聽到江雪城天真的話，只覺得字字如刀，一直在割裂她的心。
是啊，如果只是離開一兩天，爲什麼要傷心呢？
蘇晚的手指微微發白，她努力地勾了勾脣角，對着江雪城露出一個微笑。
“不一定啊，晚晚也不知道，不過可能會很久呢。”
比如，再也不見……
蘇晚的眼睛清澈如水，此刻卻黯然一片。
她定定地注視着江雪城的輪廓，像要把他的面容一點一點記在心裡，再不忘記。
江雪城仰着頭，極爲疑惑地看着蘇晚。
“很久是多久？”
蘇晚微微一笑，聲音卻悵然若失。
“總之就是很久。”
江雪城意識到不對，立刻焦灼地抱住了蘇晚，他撅了撅嘴，像個真正的孩子一樣對蘇晚鬧脾氣。
“我纔不要很久都看不到晚晚，晚晚你不是說我們夫妻嗎？你不準離開我。”
江雪城聲音悶悶的，用力地抱着蘇晚，力道不小，很有些霸道。
蘇晚聞言失笑，她伸出手，一點點撫平江雪城皺起的眉宇。
“不要鬧，等到時機成熟，晚晚當然就會回來找你啊，我捨不得你啊……”
不等江雪城說話，蘇晚就立刻站起身來，拖着江雪城往他的房間走。
“雪城，你先跟我去買機票。”
她要離開這裡，就必然要乘交通工具到另一個星球去。
雖然蘇晚有錢，但白天在江雪城監控下，她是不可能買到機票的。
幸而她還有張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