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溪流滋養了土地，養育了這一片森林，我們村子的飲用水也都是從這一條的分支汲取的。”
從那洞穴之中，流出了涓涓細流。
水流匯合，構成了一汪山泉，順着山坡流下，便是一條貫穿小村莊的溪流。
居民飲水，灌溉，日用的水，基本都是取自這一條溪流而來。
如果按照正常民俗學的說法，這樣的水源的確很容易被神話，成爲村民們守護供奉的信仰，假以時日，或許某個怪異經過此地留存下來，說不定還真的能成爲一位小小的神明。
不過。
喬橋的靈視掃過溪水。
溪水中，有微不可查的陰氣存留。
越是靠近洞穴，陰氣的濃度就越高，但隨着水流往下，陰氣卻迅速消散，到了山腳下的位置，估計已經所剩無幾。
這樣的水，對人類的影響並不大。
但既然是山嶽之神的御神體，會有陰氣存留本身就十分奇怪了。
“我們能進去看看嗎？”
喬橋問道。
“嗯，雖然一般情況下爲了保護水源以及對山嶽之神的尊敬，普通村民是不允許進來的，但既然是除靈師大人的請求，那麼自然是沒問題的。”
上條栞點頭道，稍稍掀起了注連繩，跨越進洞中。
喬橋和亞梨子對視了一眼，跟了上去。
這並不是一個小洞穴，喬橋打開手電筒，光芒照耀之處，看不到洞穴的盡頭，只有幽邃的黑暗。
上條栞手中的燈籠也亮起了燈火，照耀着附近的空間。
黑暗是人類最原始的恐懼之一，尤其是當三人轉過幾個平緩的彎，身後外面的光徹底看不到的時候，一種遊離於現實的異樣情感便從心底涌現。
喬橋走在最後面，手電筒照耀着亞梨子和上條栞的背影。
“到了。”
在洞穴走了不到三分鐘，或者更短時間，上條栞稍稍放慢了腳步。
洞穴也豁然開朗。
這裡是一處相對寬闊的空間，沒有其他的通路，中間點着長明燈。
燈後，是一塊造型奇特的岩石。
那岩石就像是被融化之後經過某種外力扭曲再迅速冷卻的產物。
形狀與自然界中的其他岩石截然不同，又充斥着人類的造物無法比擬的瘋狂與扭曲。
洞穴的頂端，水流滴落到岩石上，順着岩石表面凹凸不平的紋路往下，形成了小小的溪流。
“這就是山嶽之神的御神體。”
上條栞說道。
喬橋輕吸了一口氣。
這石頭光是普通人看了，恐怕都要精神受到一定的衝擊和影響。
而在靈視之中，這石頭則更加恐怖。
從岩石內部伸出了無數晶瑩黏稠的絲線，絲線穿透了牆壁，延伸至無窮遠處，絲線自然也滲透進水中，在流水間融化。
岩石核心，是正在蠕動的如同血肉混合物一般的存在，它正在透過這些絲線汲取力量。
毫無疑問，這肯定不是什麼山嶽之神，而是怪異。
舊神。
“兩位除靈師大人，不知道有什麼發現。”
上條栞輕聲問道。
她歪了歪腦袋。
不。
上條栞的腦袋沿着順時針的方向旋轉，整個倒了過來。
她的四肢失去了動力一般垂下，接着又擡起，只是缺乏活人的質感，就像一個牽線人偶。
“果然。”
喬橋看到，上條栞的身上，有數根與岩石延伸出來的絲線類似的細線，從她的腦袋，手臂，身體處一直向上延伸。
“蜘蛛絲。”
亞梨子低語道，已經從隨身小包包裡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御幣。
她想起了喬橋昨天晚上的分析。
到底是村民們早就被舊神侵蝕，還是舊神最近才復甦，上條栞作爲巫女一直對抗着舊神。
舊神的目的是生存，以及破除封印，爲此，祂需要獲得大量的靈力。
通常情況下，泄漏封印的舊神會蠱惑人心，發展信徒。
而山嶽之神的詛咒，就是一個相當具有誘惑力的傳說，足夠吸引除靈師上門調查情況。
是的。
人類對越是禁忌神秘之物，好奇心也越強烈。
對於一名除靈師而言，遭遇神秘的村莊，邂逅與怪物對抗的巫女，一同探索真相，這是十分合理且正常的展開。
然而，直到見到了山嶽之神的御神體，這些除靈師纔會發現，自己早就已經踏入了蜘蛛的結網陷阱之中。
“所以，整個村莊的人，並不是舊神的信徒，而是舊神本身，通過更大的異常來僞裝微小的異常，這就是舊神的手段。”
喬橋說道。
倘若他之前沒有接觸過舊神.願望的那個世界，那麼喬橋可能還不一定能這麼快理解。
在那個世界中，雖然看起來一切都與異常無關，但正因此，異常指數甚至比地獄更高。
用大量的異常來僞裝微小的異常，以舊神的權柄來僞裝人類，這種事情，正是這裡所發生的。
包括上條栞在內的所有村子裡的人，都是如同牽線木偶一般被舊神的造物，是舊神本身的一部分，這雪國裡的平夜村，就是舊神的一出驚悚的舞臺劇。
製造事件，吸引除靈師，殺死除靈師以獲取靈力，這裡，就是舊神的陷阱。
“不過有一點你們想錯了哦。”
上條栞的聲音有些低沉，倒錯的腦袋還掛着笑容。
“這裡不是陷阱。”
“而是我的存在本身。”
洞穴之外。
如果有人的靈視看向此處，就會驚訝地發現，在這山麓之間，躺着一隻若隱若現的巨大的蜘蛛。
那蜘蛛的八條腿粗壯而黝黑，長滿了堅硬而密集的毛髮。
蜘蛛的八隻眼睛如同人類的瞳孔，正在窺探四處。
在蜘蛛的身上，無數的人臉構成了主體部分，並不斷髮出哀嚎。
不僅僅是整個平夜村，包括喬橋等人所在的洞穴，附近的山林，全都是蜘蛛的一部分。
之所以夜晚的屋子會十分暖和，都是因爲喬橋和亞梨子身處的，是蜘蛛的體內。
“你們現在已經在我的身體裡了，呵呵，能吃掉你們兩個的話，說不定就能更進一步解除封印了。”
上條栞的聲音冷冽而輕盈。
“已經到這種程度了嗎？”
亞梨子低聲自言自語道。
這個舊神已經不是單純的封印鬆動那麼簡單了，至少三成左右的封印已經被打開，這也是爲何在如此靠近東京的地方還會存在舊神而無人覺察的原因。
祂對於模因與信息的控制使得大部分人類都忽略了其存在，在這裡死亡的人類和除靈師也會有針對性地被進行信息的篡改，使得平夜村始終吸引其他的除靈師到來。
可能某些因爲意外去世的除靈師，實際上就是死在這裡，卻不爲人知。
比起其他一從封印裡出來就要大鬧一番的舊神。
這一隻明顯更加聰明。
只不過。
“在體內嗎......那正好。”
喬橋看了看手機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