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又飄起了雪，電視播放着新聞，桌上已擺上了早餐。
一個肉臊蒸蛋，一盤鍋貼，昨晚剩的番茄土豆燉牛腩，皮蛋瘦肉粥、煎蛋和牛奶，都是熟悉的味道。
小姑娘表情呆滯，覺得現在還在夢裡，甚至不由自主的扭過頭，尋找牆腳和院子外面長出的土豆苗。坐在她旁邊的小貓娘也擡起雙手，不斷揉着眼睛，覺得沒有睡醒。
只聽“姐姐”說道：
“你們不要驚訝，今天我和清清互換了身體，也就是說，現在我是陳舒，而對面這個美男子則是清清。嗯這是爲了幫助清清修行，不會持續太久，下午就換回來了。”
小姑娘表情呆滯，看看用着姐姐身體的姐夫，又看看用着姐夫身體的姐姐，大腦一團亂麻。
這道題比研究所的項目還難啊……
小貓娘表情也很呆滯。
一時竟不知道該去親近主人的身體，還是該去親近主人的靈魂，而她只是一個還沒上過學的小貓娘，這麼困難的哲學選擇本不該由她來做的。
扭頭看看瀟瀟前輩……
“呼！”
原來有着豐富的做人經驗的瀟瀟前輩也不會啊，那她就放心了。
三人一妖默默吃飯。
新聞裡的聲音不斷飄來，加上桌上熱騰騰的飯菜，使這個冬日的清晨變得熱鬧溫暖了一點。
“昨日，全球反恐指揮部各國發言人聯合召開新聞發佈會，宣佈全球反恐行動取得決定性成果，作爲當今世界頭號恐怖組織的‘夢月教’主要勢力被清剿乾淨，這意味着世界面臨的恐怖威脅大大減小……
“近日，藍亞在獨欽的撤離行動告一段落，所有軍事力量已完全撤離獨欽……
“在藍亞國防部昨日召開的新聞發佈會上，藍亞國防部長公開承認了本次戰爭的失敗與錯誤，對於獨欽王室政府提出的戰爭賠償事宜，表示會認真考慮……”
陳舒用勺子切了一塊煎蛋下來，他做的煎蛋往往煎得比較焦，外面脆脆的，上面撒上椒鹽，有鹽有味。
一邊吃着，一邊聽新聞。
藍亞耗時三個多月的撤離行動結束，獨欽終於拿回了主權，現在掌權的是新組建的王室政府，並且原先與政府軍相抗衡的守望者武裝也表示接受王室的領導，讓這片土地重歸和平，不再受戰火的摧殘。
最近獨欽的事情很精彩。
藍亞先是試圖從海外迎回原本的獨欽國王，將獨欽國內軍政權力交給這位國王，不知道作爲代價，這位國王將配合藍亞做些什麼。然而國王的遊輪居然在自己國家的港口被拒絕靠岸了。在他逗留港口的這幾天，獨欽火速組建了新的王室政府，相比起更接近於藍亞政治結構的老政府，新政府更接近於大益的政治結構，且軍方與守望者一致擁護原先的四王子上位。
港口應該是有信號的，不知道這位國王在船上看着自己的兒子上位掌權的直播是什麼心情。
隨即新政府向藍亞提出了賠償。
很多人都覺得這是異想天開，藍亞能從獨欽無條件撤軍已經很不錯了，絕不可能再賠錢，而獨欽新政府抱的應該也是可以要不到但不能不要的想法，但是在陳舒看來，也許並不是這樣的。
縱觀藍亞侵入獨欽以來獨欽採取的戰略，獨欽明顯是有牛人的，並且有益國協助，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很可能知道藍亞撤軍的真正原因，這纔是他們的底氣所在。
不知道貓兄現在怎麼樣了。
爲他的國家帶來了和平，應該很開心吧？
“老張頭今天沒來吃早飯啊？”陳舒砸吧了下嘴，“估計還在賴牀，咱們要不要給她留點兒？”
“隨你。”
“那給她留個煮蛋吧，粥也給她留着，反正咱們也吃不完。”
“隨你。”
寧清還是這麼說着。
隨即她舀了一塊番茄進嘴，入口酸溜溜的，但是吃着卻並沒有往常那麼驚豔，這似乎說明人們愛吃的和想吃的東西也與身體的結構及當時的需求有一定關係，而陳舒的身體對於酸的感覺並沒有她那麼敏感和喜歡，這導致她雖然仍覺得這是好吃的，可比起往常，這種感覺卻淡了不少，像是一個原本光亮的東西蒙了一層灰。
這也給了她一種矛盾的感覺——
明明應該很好吃，實際卻並沒有。
“……”
寧清抿了抿嘴，又在剩菜湯裡找了一塊快被燉爛的番茄，放到陳舒碗裡。
“你嚐嚐。”
“怎麼？”
陳舒將之舀進嘴裡。
酸溜溜的感覺從味蕾涌上來，比往常要清晰鮮亮許多，但是他的感覺沒有寧清那麼深刻，他只是覺得往常就很好吃的東西現在變得更好吃了。
“怎麼樣？”
“好吃啊。”
“有什麼體會？”
“體會……剩菜就是要入味一些。”
“……”
寧清收回目光，默默開吃。
餘光一瞥——
旁邊這人在對她打眼色。
“……”
寧清從來想象不到自己對人擠眉弄眼的畫面，今天卻真真切切的看到了。
寧清沉默了下，還是接受了他的信號。
這人在叫她注意旁邊的兩人。
寧清不動聲色，暗中觀察。
只見瀟瀟和桃子一邊吃着，一邊悄悄觀察着他們，時不時互相對視一眼，像是在交流什麼一樣。
一人一妖確認了——
現在長着姐姐樣子的人，一言一行、神態語氣都和姐夫一樣，而長着姐夫樣子的人，也和姐姐一樣。看來這種離譜的事情確確實實發生了，這讓她們有些不知所措。
寧清表情淡淡的，瞄向陳舒。
陳舒也瞄向她。
寧清從來想象不到，自己的表情竟能那麼生動，微小的表情變化，便能傳達出這麼豐富的信息。
她垂下眼睛，不知接沒接收到。
半分鐘後。
使用着陳舒身體的寧清放下筷子，說了一句“我吃完了”，便伸手去摸瀟瀟的頭。
很輕鬆的摸到了。
但就在下一秒，小姑娘便反應過來，瞬間將頭挪開，愣愣的盯着使用姐夫身體的姐姐。
“……”
寧清抿了抿嘴，收回手，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起身走了。
“你……”
小姑娘依然盯着她的背影，想懟她一句，但面對着這具姐夫的身體，在沒習慣之前，又說不出口，只得將這句話又憋了回去，內心一時極度難受。
一分鐘後。
“我也吃完了。”陳舒放下碗筷，“你們慢慢吃，蒸蛋最好吃完，不然冷了不好吃，其餘的隨意，反正等會兒隔壁老張頭會過來收拾的。”
“好的……”
“喔~”
一大一小紛紛點頭。
陳舒推開椅子起身，又把椅子塞回桌下，離開時，伸手去摸小姑娘的腦袋。
“刷！”
小姑娘條件反射一般躲開。
但剛躲開一點點，她便僵硬住了，整個身體連帶着表情都僵住了。目光往上，保持着歪着身子的姿勢，眼睜睜看着那隻細白好看、五指修長的手朝自己的頭靠近，最終與自己的腦袋接觸。
“！”
好奇怪的感覺！！
小姑娘被揉得左搖右晃，表情怪異極了，但又不敢反抗。
“怎麼，不喜歡我摸你頭嗎？”
“不……沒有……”
“那你的表情怎麼這樣？”
“沒……沒有啊……”
“那就好。”
終於，那隻手離開了。
小姑娘暗自鬆了口氣。
而她卻沒有注意到轉身離開的、使用着姐姐身體的姐夫嘴角露出的笑意。
……
陳舒面帶笑意，甩着腿走到客廳。
兩人目光交錯。
“真好玩。”
“惡趣味……”
“你不惡趣味？”
“怪誰呢？”
“懶得跟你扯……”
陳舒繼續甩着腿走過來。
這褲子穿着還挺舒服，非常寬鬆，但不垮，布料又薄又柔順，從腰間一直垂下來，顯得腿又直又長，走路時風好像都會灌進褲腿裡去，涼絲絲的。
陳舒不由得一直低頭看。
伸手將褲腿往上一拉，由於極度的寬鬆和布料的輕薄，竟很輕鬆的將褲腿從最底下拉到了大腿處，一條挑不出任何瑕疵的大長腿就此暴露在空氣中。
“這褲子叫什麼？”
“垂感闊腿褲。”
“有男款嗎？”
“你可以穿我的。”
“emmm……”
陳舒彎着腰，低頭看着腿，一時只覺得自己的腿又長又白又直，如玉雕刻的工藝品般。
清清似乎察覺了他心中所想，冷冷冒出句：
“那是我的腿。”
“現在是我的。”
陳舒擡起頭，與她對視。
陳舒看着面無表情的自己，寧清看着帶着壞笑的自己，兩人都感覺新奇極了。
“我發現我面無表情的時候還蠻酷的。”
“自戀。”
“你有沒有覺得你笑起來、表情生動的時候也很好看？”
“我本身就好看，笑起來也好看。”寧清冷冷的說着，又不由瞥了他一眼——她說的笑是正常的笑，而不是像他現在這種做了什麼壞事一樣的笑。
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多看。
只見這個“自己”眉毛一挑：
“哦！你不自戀？”
“我這叫陳述事實。”
“雙標狗！”
“？”
“來呀，打呀。”陳舒一臉欠打，“最好把我腿打斷，把我毀容。”
“……”
這個無賴……
而且竟然還用她的身體耍無賴。
她完全不想理他。
這時，已經洗完碗的小姑娘和小貓娘走了過來，寧清餘光一瞄，又接收到了陳舒傳來的目光，那種自己對自己擠眉弄眼的感覺真是怎麼看怎麼奇怪。
“……”
寧清抿了抿嘴，默默往左邊挪。
陳舒也往右邊挪。
兩人很快隔開了好幾米遠，分別坐到沙發的兩頭。
就在桃子原地撓頭、疑惑這是什麼情況的時候，只見兩人都朝她看了過來。
“來我這，桃子。”
“過來。”
“？”
桃子頓時呆住，眨巴眼睛。
扭頭看看沙發最右邊。
使用着主人身體的陳叔張開雙臂，表情從未有過的溫柔，嘴角還帶上笑。那是她從未見過的主人模樣，宛如黑洞一樣對她散發着致命吸引力，哪怕明知不對勁，也忍不住沉迷進去。
“譁！”
桃子瘋狂甩動着頭，將這些念頭拋開，又看向最左邊。
“陳叔”的表情從未見過的淡漠，既沒有伸出雙臂，也沒有招手，只冷冷的看着她。可她分明知道，在那具身體裡是主人的思想和靈魂。
這纔是她的主人。
“汪~”
急得桃子說回母語。
陳舒和寧清目光再次交錯——
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