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郡主冷着臉看蘇陌解釋。
她倒想看看,蘇陌能把話說出什麼花來,讓自己覺得他那般奸商行徑,反是合理之舉。
作爲征戰沙場無數回,手下亡魂上千的上柱國大將軍。
白城郡主自問心如鐵石,冷血無情,一旦認定之事,幾乎不可能爲外物所動。
蘇陌看着白城郡主,苦笑道:“白城郡主,你別覺得,下官一年給二十萬量軍費太少。”
“若錢這樣好掙,上柱國大將軍您就不用下官出手經營羊毛買賣,不是嗎?”
白城郡主本來準備好一套說辭來懟蘇陌。
結果蘇陌這話一出,瞬間啞口無言。
錢肯定是不好掙。
蘇陌說一年給十萬軍費,她都激動得脫口而出一個好字。
若不是女帝插話,她早與蘇陌達成協議。
只不過,聽蘇陌說能盈利一百五十萬兩銀子之後,頓時覺得二十萬兩的軍費都不香了!
白城郡主沉默片刻,最後冷哼一聲:“但你能因此得利一百五十萬兩!”
蘇陌淡淡說道:“這是建立在郡主全力支持下官的基礎上!”
“掙的錢越多,意味着下官遭受的門閥世家壓力越大!”
他表情越發嚴肅:“下官先前不知郡主能給予多大的支持力度,豈敢隨便誇下海口!”
“軍隊乃國家重事,若做不到,誤了下官小事,若誤了朝廷大事,誰個擔當得起?”
白城郡主……
這話好像也是在理。
例如去年,她麾下一部將,言之鑿鑿的說率領一千兵馬,可對付某路北狄騎兵。
結果卻是大敗而逃,導致整個戰局陷入被動,儘管還是擊退北狄大軍,但武軍亦死傷數千之多!
白城郡主最恨那等只會誇誇其談之徒。
蘇陌見白城郡主不說話,又繼續說道:“羊毛衣物生意,最關鍵是在於紡紗效率。”
“下官心中倒是有個想法,只是不知可否能成。若是可成,這一百五十萬兩銀子盈利方可實現。”
“若是不成,怕是三十萬兩也難。”
“這叫下官如何敢誇下海口,一年給新軍二十萬兩銀子以上的軍費?”
白城郡主沉默許久,最後朝蘇陌拱拱手,俏臉嚴肅:“本將軍錯了!在這裡給蘇縣子陪個不是!”
“還望蘇縣子設法解決羊毛紡紗之難,羊毛買賣能做多大便多大,其他事情自有本將擔着!”
停了停,又道:“若蘇縣子能保證一年二十萬兩軍費,那等門閥世家,敢使下作手段爲難蘇縣子,本將軍定叫他等知曉本將軍的利害!”
蘇陌聞言不禁愣了一下。
想不到這白城郡主,會如此乾脆的承認自己錯了。
大將軍就是大將軍!
這等氣魄,確實非凡人可以相比!
不過,從白城郡主一絲不苟的端正坐姿,便可看出,她是相當講究規矩之人,承諾之事,應是也一定會做到的。
蘇陌最喜歡跟這樣講規矩,有原則的人打交道了。
女帝一直笑而不語的看着白城郡主和蘇陌。
見白城郡主道歉,女帝輕輕一笑:“冷將軍便放心得了。”
“蘇郎君敢言解決紡紗之事,心中定早有策略,十不離八九。”
她俏目輕輕瞄了蘇陌一眼,見蘇陌鬱悶表情,又笑道:“冷將軍只需用心練兵,錢銀之事交給蘇郎君。”
“妾身希望將軍與蘇郎君精誠合作,同心協力組建好新軍,莫要負了陛下重望。”
白城郡主馬上站立起來,朝紫薇殿方向拱手,肅容道:“末將定用心兵事,剷除北狄蠻夷,不負陛下重託!”
蘇陌看到白城郡主這姿態。
心中無奈。
也只能有樣學樣的站起來,朝紫薇殿方向拱手:“臣也如郡主一般。”
冷琉汐白了蘇陌一樣,幽幽道:“郎君就不能認真點,說多幾字?”
蘇陌擺出肅穆表情,沉聲道:“臣定用心經營羊毛生意,每年給新軍送去二十萬兩以上的軍費,竭盡全力,助郡主組建新軍,使郡主無後顧之憂,日後也爲陛下用心做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便是肝腦塗地,亦在所不惜……”
白城郡主……
女帝……
蘇陌還沒完,居然現場作起詞來:“臣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
“問臣何時而樂耶?臣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女帝粉額黑線!
白城郡主則目瞪口呆的看着蘇陌。
萬萬想不到,這渾身商賈氣息的錦衣衛百戶,竟能出口成章,還是這般的妙句!
她震驚看着蘇陌:“好一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好一句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本將軍不如蘇縣子矣!”
女帝哭笑不得的打斷白城郡主的話:“冷將軍別又被他騙了!”
“哼!不過賣弄才華而已!”
“蘇郎君以前還寫了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爲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這等絕世名篇!”
女帝沒好氣白了蘇陌一眼:“你看他哪裡老了?”
“又什麼時候親射虎,還鬢微霜?虎何在?孫郎又是何人?”
白城郡主目瞪口呆的看着蘇陌……
蘇陌臉皮再厚也不禁微微一紅,朝白城郡主訕訕道:“臆想之作!臆想之作!讓郡主見笑了!”
“但下官真可爲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對陛下之心,昭如日月,天地可鑑!”
女帝實在聽不下去:“夠了!妾身相信郎君對陛下之忠心得了吧?”
隨後她轉頭看向白城郡主:“蘇郎君滿腹經綸,卻狡猾得很,反正冷將軍需小心提防,莫要受騙!”
蘇陌沒好氣瞪女帝一眼:“冷大人若再敗壞卑職名聲,卑職是要到陛下面前告大人一個誹謗之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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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了停,他又轉頭看向白城郡主:“郡主您也看到了!冷大人她在誹謗卑職!”
“卑職雖貪生怕死,但自問向來以精誠待人,應允之事,從未試過做不到的!”
白城郡主……
回蘇陌不是,不回也不是。
乾脆沉默下來,心中卻是暗想,你們君臣要打情罵俏,能否等自己離去之後再打?
wWW ▲tt kan ▲¢o 這樣末將好尷尬的,陛下您知道不?
女帝輕笑一聲:“蘇郎君這話倒是不錯的。”
“郎君應允下來之事,還不曾試過做不到。”
蘇陌重重哼了一聲:“冷大人說請卑職赴宴,卑職現在肚子空空如也,只一肚子憤氣!”
“再不上吃,休怪卑職跟大人翻臉!”
女帝習慣性白了蘇陌一眼:“郎君還怕妾身會讓郎君空着肚子回去不成?”
說着,素手輕拍。
沒多久,安五領着十幾個宮娥、宦官,手提餐盒如貫進入殿中。
蘇陌懵逼的看着宮娥提着的食盒,還看到食盒上刻着一行詩“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更讓蘇陌無語的是。
其中一個宮娥,捧着一個精緻的酒罈子,上面好大一個“陳”字!
“冷大人,這食盒,怎看着這般眼熟?”
冷琉汐眨了眨眼睛:“郎君當然眼熟!”
“這是郎君家的白玉京酒樓外賣啊。”
停了停,女帝又補充一句:“還是郎君家中那美婢廚子親手所做的呢。”
蘇陌徹底無語。
本以爲到了宮中赴宴,能吃到傳說中的御膳,長長見識。
結果竟是自家酒樓的外賣!
女帝再這樣下去,會沒朋友的!
不等蘇陌吐槽,女帝突然又提醒蘇陌:“外賣的錢記着賬呢,郎君回去後,記得幫妾身付下帳,共一百三十七兩銀子。”
“嗯……你家美婢做的膳食賣得真貴!”
蘇陌牙齒癢癢的,有種超級想打人的感覺!
白城郡主俏臉上,則又添上了一串省略號。
如果說女帝與這蘇縣子沒私情,白城郡主敢把自己的頭摘下來放到菜盤子上!
但白城郡主很快就將這個念頭拋到九霄雲外。
因爲,這白玉京的外賣,太好吃辣!
難怪需一百多兩銀子!
白城郡主儘管常年在北疆之地征戰,但小時也是錦衣玉食中長大的。
便是那天一樓,白城郡主也去過好些回。
但她敢發誓,這輩子,就沒吃過這樣好吃的膳食!
蘇陌咬牙切齒的大快朵頤起來,彷彿要把自己的錢全吃回自己的肚子。
女帝則是文雅多了。
素手提着玉筷,輕輕夾起肉菜送入口中。
但詭異的是,蘇陌發現,自己狼吞虎嚥的速度,竟比不上女帝輕描淡寫的夾菜一般!
彷彿女帝擁有停滯時間的神通!
白城郡主也不是沒吃過宮廷盛宴,但這樣好吃還是頭一回。
一向摳門的女帝,這次居然沒扣。
以前舉行宮宴,羣臣別說打包回去,給妻兒打打牙祭,便是自己吃都不夠。
這次足十幾個菜,量大管夠,估計是因爲不用女帝付錢的緣故,白城郡主吃了七八成飽,飯菜還剩大半!
她忍不住朝那蘇陌看去。
如此美味佳餚,竟是這蘇山子的產業,難怪能日進斗金。
哪怕羊毛買賣做不成,這白玉京估計都能提供不少軍費給新軍,難怪女帝說新軍花銷得落在這蘇陌頭上!
白城郡主心情有些複雜。
隨手拿起宮娥給自己倒的酒漿,澄清如水,濃烈酒味卻撲面而來。
白城郡主昂首一飲而盡。
然後又是脫口而出:“好酒!好烈的酒!”
蘇陌愣神看着白城郡主。
一斤的白酒,直接一口悶了,臉色都不變一下?
酒量比老王和便宜岳父還利害?
女帝放下碗筷,隨口笑道:“這酒也是蘇郎君秘法所釀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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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城郡主……
自己也不是太久沒回京城啊,怎好像京城突然變了一個樣子似的?
好多事情都與這蘇山子有關?
白城郡主對蘇陌越發好奇,隨後俏臉嚴肅起來,沉聲道:“這酒雖不甚醇和,但勝在酒力凜冽,若運去北疆,那等北狄貴族,定會花重金求購!”
“定能以此獲得大利,供朝廷訓練新軍!”
女帝擺擺手:“這酒如今已經禁售,也就是冷將軍回來,妾身才讓白玉京送來一罈。”
蘇陌一聽,不禁有些愕然:“禁售了?”
白城郡主微微皺眉。
釀酒雖然耗費糧食,但若是能售去北狄,不但可腐蝕北狄高層,還能攫取大量錢銀,從而提升大武國力。
陛下爲何要禁售?
女帝看到白城郡主狐疑之色,知她心中所想,便解釋起來:“蘇郎君有秘法,可將白酒中的精華提取出來,乃酒中精華!”
“這酒精,可驅邪去毒,能防刀兵之傷感染惡邪之症……”
她話沒說完,白城郡主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無比震驚的看着女帝:“陛……大人此言當真?”
女帝淡淡說道:“妾身自不會欺矇將軍。”
“妾身已用死囚測過酒精之效。”
“四十死囚,以沾染污物、鐵鏽的鐵器所傷,一半以酒精清洗傷口去毒醫治,一半則無使酒精!”
“無使酒精者,二十去十八,使酒精者,二十去三!”
白城郡主倒吸一口冷氣。
蘇陌也震驚的看着女帝。
在他印象中,女帝雖然喜歡佔自己便宜,但性子卻是溫婉的,刀子嘴豆腐心。
以前自己差點被千戶大人吸乾法力,道基受損,女帝還暗中給了自己大補天丹。
這時蘇陌總算知道,女帝只是在自己面前表現得溫婉而已。
但在其他人面前,那絕對是真正殺伐果斷,讓人無比敬畏恐懼大武皇帝!
四十條人命,儘管是死囚,但從女帝輕描淡寫的語氣中可知,人命在她眼中,不會比草芥好多少!
若無四十死囚,蘇陌毫不懷疑,女帝爲了驗證酒精效果,會毫不猶豫的選他人測試!
蘇陌後頸微微滲出汗珠。
果真伴君如伴虎!
自己多番作死都死不成,只能說女帝對自己太特殊,而不是因爲女帝仁厚!
白城郡主當然不會關心那死囚做實驗,是否人道的問題。
她死死盯着女帝,甚至都顧不上此乃無禮之舉,沉聲道:“如此神藥,冷大人可否啓稟陛下,供軍中所用!”
她深吸口氣,眼中殺氣浮現:“北疆十萬大軍,年年與北狄征戰,每年陣亡將士不下五千人!”
“其中,戰死沙場者不足十三,其餘皆死在刀槍箭傷後惡邪入體之症,若有此神藥,定能極大降低將士死亡!”
女帝點點頭,淡淡說道:“朝廷已煉酒精數千斤,年後派人送往北疆!”
“另外……”
女帝輕輕看了蘇陌一眼:“蘇郎君還獻上一防治凍傷之秘方,可使邊軍將士從此不受凍傷之患,亦會隨之送去北疆軍中。”
白城郡主忍不住又震驚朝蘇陌看去。
能掙錢提供軍餉,有秘方治療將士兵傷,還能研發神臂弓、八牛弩那樣的鎮國神器。
更別說,蘇陌好像還有其他極其了得的本事!
儘管如此,蘇陌顯露出來的冰山一角,已經讓白城郡主,震驚無比。
得此一人,頂得上朝廷百萬大軍!
她終於明白,陛下爲何對蘇陌如此肆無忌憚的縱容。
換了自己麾下部將中,有這樣一個能人。
別說寵溺他了。
便是他想要那北地火熊王之皮、南疆六翼金蜈之牙、西域昆吾山之巔的青鵬羽,又或者東海妖王巨鯤之筋!
自己都會想盡一切辦法給他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