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撒轉頭拿起梳妝檯上的王冠,輕輕的爲杜無雙戴在頭上,揚脣一笑。
“不管你是安妮還是無雙,你都是羅斯切爾德家族的人,身體裡流着着羅斯切爾德家族的血。殿下,這是身爲羅斯切爾德族人的宿命,我們,都逃不掉的……”
亞撒仍舊戴着那張半臉的銀色面具,一雙幽深又帶着些蠱惑的眼眸透過梳妝鏡靜靜的看着她,讓她恍然間真的有種宿命感。
幫助他尋找百年前失落的鑽礦,復興這個正在走向衰落的家族,真的是她的宿命嗎?
杜無雙淡淡的看着鏡子中那個優雅而危險的男人,沉默良久才輕聲問道。
“亞撒,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他輕輕一笑卻沒有說話,只是拿出一張羊皮紙放在鏡子面前,然後輕輕蹲下身子,半跪在杜無雙的凳子旁邊與她平視,眼眸裡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我們時間不多,早點完成任務,早點離開這個地方吧。安妮,羅斯切爾德家族的人,終究應該屬於這個世界的頂端……”
亞撒看着杜無雙精緻的面容上淡漠的神情,輕輕垂下頭,牽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留下一個輕柔如羽毛般的吻後,他緩緩起身欲走。
杜無雙看着面前那張陳舊泛黃的羊皮卷,眼眸迅速閃過一些異樣。她突然拉住了亞撒的手腕,起身擋在了亞撒的面前。
亞撒本來想離開,此刻卻也停下腳步靜靜的站在杜無雙的面前輕輕垂着頭看着她。
杜無雙沒有說話,抿了抿脣,驀地伸手就要去揭開他臉上的面具。
亞撒一怔,條件反射的就抓住了杜無雙的手腕。
她的手腕覆在他冰涼的面具上,兩人沉默的互相對視着,氣氛突然變的有些沉寂。
良久,杜無雙輕輕勾了勾嘴角,放下手腕後退了兩步,才擡起頭淡漠的看着亞撒。
“你從來沒有相信過我,亞撒。”
亞撒沉默。
“五年前,你救了我,我感激你,但是你從來沒有相信過我,只是把我當做你奪得權利和金錢的一枚棋子。是嗎?”
面對這個優雅而危險的男人,杜無雙不得不時時刻刻保持清醒。這個男人就像罌粟花一樣,把自己的危險隱藏在那張面具之下,在微笑中殺人於無形。
五年的相處,他看似對她有求必應,看似對她無比恭敬,但是她心裡十分清楚,她只是他手中的一個傀儡而已。
亞撒一直沉默着沒有說話,杜無雙也再次轉過身坐回凳子上拿起鏡子面前的羊皮卷。
“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會幫你完成的。”
亞撒側了側身,看着杜無雙的背影,心裡突然有些莫名複雜的感覺。
RS成立最初,和EASL一樣,是個僱傭制的組織。雙方從成立最初就有着競爭關係。後來EASL和軍方有了牽扯,逐漸成爲了R國的僱傭軍團,有了編制。可是RS卻和那個神秘的羅斯切爾德家族有了交易合作的關係。
兩個組織的仇怨,若是追根溯源,是和R國的政治有關係的。可是這些,他都不能告訴她,正如同蕭靳辰也不
能告訴她一樣。
十多年前,R國爆發了以EASL和RS的局部戰爭,在這場衝突裡,她的養父,以他爲首的RS,以白上將爲首的EASL都被捲入其中。這場戰爭,表面上是利益衝突,其實實際上是一場R國內部高層的政治革命。
R國有兩個執政黨,多年來勢力不分上下,輪流接任總統。在這兩個黨派背後,就站着RS和EASL這兩個組織。
十多年前,RS支持的政權敗了,連帶着羅斯切爾德家族一起受到了牽連。
這麼多年來,RS保存實力,韜光養晦,爲的無非就是等待一個大選的機會,一個將RS支持的領導人送上總統位置的機會。
萬事具備,只差東風。這東風,便是藉助羅斯切爾德家族的經濟實力。
可是多年以來,羅斯切爾德家族已經今時不同往日,早已沒有了盛時的影響力。所以他只能找到那個流落在外的嫡系繼承人,整頓家族,繼續尋找血鑽的鑽礦。
杜無雙翻開那捲羊皮卷,腦海中浮現出多年前亞撒對她說的那番話。
“羅斯切爾德家族能在世界上影響如此深遠,無非和一件事情有關。”
“什麼事?”
“羅斯切爾德家族的創始人梅耶,曾經得到過一個神秘的巨大鑽礦,老梅耶利用這座鑽礦度過了經濟危機後,便將這座鑽礦的消息封鎖了起來,並把這個秘密留在了一張羊皮紙上。從那以後,這件事便成了一個流傳於世的神秘傳說。”
“傳說?那這件事是真的嗎?”
“是真的。這張羊皮捲上的秘密,只有羅斯切爾德家族的嫡系繼承人能看夠懂。安妮,我需要你的幫助,帶我找到這座鑽礦。”
“……好。”
杜無雙靜靜的看着這張寫滿了奇怪符號的羊皮卷,亞撒也靜靜的站在門口回頭看着她的背影。
他沉默良久,才悄無聲息的轉頭離開……
……
杜氏企業高層大換血彷彿只是一個朝夕的事情。高層發了一個簡單的只有幾百字的公告,新的血液便悄無聲息的注入了杜氏的管理層。
許老爺子作爲公司的執行顧問,代替杜無雙爲她主持一切的公司事務。
杜氏企業的大樓下,一輛黑色的豪車安靜的停在樹蔭下。杜無雙戴着墨鏡,坐在車裡透過搖了一半的車窗擡頭向着那棟大樓看去。
這棟大樓前依然是川流不息,大家走進的走進,走出的走出,路過的路過。她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就像是一片汪洋大海,翻天的變化和恩怨在這個世界裡又算的了什麼呢?
就像一顆石子,被扔進大海里,最多濺起一點點的水花,可是終究還是會沉入最深處。滄海依舊滄海,桑田依舊桑田。
杜心妍自殺的消息就是在那個時候傳到她的耳朵裡的。
她也沒有想到她人生第一次接到警局的電話竟然是在這樣的場景下。
“屍體是在一片野湖裡被撈起來的,應該死了好幾天了,初步判定是自殺。我們可以請您過來認領一下屍體嗎?”
杜無雙當時有些奇怪,爲什麼會
讓她去認領呢?
細想一下她才明白。杜心妍在這個世界上是沒有親人的。
她沉思了一下,還是讓司機把車開到了警察說的那個地方。
一片荒山下,紫色薰衣草遍佈各地,夾雜着滿天星的點綴,在一片微風中輕輕搖曳。在這片花圃的盡頭,有一片野湖。
一羣人隔着警戒線向着岸邊指指點點,一旁警車旁邊站着的警察臉上明顯有些爲難。
杜無雙靜靜的站在一顆柳樹下,忽然覺得這個地方竟然無比的眼熟。她看着湖對面的花圃,突然喃喃自語。
“原來是這裡……”
旁邊的警察一邊帶着杜無雙走向湖邊,一邊向她解釋的說道。
“小姐你以前來過這裡嗎?”
杜無雙輕輕點了點頭。
“小時候來這裡玩過,這麼多年了,沒想到這裡變得如此荒廢,差點沒有認出來。”
“這附近以前有個莊園,後來城市擴展搞建修被拆遷了,有變化那是肯定的……誒到了。你看看是不是她?”
杜無雙隔着一段距離停下了腳步,旁邊的司機遞上一方絲巾。她接過絲巾捂住鼻子,微微蹙着眉頭看着一個警察見怪不怪的掀開了蓋着屍體的白布。
饒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杜無雙還是被這一幕嚇了一跳。
那真的是杜心妍嗎?
她印象中的杜心妍,永遠都是一副趾高氣揚又驕傲的樣子,會爲了美甲上的一個小瑕疵而全部卸下重做。
可是地上的這個“人”,她只能用慘不忍睹的樣子來形容。
一旁的警察有些爲難的看着她。
“您再仔細看看是不是她,不能確認身份的話,我們也很難處理……”
杜無雙蹙着眉頭將視線從她的臉上掃到她的手上,在看到她手上緊緊攥着的時候微微一愣。
“她好像攥着什麼東西?”
另一個聞言警察拿着一塊白布,動作熟練的將她浮腫的手指掰開,一枚戒指“叮”的一聲掉到了草地上。
那個警察撿起那枚戒指包裹在白布上,遞到杜無雙的面前。
杜無雙沒有接,只是細細的看着那枚戒指後,垂下眼瞼轉過頭嘆了口氣。
“的確是她,這是她的婚戒。”
領她前來的那個警察也看着湖面沉沉的嘆了口氣。
“每天有太多的人想不開要自殺了,我們都沒什麼感覺了。只是這屍體該怎麼處理啊……”
杜無雙看着那片被風吹起片片漣漪的湖泊,眼前卻浮現出蕭珣然那張妖冶精緻的臉來。
她閉上眼睛嘆了口氣。
“我叫人來處理吧,畢竟,我也算得上是她名義上最後一個親人了。”
“這樣當然是再好不過了。”
地上的屍體被搬走火化,周圍圍觀的人也漸漸散去,杜無雙仍然留在原地,站在湖邊看着那片花圃發呆。
杜心妍,也許是真的愛着珣然的吧。在最後一刻,若是沒有醒悟,如何會選擇去死?帶着內疚痛苦和絕望活下去,真的就不如就這樣靜靜的死去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