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微服私訪去一趟機械廠，結果被人叫做‘大棒槌’，周青峰氣的快要上牆了。可他也清楚，現在天陽罵他的人多了，叫‘大棒槌’算是很文明禮貌的用語。
在鑄造車間轉了圈，廠子裡的情況還算令人滿意。
自從揮舞大刀裁員，撇除被裁的雞飛狗跳，留下的職工基本還是原來那批人。但他們立刻煥發超強的工作熱情。
一則是怕被裁，二則是付出和收益對等。只要賞罰機制正確，普通工人同樣能發揮強大的生產力。
新來的壓鑄機算是個試點。這是丁文江寫的報告中提醒。周青峰諮詢了顧問團後決定從電商位面買來的。
壓鑄和澆鑄是兩條完全不同的技術路線，倒也談不上那條絕對比另一條好。但在小型鑄鋁工件上，壓鑄還是有很大優勢的。
主要是速度快，成本低，工作環境好。
91年之前，國內電力供應確實不足。電解鋁長期短缺，到92年才突破百萬噸。
不過隨着供電系統的不斷完善，國內電解鋁產量一路飆升。到新世紀的01年突破433萬噸，位居世界第一。
然後.....
然後就年年第一。
一眨眼，產能過剩，長期供過於求，國家控制擴張，淘汰落後產能，供應側改革，全行業雪上加霜。
原本可望不可即的電解鋁就這麼成了夕陽行業，不再是高科技了。九十年代還要進口的鋁材，日後就要想辦法出口了。
老丁爲周青峰考慮，覺着國內現在原材料鋁不足。用鑄鐵比較好，供應足，價格便宜。
可電商位面的廢鋁多得是，無非是再採購幾臺電爐，讓冶院的師生來解決鋁合金。
正好專業對口。
“明明是我目光長遠，找到了發展的好路子，居然敢叫我大棒槌。”周青峰氣得不行。他離開鑄造車間就要去機加工車間看看機牀。
林婉打開電話，“周總，有幾個外省的客商找上門來。你要不要見一見？”
“找我幹嘛？”
“說是想找你談生意。”
周青峰好睏惑，但還是點頭同意見一見。他讓客商直接到機械廠見面，這也不影響他繼續視察機加工車間。
僅僅過了半個小時，七八個操着不同口音的客商就坐‘長安之星’趕來。
林婉不知擔心什麼，親自陪同。
在廠門口相互介紹後，她在周青峰耳邊附耳說道：“天陽企業改革的事傳開了，這些傢伙不知道是那根筋被觸動，得到消息就立馬趕來。”
握手後，周青峰領着幾個陌生客商進廠參觀，客氣的歡迎幾句，“現在天陽亂糟糟的，倒是難爲各位來我這小廠子。”
有個廣東客商立馬搖頭，操着不標準的普通話說得：“周總，你講的不對。如果天陽真的亂糟糟，我是不會來的。
我來天陽已經兩天，發現罵你的人都不得不服你。他們罵的難聽卻拿你沒有辦法。
罵的越狠，你大刀闊斧的企業改革一定會成功。我心裡原本只有三分期望，現在已經到了七分。”
哈哈哈......
這馬屁拍的周青峰笑不停，可比老丁那句‘大棒槌’好聽多了。廣東客商說的鎮定，言之鑿鑿的語氣更是讓林婉都偷笑。
另一名本省的客商立馬接過話題，“周總，你現在真的很出名啊。敢把一個市兩萬多鐵飯碗裁掉的，你是第一個。
裁掉之後，你能擺平所有關係，被全市一半的人罵卻罵不倒。我們都是做小本生意的，太清楚這其中的難處了。佩服，真的很佩服！”
本省客商讚歎不已。旁邊幾人也跟着講述自己來天陽的所見所聞，都認爲‘聖光’基本面很紮實。
光靠罵是肯定罵不倒的。
現在私企不多，實力也弱。東跑西跑的客商大多是倒爺，他們總是少不了要跟國企打交道，嘗夠被‘鐵飯碗’鄙視冷落乃至戲弄的苦。
另有客商自嘲說道：“我十年前就跟那些國營老爺做生意，真是求着他們賣點東西。得送禮，看臉色，還得被轟出門。
我聽說天陽有兩萬多人的鐵飯碗被砸了，開心的找朋友喝了一夜的酒。周總這麼有魄力，我第二天就想着要來見一面。”
這些走南闖北的人，拍起馬屁來真是各有各的高招。
“天陽機械廠從一萬多人裁到幾千，每月光是工資就省上百萬，這樣的廠子肯定能活的很好。”
“裁掉兩萬多人，能少多少麻煩啊。好多職位根本不是爲了辦事，而是爲了壞事。”
“周總有什麼生意給我們介紹一下吧，我們肯定全力支持。大家一起發財！”
最先跑來的這批‘客商’都是皮包公司。他們信息靈通，跑動迅速，那裡有機會就出現在那裡。但他們沒什麼資本。
周青峰也不擺架子，至少被他們逗的心情好，乾脆帶他們進機加工車間晃一圈。
等進了車間，七八個客商倒是不怎麼說話了。因爲車間內的狀況更引人注目。
半個月前運來的四臺數控車牀已經安裝好了。幾名三線來的工程師和冶院的學生正在操作。
這些雜牌的機牀性能並不如意，算得是後世的低劣貨色。無論數控，絲桿，電機或是夾具都來自地方小廠，用久了精度就莫名的下降。
幸運的是‘聖光’招攬的顧問團和三線人員中都有精通機牀製造和使用的，很多問題一語道破。
收穫的經驗教訓讓大棒槌周青峰下次注意，買電商位面的工業垃圾也得挑一挑。
倒是這四臺機牀經常莫名其妙出故障，反而被用來專門培訓維修和操作員，效果極其良好。
而在四臺爛數控機牀的對面，纔是周青峰挑選後買來的精品。同樣是四臺，來自國產大廠，是新千年後的成熟型號。
機牀上用的數控，伺服，驅動，運動機構，位置測量都是標準部件。這四臺機牀的安裝還簡單些，一星期基本就可以開工使用。
四臺數控的加工效率比四十臺普通機牀還要高。工作面簡潔乾淨，車間環境寬敞明亮，這跟常人認知中烏漆嘛黑的車間完全不同。
四個冶院的大學生在車間實習，只要按幾個鈕，機牀自己工作。
立方氮化硼或陶瓷刀具體現數倍的加工效率。平常一個小時才能完成的工序，現在幾分鐘就可以搞定了。
一名客商看到才二十出頭的‘車工’半小時就搞定好幾個發動機氣缸，激動的直接抓住周青峰的手，渾身哆嗦的詢問。
“周總，周總，這個......，這個......，這個機牀賣不賣？我們出高價！”
周青峰對此哈哈笑，“當然賣。只要你給得起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