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來到畜禽市場,這邊還有打把式賣狗皮膏藥的。有一個包着頭巾的黑大漢,,靠着河邊亮了場子,掛了廣告牌,畫了一隻斑斕大老虎,聲稱賣的是虎骨狗皮膏。圍着不少人看熱鬧。欒紅英好奇,擠進去也要看兩眼。
那黑大漢可不含糊,練的都是硬功夫,拿起一個磚頭來往自己頭上一拍,碎成兩半。順手一擊,埋在地裡一塊石碑斷了,叫單掌開碑。大家都鼓掌叫好。
黑大漢說是自家祖傳的虎骨膏,哪兒疼貼哪兒,一貼就不疼了。三貼管半年。別管是驢踢着的騾子踹着的,炕上摔下來,撞樹上的,一貼就靈。包管藥到病除。
黑大漢說的是有點誇張,但人們看他的功夫確實不錯,多少信任他點,買的也不少。欒紅英還買了幾貼哩。說回去給孃家娘貼貼。老是腿疼。
賀春花說有病上醫院看,這偏方不準管用。
旁邊還有一份兜售小商品的。一對年輕夫妻,男的拿着擴音喇叭叫賣,說咱家的小商品有二塊錢的隨便拿,有五塊錢的隨便拿,女的在收錢。因爲淨些實用的小商品,價錢非常低廉,買的人還不少。
欒紅英看着誘惑心就發癢,就進去了。李豆花也覺的東西偏宜,也想買幾件。賀春花跟着擠進去看熱鬧,看了以後覺得東西真是偏宜。也看不出是殘次商品來,非常實惠。賀春花想,可能是庫底子,廉價出售。她也買了兩件小商品,一把木製梳頭梳子和一個塑料小盆,一共花了四塊錢。在商場這價位是買不到的。賀春花發現農村集貿市場上的東西價格特別的低廉,跟城裡高價位的商品真是沒法比。
欒紅英和李豆花也買了各自喜歡的小商品。
太陽都正晌午了,賀春花提醒,小狗狗還沒買到呢。李豆花也着急,小奶狗還挺不好買,大狼狗和黑背倒是不少,挺嚇人的。
欒紅英給出主意:“要不買只大鵝走吧,呱呱叫也能看家,還能啄人呢。”
李豆花覺得也不錯,就到了禽類這邊。
有賣鵝的賣鴨的賣雞的,大小都有。轉到賣雞的這邊,有個賣雞的婦女招呼豆花。
李豆花聽見了,四處找,找了好半天,纔在一個角落,看到一個蹲在地上蒙着黃頭巾的婦女,穿的破舊,面前擺放着一個雞籠,裝着兩隻雞。
這個寒酸的女人是誰啊?是賀志遠的親姐姐賀春蘭,就嫁到土家營子。
是大姑姐,李豆花認出來了,趕忙過去說話:“姐,是你啊,來賣雞哩?”
賀春蘭面容黃弱,眼睛也沒神,說:“是啊,孩子們要上學,要學費,家養了幾隻雞,拿集上來賣了,給孩子買鉛筆和作業本。他爹說不讓他們上了,孩子不上學怎麼能行呢?好賴得會寫自己的名字。”
“嗯,不上學不行。”李豆花說:“咱少吃點少花點,也得供孩子們上學。姐啊,這兩隻雞還沒賣了?”
“豆花,姐來的晚,快晌午頭了,人稀了,沒賣哩。”賀春蘭說:“豆花啊,我給你抓一隻雞,你拿回去給咱娘吃去吧。我這一陣子地裡忙,老長時間沒回孃家看看咱娘了。”
李豆花聽大姑姐這麼說,一時有些爲難。她知道大姑姐日子過的並不怎麼好,人家來賣雞給孩子湊學費哩,咱抓只雞走吃去啊?雖然說是給婆婆吃,但拿走也不太妥當啊。
李豆花就說:“姐啊,不用了,你賣了雞給孩子買筆和本吧。咱娘不缺吃喝,志遠常給咱爹孃買。昨天從磚窯上回來就買了一隻燻雞,咱娘放着還沒吃呢。”
“多虧了我這個兄弟照顧咱爹孃了。你看我們生活的也不行,幫不上什麼,連口吃的也給不了咱爹孃。”賀春蘭說着傷心起來,還抹了兩把眼淚。
說話之間,賀春花走過來了,因爲變化太大,差一點沒認出來。她倆是同歲的,賀春蘭比賀春花大一個月吧,賀春花管賀春蘭叫姐。
“是春蘭姐嗎?”賀春花熱情打招呼。賀春蘭眯縫起無神的眼睛瞅了半天,看賀春花是城裡打扮,臉也白了胖了,想認又不敢認,問李豆花,說:“豆花啊,這個人是誰呀?是你春花姐嗎?我都不敢認了。”
“哈哈,就是我春花姐啊。”李豆花說:“人家春花姐如今是城裡人了,模樣穿戴都變了。而且當上小老闆了,氣質也不一樣了,難怪你不敢認。就是我春花姐。”
“噢,噢。”賀春蘭急忙站起身,說:“果真是春花妹子啊,變了模樣了,姐都不敢認了。啥時候回來的?”
“春蘭姐,我回來有半個多月了,回來給我母親看病的。我娘老哮喘,還腰疼,我回來給我娘抓了幾副藥吃,現在好多了。”
“是啊,幾年不見,變化太大了,老人也老了。我娘身體也不太好,光說腿疼。你看我光忙自家裡的事,生活也不太富裕,照顧不了我娘。就全靠我那個兄弟照顧了。”
“春蘭姐,看你變化挺大啊,幾年不見,怎麼蒼老的這麼快呢,都認不出來了。像個蒼老的老年婦女了。怎麼會這樣呢?你不就是比我大一個多月嗎,咱倆同歲的。生活不順心嗎?”
“唉,別提了。”賀春蘭口打唉聲,面露難色,說:“生活負擔重,一大家子人,沒個來錢頭,日子不好混呢。妹子,這些煩心的事姐不給你說了,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賀春蘭打起精神來,說:“春花妹子,你從城裡來,咱姐倆好幾年不見面了,今天趕集到了土家營子,我就嫁這村上,就算到了家了,上家吃頓飯去吧,今晌午就別走了。”
賀春蘭誠心邀請,賀春花也正想到叔伯姐家去坐坐,就爽快答應了,說:“好的,姐啊,咱姐倆好幾年不見面了,想的很,今天趕巧遇到了,我就到你家去,咱姐倆好好嘮嘮。”
欒紅英和李豆花,當然願意去了,玩玩,吃頓好吃的,也不錯啊。
賀春蘭就說:“春花妹子,晌午頭了,我這兩隻雞也不賣了。咱回家!”
“好的。姐啊,你等一會兒,我剁五斤肉,咱回家燉肉吃去。”賀春花看叔伯姐混得這麼落魄,心裡不好受,就想買些東西帶去。
賀春蘭就阻止,說:“春花啊,咱傢什麼都有,不缺這口吃的,咱回家燉雞去吧,把這兩隻雞宰了。”
“姐啊,哪怎麼行啊,這一集賣不了,下一集再賣,賣了好給孩子買作業本啊。你和豆花紅英收拾收拾,我回來咱就走。”賀春花急着買東西去了。
欒紅英就勸賀春蘭,說:“春蘭姐啊,春花姐如今在城裡賣菜發了財,有錢,她出心給你買就讓她買去吧。你們姐倆誰跟誰啊,一家親,還客氣啥啊?”
“弟媳婦,話不能這麼說,人家走到了咱門口上,咱是東,人家是客,咱應該招待人家。叫人家破費不好。”
欒紅英心想:你有錢就招待吧。把那兩隻雞宰了。
李豆花也是個很樸實的人,知道大姑姐家裡混得不行,就趁她們說話的功夫,去給小孩們買身衣裳買點東西。
等人湊齊了,都晌午轉了,賀春花提着肉,她們大包小包的就上了賀春蘭家。離着不遠,就在土家營子村西邊,那棵大柳樹下。
賀春蘭說:“看看,叫你們破費,買了這麼多東西。真是不好意思。”
賀春花說:“姐啊,我都好幾年不回家了,回家來看看你們,還能不買點東西啊。再說如今我比你們混得好點,買點東西也是應該的。你就別磨叨了。”
“話雖是這麼說,可做姐的心裡過意不去。你們都是我的妹子,上姐家來走親戚,還得叫你們花錢,姐心裡不是滋味。”
“我說春蘭姐啊,就別再傷情爲難了。等以後你家發了大財,再補報我們就行了。”欒紅英很直率。
“唉,我們傢什麼時候能混起來呢?”賀春蘭顯得更加愁苦,說:“小的小,老的老,這窮日子啥時是個頭啊。”
賀春花就想問問春蘭的男人幹什麼去了。她知道這個姐夫叫潘旺財,成年到頭不在家。說是個做買賣的人。當初嫁給他,春蘭就圖他這一點。怎麼如今混成這樣了。
賀春花是個直爽人,看不得別人特別是姐受委屈,就問了,說:“姐啊,你家日子混得這麼苦,我姐夫他幹嘛去了。不掙錢嗎?”
“唉,別提那個玩意了,不是個東西。”賀春蘭表現出對自己丈夫的怨恨和不滿,她說:“說出去做買賣去,一去就是四五年,也沒音訊,也不家來,也不把家打錢,就連個信也不捎來,不知道死了哪去了。靠不上他。我在家一個人拉扯着三個孩子,還要照顧他兩個老人,他娘還腦血栓癱瘓在牀,一天也離不開藥,我就是種那點地到秋後賣兩個錢,維持着家。過的這是什麼日子啊。”
賀春花聽了,同情姐的不幸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