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精神恍惚的,顧意居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和小倉子已經通過了侍衛的放行,而是直接踏入了皇宮。直到小倉子忽然拘謹的說話,他才清醒過來。
“爺,接下來的路,就有她帶你走了。因爲小倉子的身份卑微,只能帶你來到這裡。”
“到了?”顧意一驚,清醒過來,擡頭看去。就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很奇怪的地方。上好的白玉鋪造的地面閃耀着溫潤的光芒,遠方似有嫋嫋霧氣籠罩着不真切的宮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飛檐上鳳凰展翅欲飛,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牆板。
一條筆直的路的盡頭一個巨大的廣場,隨着玉石臺階緩緩下沉,中央巨大的祭臺上一根筆直的柱子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龍紋,與那宮殿上的鳳凰遙遙相對,而那祭壇周圍,還點着似乎永不熄滅的長明燈,透着神秘,古老,蒼茫的大氣……
而面前,站着一個如同月宮仙子的少女,她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提着六角紅燈籠,極爲溫暖的燈光,就照在她的身上,使得她那兩縷罥煙眉若隱若現,似嗔似喜含情的目光,不切真實的看着顧意。
顧意不喜這種被她看着,卻似乎又沒有被她看在眼裡的感覺,因爲會覺得她目中無人,自己不入她的法眼。於是報復和叛逆的心思作怪下,他便肆意的瞪大眼睛,似乎忌憚的欣賞她的美。
只見少女那有着嬌俏玲瓏挺秀鼻,和不點自紅的櫻桃脣,膚若凝脂,頰似粉霞,不盈一握的柳腰娉婷嫋娜,卻又傲然筆挺。而周圍有一方水榭,水霧濺起,月華籠罩,瀲灩飄渺中,其傾國傾城之貌隱約幻現。
“皇宮的宮女也這麼漂亮?”顧意的內心無法再作怪了,而是忽然有種她太美,不敢褻-瀆的感覺。於是就低下頭,抓了抓腦袋,對那少女報以尷-尬的一笑:“我叫顧意,千幻山弟子,是來解救公主的,還請妹妹帶路。”
“公子,請隨我來。”少女雖沒笑,但那美的不似凡人的嬌顏,則微微低垂一下,然後便走在前面帶路。
提着一略顯幽暗的燈籠引路,整個甬道就顯得黑漆漆的,除了腳下的一點光,和兩邊不時好似有水浪拍打的聲響外,什麼都看不清晰。石壁上清泉濺落的水珠跌入池中,滴答、滴答……顧意感覺自己走在一條長廊上,四周都是水。
他也知道,自己現在的眼睛,之所以無法看穿黑暗,是因爲皇宮的大陣在作祟,這大陣,就具備矇蔽人之視野,讓心懷叵測之人,走進來就失去方向,感到不到身在何處。
“妹妹要帶我去何處?皇宮的迎客廳,不該這麼偏僻吧?”越發感覺自己走的路不對,前面更黑,更潮,水汽瀰漫,盪漾中,卻帶着一絲溫潤和幽香的感覺。顧意恍惚的精神終於回過來,然後停下腳步,不在往前。
可那少女只是回頭淡淡看了他一眼,便繼續一手背在身後,嬌軀婀娜的往前走着。因爲太黑,她的腳步似乎不離地面,整個人都彷彿不再塵世之中。
顧意無奈,只好硬着頭皮,繼續跟上去。
隨後,他居然在少女的帶領下,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寢宮裡面!
只見寢殿內雲頂檀木作樑,水晶玉璧爲燈,珍珠爲簾幕,範金爲柱基,六尺寬的沉香木闊牀邊懸着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榻上設着青玉抱香枕,鋪着軟紈蠶冰簟,疊着玉帶疊羅衾。
殿中寶頂上懸着一顆巨大的月光寶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鋪白玉,內嵌金珠,鑿地爲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看到少女脫鞋顧意也脫鞋,赤足踏上也只覺溫潤,竟是以藍田暖玉鑿成,直如步步生蓮,如此奢靡的寢宮,如此窮工極麗,顧意從未見過。
“公子請坐……”少女微微揮手。顧意昏頭昏腦的坐下。隨後少女遞上茶來,居然是奢侈的“龍血劍葉”泡製而成。傳聞這是生長於另外一個時空,另外一個世界,名爲佛界的聖樹,用龍族的血液,澆灌樹苗,而成長的聖樹之茶葉,在整個天玄大陸,並不多見。
兩片茶葉浸泡,喝下去之後,可抵得過三月苦修。顧意頭昏腦脹,不知道這宮女爲何帶自己來此地,可見她雖然有些瞧不起自己,話不多,哪怕看他的時候,也彷彿沒看她。但她畢竟生就的貌美如詩,預感也沒有危險,所以就咕咚咕咚的喝了。
而他喝茶的時候,少女還在默默的看他,可她還是目光優雅,遙遠,彷彿看的不是個人,而是一棵樹,一株草,一片野花,或者是,一片虛空。
讓顧意很是不舒服,便皺眉問:“宮女妹妹,請問你帶我來此,有何貴幹?我可是來解救你們公主的。”
“賞你一千個我這樣的宮女,你可願意留下來?”宮女緩緩起身,雙手放在小腹間,微微一笑。她終於笑了。那一縷笑,明明讓顧意口乾舌燥,卻透着極爲純潔的心意。他微微搖頭。
“難道我不美?你爲何不應允?一千個我這樣的宮女,陪伴你一生,那是何等的快樂?”
宮女再問。
顧意還是搖頭。
“是自行慚愧?還是有其他緣故?我可是聽聞,你身邊的美女如雲,公主,郡主,師姐,師妹……高挑的,豐腴的,玲瓏的,纖細的,乖巧的,溫柔的,甜美的,火辣的……可是包羅萬象!”神秘宮女笑意更濃。可這個時候,她看顧意的眼神,更爲不堪,似乎眼前的顧意連草木都不如了,倒是一堆淤泥。
“你不懂,那是真愛……”顧意吞了吞口水,如同受到了屈-辱的人,可偏偏又無法發作。所以臉色漲紫,捏拳低頭嘆息。
“真愛?在這世界上,真愛是什麼?在歲月的屠刀下,你們的掌門會死,天神宗的掌門會死,恨天仙尊那種風化絕代的女子,也會變成骷髏。你身邊衆女,一個個都會死在你前面,因爲,她們天賦不如你,不管你怎麼幫她們,她們都不可能跟你活的一樣長久。”
宮女溫婉一笑,然後玉指微微指着頭頂:“歲月無情,真愛涼薄。當她們一個個死去,你又將如何?照我看來,你還不如閒雲野鶴,一個人去行走,那纔是消遙自在,無拘無束。或者,你也可以選擇擁有我這樣的一千個美妙女子,醉生夢死一回。我們公主說了,她怕你比他先死,免得日後內心痛苦,所以不如不和你發生任何事情。”
“她的意思是,讓我哪兒來的回哪兒去?”顧意瞠目結舌。就這麼把水仙公主扔給天神宗?他絕不答應。
至於這女人的說教,他不想聽,想他兩世爲人,是何等的灑脫,生生死死,無所畏懼,何須想那麼多?